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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葬礼

太平洋的一座私人小岛上,带着草帽的达芬奇正在照料一片玫瑰花田。他的手臂已经接回来了,恢复得还不错,虽然有点不灵巧,但总比当个独臂大侠好。六月中旬的太阳,毒辣得让人受不了,更何况这些娇嫩的花,莱昂纳多劝过他好多次了,说:哥,你这样是养不活的,到时候爱娃姐醒来看到她门口一大片枯枝败叶,你就等着被训吧。然后达芬奇就会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用那种充满过来人的优越感的眼神看着他。

爱娃还没有醒,从上次在中国的战斗之后,她就一直昏迷到现在。身体的各项功能都很正常,但是她就是不醒,就好像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好多次莱昂纳多都看见达芬奇独自站在爱娃的床前,手中拿着一束鲜红的玫瑰。但是玫瑰花的生命很短,它凋零时总让人想到不好的事。

6月13号,k回来了。同样是这天,爱娃醒了。

组织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挤到爱娃的屋子里去了,一方面是关心爱娃的状况,另一方面是想看看k离开时所说的可能会到来的新成员。

只是当他们来到爱娃床前时,只有k和爱娃两个人在,传说中的新成员并没有到来,每个人心中都不免有些疑惑,因为k并不是会夸海口的人。不过这些疑虑很快就被抛到脑后了,爱娃醒了这比新成员的加入更让人精神振奋。特别是达芬奇,经过他的细心照料,玫瑰花终于开花了,这巧合得好像是上天的暗示,心中的那股子蠢蠢欲动此刻清晰得就要从嘴里跳出来。

“……爱娃,你……你醒啦!”达芬奇憋红了脸蹦出这样一句磕磕绊绊的话。

“切~”众人倒地,失望声响成一片。

“我说哥,你也太low了吧!亏我们期待了这么久。”莱昂纳多鄙视地说,众人整齐附应。

达芬奇羞恼地把莱昂纳多从窗户扔下去,尴尬地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爱娃安静地坐在床头上,金色的长发盘起在脑后,露出如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她的锁骨很精致,就像是上帝用心雕琢而成。她坐在那里就是一尊艺术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美。特别是此刻,她穿着居家的服饰,脸上挂着初起的慵懒,和病愈的娇弱,结合着她原本的名媛气质,看得达芬奇口干舌燥。

爱娃看着达芬奇满面羞恼,不知所措的样子,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瞬间,达芬奇就不紧张了。

是啊,紧张什么呢?为了这一刻,都准备了一个月了。现在城门已经开了,自己要做的不就是骑上最俊的马,披上最亮的盔甲,在鲜花和欢呼声中,对着心爱的姑娘说出他精心准备的告白词吗?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场面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姑娘穿着一身素衣,白得有些刺眼,让人想着要是添上点红色该多好啊。

“爱娃……我……”达芬奇鼓足勇气,只差临门一脚。

“达芬奇,你可以到外边等我一下吗?我有些话要和k说。还有,我想换一身漂亮点的衣服。”爱娃轻轻的说,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意,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让她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光晕。

“哟~”众人揶揄地起哄,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这还用猜吗?

“行啊,你小子。别忘了请我们喝酒。”李青在后面给了他一拳,箍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发揉乱。他们都很为他高兴,这些年达芬奇对爱娃的感情,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终于要修成正果了,怎么不叫人心情激动。更关键的是,他们这群人的感情太难得了,多少人都是一辈子的浪荡,最后孤独死去。他们没法给予对方山盟海誓的承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死去,所以还不如潇洒地活着,这样,死的时候至少不会有牵挂,虽然这样挺孤单的。

众人拥簇着满面桃花的达芬奇走出去,在关上房门的时候,达芬奇扭头看了一眼。整洁的床上,爱娃微笑着看着他离去。真是美好啊!达芬奇心想,“咔擦”关上了房门。

“为什么不让他们听?”k走到床前,拉开了窗帘。楼下一群人正拿达芬奇打趣,如果不是特意去偷听,这个房间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反正你也会让他们走开。”爱娃坐在床头淡淡地说,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苍白的纸人儿。

……

“我说过,没有人能逼你,我也不行。”

“但是有些事情没法忽视掉。”

“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起见证这个时代。”

“我不想到时候看到自己脚下踩着同伴的尸骨。”

“我不想骗你,但这些都是必需的代价。”

“有人说你的嘴脸很恶心吗?”

“有。”

“哦,是谁?”

“路西法。”

“呵!原来立场相对的人也会有一样的看法吗?”

“你还有选择。走出这扇门,变回到从前的爱娃。达芬奇也会很开心。”

“我真的还有选择吗?达芬奇,他是个好人。”

“爱娃……”

“我要去赴约了,在此之前我还要换一套衣服呢!k大首领,您不会要在这里观摩吧!”

长久地对视,爱娃脸上挂着期待的微笑,一如即将赴约的少女。k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倔犟的孩子。就让我为你选一身衣服吧,算是,女儿的嫁衣。”

k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精美的白色纱裙,尺码刚好是爱娃的,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

“真漂亮,你早就准备好了,谢谢。”

k从房子里走出来,达芬奇腆着脸凑上去问:“老大,你们说的啥啊?爱娃呢?怎么还不下来?”

k拍了拍他的肩膀,“女孩子嘛,赴约之前总要打扮打扮。”然后擦肩而过。达芬奇一脸期待地等着爱娃从楼上下来,k走过去很远了,突然停下脚步,轻轻地对他说:“好好待她。不要让她留下遗憾。”

