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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回 国仇家恨

二人听到此时,明白过来。这里是元朝余孽一处秘密地下基地,而这名妇人就是元顺帝的公主,嫁给集庆达鲁花赤(元代官名,意即掌有实权的最高长官,直接向元帝负责,实权高于当地官员)达尼达思的那伦公主。

元顺帝至正十六年,朱元璋发动第三次对集庆府的攻城战,元朝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福寿督兵出战,毕竟寡不敌众,虽城中兵卒尽出,民兵自愿助守,仍然难挽颓势。城破之日,百司奔溃,福寿独据胡床坐凤凰台下,暂与城池共存亡,达鲁花赤兼驸马达尼达思和治书侍御史贺方与之一同遇难。朱元璋破城后,以集庆为根据地,称帝后改为应天府。

想不到那伦公主竟然活着,国破家亡的仇恨支持着她在地下生活了整整34年,为蒙元守着这处秘密基地,这无异于在朱明王朝的心脏扎下了一根钉子!杨千城与钱悦儿对视一眼,忧形于色。

天狼主公半蹲着,仰头看着那伦公主:“皇姑母,父皇在世常常念及,当年父皇还是皇太子时,逆贼孛罗帖木儿闯进大都意欲加害,幸亏您和姑父得到消息,助他提前逃离大都。才能在扩廓帖木儿(王保保)的帮助下召集将士勤王护驾,最终与皇祖父里应外合,一同铲除逆贼重回大都。称赞您功在大元社稷,是女中英豪。”

那伦公主被这番话引入到遥远的回忆中,脸上露出了微笑:“你父皇是很勇敢、很智慧的人,他是我们大元的希望,我是大元的公主,也是他的亲姐姐,帮助他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天狼主公点点头:“父皇确实是个高瞻远瞩之人,他经受了这次经验教训,感受到大元皇位争夺的残酷,这才在疏勒南山中秘密创建了天狼教,作为复兴基地。反贼朱元璋窃居大宝,父皇随着皇祖父逃离大都,远避大漠之后也没有停止经营。幸亏他的先见之明,在他驾崩后,脱古思贴木儿皇叔想要将我和皇祖母赶尽杀绝,我们才有了最后的容身之所。否则今天侄儿就见不到皇姑母了!”

那伦公主一惊,她与世隔绝已久,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事情。急声追问道:“脱古思贴木儿想要杀害完者忽都太后和你吗?太过份了!”

天狼主公恨恨道:“嗯,母后没来得及逃出,为了掩护我和祖母出逃,挡住追兵,自杀身亡了!”

那伦公主听了叹息道:“想不到权皇后就这样送了命,她是个多么美丽温柔的高丽女子啊,你父皇很爱她,我也很喜欢她。”

天狼主公点点头:“母后的死,我一天也没有忘记,我们大元的仇,我也一天都没有忘记。这些年我和祖母努力发展天狼教,如今时机已经成熟,我们光复大元在望了!”

那伦公主微笑道:“你说天狼教吗?真是个好名字!勇猛团结的狼群就是我们蒙古人的象征,大元的黄金家族是天下最尊贵的血统,天狼教,这个名字起得真好!”

二人隐在暗处,听到这里才明白了天狼教的渊源由来。嘿嘿,好个天狼教!

天狼主公踌躇满志地道:“皇祖母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打理天狼教的十年间向中原武林各大门派都派出了卧底,甚至通过科举混进了大明朝廷。皇祖母、父皇和我,我们三代人的努力,到如今终于瓜熟蒂落,时机成熟了。我们要在武林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要在朱元璋的朝廷里也推波助澜,让他们窝里斗,斗到元气大伤,我们再出来收拾残局,一统天下!”

那伦公主激动地道一声:“好!我们黄金家族的家仇国恨要找姓朱的一笔笔清算,让那些背叛我们的人都付出代价!”

天狼主公阴狠地点头道:“不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们要他们血债血偿,阻止我们复兴大业的人,都要死!”

那伦纵声大笑:“驸马!达尼达思,你听到了吗?我们报仇的机会就要来了,我孤苦伶仃守住这座地宫终于有了价值!”

原来,自朱元璋开始攻城,足智多谋的福寿就预感到大元气数将尽,为了徐图后计,谋划未来,开始在达鲁花赤府第秘密挖凿这处地宫。一方面是考虑一旦城破后,可用来保护那伦公主不受明军的侮辱和伤害;另一方面是设下重重机关,保护集庆城中的巨额财富,地宫中还掩藏了大量的火器刀枪和粮草。留下这些,也就为大元的重振旗鼓准备了本钱。

为保住开凿地宫的秘密,许多工匠和知情人都被杀死,草草掩埋。城破之日,听说福寿和驸马已经为国殉节,那伦公主强忍悲痛将载有这一消息和驸马府地道秘密的书信飞鹰传书去往大都,就带着贴身侍女潜入了地宫。

待明军赶到,搜遍宅院,一通砍杀,遍寻不着那伦公主,只道在乱军中已经殒命。宅院充了公,资财没入官府。

这座宅院由于埋了许多尸体,鬼火粼粼,经常还有女鬼的哭泣声和骇人的大蝙蝠出没,进来的人都没有活着出去过,成了著名的鬼宅。久而久之,一直荒弃闲置了下来。

知道这一秘密的只有元朝皇室,混入丐帮成为汉中分舵舵主的陈有德正是那伦公主口中的那苏图,另一名卧底就是浙江分舵舵主毛得旺,蒙古真名巴尔思,这二人都是元昭宗帐下的怯薛歹(蒙古近卫军)。

救下元昭宗之母奇太后和年幼的天狼主公,进入疏勒南山后,就奉命潜伏到丐帮。此番得到主公东进的消息,根据指示开始活跃起来。浙江分舵先到,汉中分舵后达。进入京城后,他们依据天狼主公的旨意,入住这处凶宅,寻找宝藏下落。

此次一同来京的弟子都是陆续打入丐帮的天狼教教众,虽然持有地图,地宫的搜索工作仍然进行得非常缓慢。有不少莽撞的教众中了机关受伤,不幸折损二名。

所幸,今日入夜那伦公主的侍女到粮仓取米,正遇上了天狼教众按图索骥,一番对答下来,才知那伦公主尚在人世。赶紧报与头领那苏图知道。那苏图接报大喜过望,赶紧晋见了公主,一面又飞报天狼主公知道。

杨千城和钱悦儿进洞后在过道上遇到的两名丐帮弟子就是前往宝鼎山庄送信之人。就在二人勇闯机关水中挣扎之时,天狼主公已经赶到了。

里面姑侄相逢,为了复兴在望而欣喜,暗处杨千成和钱悦儿在暗暗着急,寻思着如何令天狼教的如意算盘鸡飞蛋打。

天狼主公安慰道:“皇姑母,有了忠肃卫国公(元朝追封)福寿和皇姑父留下的这批火药兵器与宝藏,我们就能在朱元璋的心脏狠狠插上一刀,大仇将报!”

那伦公主喜极而泣:“我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世上,就为了等这一天,太好了!皇侄,你等等。”走到书架前,弯腰取出一口匣子,从中取出了一卷地图:“这就是福寿公亲笔设计图,上面有详细的出入之法和宝藏所在以及起出窍诀。”

天狼主公赶紧接过,纳入怀中:“多谢皇姑母!您跟随侄儿出洞去吧,我们的大业将成,您也该重见天日了!”

那伦惨然一笑:“这里就是我和驸马的家,我哪里也不去,死也要死在这里!”

天狼主公见劝不动,只得叹息而去:“既然如此,皇姑母请多多保重,侄儿下次再来给您请安!”