“嗯?你说什么?”达芬奇转过头来,他没听清k的话,但是k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再转过头来时,眼前的一切光彩都被那个身影遮住了。她穿着洁白的连衣纱裙,领口开得很大,用柔软的蕾丝扎成镂空的罗襟。细小的钻石镶嵌在蓬松的短裙摆上,在太阳的照射下闪耀着令无数女人疯狂的光泽,就像是一颗颗的夜星,揉碎了洒在上面。柔顺的金发高高地盘起,束着一弯铂金的冠状发箍,高贵典雅。她画着淡淡的妆容,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擢纤纤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达芬奇呆呆地看着她,他从未想过这个女孩可以美成这样,那洁白的纱裙上仿佛膨胀着莹洁而纯净的光,。这附在她身上的物什,好像天生就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与神圣,让人不敢去触摸,生怕惊扰了这份静谧的唯美。

“……爱娃……”才开口,达芬奇就尴尬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干哑得厉害,好像喉咙里的水分都被蒸发掉了。

“怎么?不认识了?”爱娃浅笑着,弯弯的眼睛里好像藏着星星。

达芬奇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刚才那股子热血上头的勇气突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真漂亮……”达芬奇憋出这样一句话来,话刚出口,达芬奇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这也太挫了,拜托,难道你是什么未经情场的小男孩吗?用在那些妞儿身上的招数呢?必杀技呢?好了,接下来一定要好好发挥!

“噗呲!”爱娃捂嘴轻笑,不似书里说的花枝乱颤,就是很安静,很舒服的笑。原来不管你的骏马有多么名贵,你的盔甲有多么坚硬,只消那个女孩的一个笑容,立马就溃不成军。

“……呵呵!”达芬奇突然也笑起来。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笑得纯净美好,笑得肆意开怀。

玫瑰花田中间有一小块空地,爱娃和达芬奇并肩坐在这里。达芬奇的心脏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爱娃的身体离他不到十厘米的距离,一转头就能看到她略有些苍白的精致的脸庞,她的嘴唇上涂着蜜色的唇彩,潮湿而柔软,齿如瓠犀,呵气如兰。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芳香,不知道是玫瑰还是娇人。

“你为什么要种这么大一片玫瑰花啊?”爱娃的声音吓了达芬奇一跳,他连忙转过头去,正襟危坐。听到她的话,微微一笑。

“因为我答应过你啊,要为你种一片和范伦林恩一模一样的玫瑰花田。”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啦!”

“可是我是认真的。我们都有一段悲痛的不愿想起的记忆,时至今日我还是会偶尔梦到那些片段。知道吗?其实人类的大脑就像是一块不断消磁的硬盘,那些痛苦的回忆最终都会被忘却,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但是我们不一样,G基因赐予了我们超强的记忆力,让我们没办法忘却。所以,既然逃不开过去,何不试着接受它,反正我们的命运已经够惨的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总不会更悲催吧!现在,我把你的过去搬到了这里,所以,”达芬奇抓住爱娃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要觉得孤单,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

爱娃呆呆地看着他,好像被他的这番话震惊到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忽地扭过头去,僵硬地说:

“你为什么能说出这样一段慷慨陈词,太诡异了。”

说完,爱娃便要起身离去,她的动作有些慌乱,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冷静。达芬奇一把抓住爱娃的手,

“不,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说。”

“你放开!”爱娃使劲地想要从达芬奇那里把手抽出来。

“不止是过去,现在,还有未来,我都想要和你一起度过。”

“不,你别说了,别说了!”爱娃大声地叫着,声音很慌乱,好像在恐惧着什么。躲在远处偷听了人也是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爱娃!我喜欢你!”

达芬奇一把将爱娃搂在怀里,抱得很紧,好像拥着整个世界。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让爱娃的挣扎平静下来。过了许久,达芬奇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一阵湿意,他松开手一看,爱娃的脸上布满了让人心碎的泪水。达芬奇顿时慌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逼得太紧了。

“爱娃,你没事吧?我,我只是等不及了,你要是觉得太突然了我可以等的!”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爱娃喃喃道,眼泪越发的汹涌了。她狠狠地抓住达芬奇,力道之大,甚至让达芬奇都感觉到一丝疼痛。

“快,快走……不要再……k……”她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有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黑色的鲜血如同泉水一样喷涌出来,在达芬奇惊骇欲绝的表情中缓缓倒下。

“爱娃!快来人啊!”达芬奇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他来不及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想要救这个女孩,因为,他真的很喜欢她啊!

偷听的一群人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连忙冲出来,践起漫天的花瓣。看到这副场景都惊呆了,这是什么狗血剧情?不是说好的唯美告白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诀别了。

爱娃没有理会旁人尽力的救援,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达芬奇,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他挂满泪水的脸庞,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她的眼睛渐渐地变得无神,白皙的皮肤迅速变得灰暗,世界的声音离她远去,仿佛遥远的钟声,催人入睡。

要死了吗?原来死亡竟然这么温暖啊!知道吗,我很喜欢你描述的那个画面,因为,我也喜欢你啊!

“嘭”,她瞳孔中最后一丝微光熄灭,手臂骤然落下,震起一团血红的花瓣。花瓣衬着她的后背和长发,很快又被血浸透。鲜红的血衬着洁白的纱裙,这两种冲突激烈的颜色微妙地融合在一处,让人想到保加利亚山谷里织锦般的玫瑰花田。

k站在窗前看着这凄美的一幕,将手中的玫瑰花扔出窗外,血红的花瓣随风飘起,飞呀飞的永远也飞不完,最后漫天飞舞的都是花瓣,就像是忽如其来的大雪。众人低着头,默默地站在一旁。

这好似一场葬礼,洁白的女孩躺在棺材里,达芬奇和其他人是家属,k是牧师,而这个世界是路人。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绝望的嘶喊,响彻天空,那是无以穷尽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