那伦点了点头:“皇侄一定要光复我大元,重振我黄金家族的声名,要给匡扶社稷,以身相殉的烈士们报仇!”

天狼主公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别:“侄儿记下了!”脚步声响走了出去。

那伦公主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缓缓地转过身向卧房走来。杨、钱二人突然跃了出来,那伦公主大吃一惊,不等她开口呼叫,钱悦儿已经出手如风点了她的“聋哑穴”。

她的眼中充满惊惧与恨意,心中暗道:“难道刚才和拔都贴木儿的对话都让他们听了去吗?”

钱悦儿皱眉道:“前朝公主殿下,刚才那个年轻人并不是你皇弟的儿子,他是个汉人,名叫钱恺之,你把宝图给了他,好像不太妥当哦!”

那伦一惊,眼中掠过了一丝疑虑和焦急,将信将疑地看着钱悦儿。杨千城也点了点头:“我们亲眼见到他与生父相认,他并不是你们黄金家族的血脉,把宝图交给他没关系吗?”

那伦的表情更加惊疑不定,苦于无法开口,心中寻思:“这是福寿和驸马舍弃生命保全的东西,是复兴大元的筹码。不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没有资格动用它!拔都贴木儿真的是汉人?”

钱悦儿笑道:“前朝公主,你在这里呆了34年,外面很多事情不知道。你这侄子才21岁,你从来没有见过他,怎么就相信他是你的侄子呢?”

杨千城道:“他充其量不过是你皇弟收养的汉人子弟,你不把藏宝图交给真正的黄金家族后人,比如在塞外王廷的亲兄弟脱古思贴木儿,怎么就给了他呢?”

钱悦儿大笑道:“你守了这宝藏34年,就是为了把它交给汉人,让他与另一个汉人争夺天下,你想要中兴的是大元还是大汉?”

那伦公主的老脸上现出痛苦表情,钱悦儿知道时候到了,将她的“聋哑穴”解开。那伦盯着二人道:“那苏图不会骗我的!”

钱悦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年集庆城破,百官尽去,只留下福寿、达尼达思和贺方与城同亡,事到如今,改朝换代,朱元璋已经当了快23年皇帝,还有多少人能够忠于旧主?”

那伦公主惊疑不定:“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进到我的寝宫?”她将二人上下打量一遍,看到二人仍然水湿的衣衫,恍然大悟:“你们是从暗河上来的,你们怎么知道这里的?”

杨千城笑道:“当然是有人带我们来的。”

那伦盯着二人问道:“是谁?拔都贴木儿?”二人摇了摇头。

那伦脸色变了一变:“那苏图和巴尔思?”二人笑着点了点头。那伦公主心中大惊,看来皇弟这二名怯薛歹果然当了叛徒,竟然把这二人汉人引到了地宫,把这样大的秘密都透露了出去。如此说来,拔都帖木儿的身份也很可疑!

钱悦儿察颜观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正色道:“我们对你的宝藏不感兴趣,对你那宝贝侄儿倒是很有兴趣,他一个汉人认贼作父,能够对你们蒙古人有多少忠心,究竟是篡夺天下的野心更大一些,还是对你皇弟的义父子之情更多一些?这一点我们很好奇。”

杨千城点头道:“你们的家务事,我们懒得管,今天跟着那苏图和巴尔思来见识过了这里,已经不虚此行。”

钱悦儿哈哈一笑:“机关设计得不错,花了不少心血和功夫,可惜有了地图一切全都白搭,四处畅行无阻。前朝公主,您老人家好好睡吧,我们走了!”

钱悦儿将纤指一伸,点了她的“酸麻穴”和“聋哑穴”,将她搬到床上,盖上被子。那伦大张着眼睛,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她作为。

心中惊悔交加,恨自己太过轻信,随便将宝图交了出去,想到丈夫和福寿、贺方的牺牲,越发悔恨难当,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可惜无法动弹与声张。

钱悦儿笑眯眯地与杨千城手牵手大摇大摆地出了门。门外又是长长的通道,二人不敢怠慢,施展轻功提气轻身,不敢踏实,偶尔在墙上轻轻一蹬就凌空翻滚起来。

通道左侧出现了一间石室,由一道石门封锁。二人提气轻身一跃上前,竟是找不到任何机关。杨千城正在猜疑,钱悦儿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向着地下指了一指。

杨千城低头一看,地上有一道凹槽,槽内有一丝干涸的血迹,大惑不解地看着钱悦儿,以目光征询。

钱悦儿轻轻地解释道:“我在玉珠峰藏书中看到过,有一种机关必须由直系后代的鲜血才能解开,莫非就是眼前这种?也就是说,只有拥有黄金家族血液的人才能打开。”

杨千城一惊:“如此说来,天狼主公提到的宝藏、兵器和火药都藏在这里面了?”

钱悦儿点点头:“如此慎重,那是一定的了。”心念一转,笑了:“我哥哥他是汉人,肯定无法解开机关。除非……”

杨千城头脑也极是灵便:“除非押着那伦公主来解开机关。”

钱悦儿微笑点头:“那伦一定会想到这一点的,她可能很快就要自寻短见。人一旦死了,流出来的就不是鲜血了,她要保护黄金家族的宝藏,只有这一条路了。”

二人正在说话,“当啷”一声,一个大铁笼当头罩下,速度极快,二人正蹲在地上对着凹槽议论,猝不及防就被关在了里头。原来站在洞门前,一定时间内没有黄金家族血液流入,就会触发洞外的机关。二人一时大意,着了道。

瞬间警铃大作,脚步声纷至沓来。杨千城急道:“我们必须马上出去,否则会被乱箭攒死在这里。”话音刚落,二边壁上各凹陷了四处,箭矢如雨般簇射而来。赶紧不住挥剑格挡。

钱悦儿叹息道:“杨兄,你真是乌鸦嘴!”这铁笼由拇指粗的玄铁条制成,普通的刀剑根本毫无办法,好在钱悦儿有一件神兵利器。赶紧抽出腰间软剑,身形飞起一边闪避乱箭,一边在铁笼上划了二剑。

玉珠剑果然削铁如泥,玄铁笼立即被切开了一个大口子,杨千城大喜,拉着钱悦儿立即翻身跃出,向着前方奔去。

迎面来了许多身着丐帮破衣烂衫的人,不由分说向着二人就砍。约有五十多人。二人心知这些都是混入丐帮的天狼教众,手下并不留情,施展“游龙剑法”砍削下去。

二人急于脱身上来就是天下雄浑无双,最高深莫测的“游龙剑法”,双剑合璧威力更是强大,一剑挥出,血光四溅,肢体纷飞,剑光到处兵器削断,鲜血喷涌,如入无人之境,脚下未曾停留,身后一片尸体。

过道土墙上满是鲜血,地上亦是血流成河,实在是剑招太过霸道,杀伤过重!二人心知在这遍布机关的地宫里停留得越久,越是危险,迅速纵身飞越,依旧提气轻身,借洞壁一蹬之力,向前飞掠。

转角拐入一条通道,石室大开,里面堆满了粮草,一袋袋堆垛着,在门外粗略一看不下万担,凤阳饥荒,丐帮生计艰难,二人不忍毁去。如飞一般掠过。

向着通道前方飞去,钱悦儿依旧伸足在洞壁一点,孰料洞壁竟然“轧轧轧”地活动了起来,二人大惊,赶紧飞身向前蹿去,无耐通道甚长,洞壁移动得却飞快,还有三分之一未过,二堵墙已经近到只有半丈间距。

杨千城大喝一声:“钱兄弟,快走,愚兄替你挡住!”伸臂将墙壁抵住,运起内功,向外一吐劲,登时将墙壁撑开了一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