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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1.韩建生跟肖如意大婚。韩家吧红地毯都排到了街道上,大红的双喜字贴在影壁上,树上的枝桠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城中最大的照相馆橱窗里摆出他俩的婚纱照。百姓议论纷纷。这婚纱照怎么是穿白衣服的头上还披着蚊帐。有人哈哈乐了,说这是洋婚,人家洋人的玩意。也有人说了,洋婚......可真是开了“洋荤”了。头一回见。有人笑有人鄙夷。

桂花将要落了,园子里忙着收桂花。几株桂花树下,铺上宽敞的白布,任由桂花落在白布上,等日后晾干了,收起来。做桂花糕,酿桂花酒。方夫人喜欢桂花油,每到这个时节都会命丫头们挑选出饱满的桂花来制作桂花油,抹在头发上水光锃亮,味道也好闻。吃过午饭,闲暇的时光里,子白就喜欢靠在生墨的腿上,看着桂花纷纷飘落,扇子轻轻拍落身上的花瓣,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如花朵散落在他们身上,生墨的脸庞在光影间格外柔和,子白去抚摸,细碎的花朵顺着手指滑到袖子里,惹得一阵酥痒。听蝶也过来凑热闹,收集桂花做香袋。子白怪他打扰了着静美的时光,谎称中午没吃饱这会子又饿了,叫她去城西的糕点铺去买红糖枣糕。给她一张票子,花不了剩下的算是给听蝶赏钱。听蝶扭扭捏捏嘟嘟囔囔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这是子白惯用的把戏,每每觉得听蝶碍事了就差她做这做那打发走。城西的糕点铺,红糖枣糕做的最好,子白最爱吃的。听蝶也学过这道糕点,做的却没有人家的味道正宗,她为了学会这糕点,有时还跟着人家师傅讨要点技巧,为的就是以后子白只吃她做的,可子白怎么能喜欢吃她做的呢,岂不以后没了打发她的由头。一个傻丫头,言听计从。买了糕点回去,拐个弯,去长街上逛逛,剩下的钱买点胭脂水粉,爱打扮是女孩子的天性。逛着逛着就看见前面挤满了不少人,听蝶爱凑热闹,挤进去一看,一副很大的婚纱照映进眼帘。肖如意确实漂亮,雪白的婚纱,裙摆坠地的如同满树琼花铺陈开来,坐在椅子上,挽着韩建生的手臂,韩建生西装笔挺,精神抖擞。不愧是军人,眼睛仿佛能震慑人心。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听蝶看着出了神。仿佛相片里的新娘是她新郎是子白。笑出了声,身边的人纷纷侧目。这是谁家丫头,好个没羞没臊。脸红了,低下头灰溜溜的跑出去。心里想自己在干吗,越发的不知羞了。可看着肖如意的婚纱照,又羡慕的不得了。那样的婚纱这辈子都不可能穿上。胸前抱的糕点还是热的,烫到了胸。这才缓过神来。

无精打采的回到园子,花圃里的丫头们都把布收走了,一个个在后园里挑选桂花,管家命人开始洗刷酒坛子,等着酿今年的新桂花酒,看到听蝶进来,就忙问道:“嘛去了丫头。这会子没见你呢。”

听蝶不耐烦的回:“给咱少爷买红糖枣糕去了。我做的他不爱吃。烦人!”

管家摸不着头脑。“嘿!这丫头。跟谁啊这是?!”

进了花圃,拐过假山。正看到还在树下的两人。子白将半个身子躺近生墨怀里。阳光不偏不倚照在他们身上。子白伸手把生墨的脖颈拉倒自己面前,嘴唇相偎,鼻尖抖在一起。笑的如这暖阳一般无邪。四下无人,整个花圃此时是属于他们俩的。不能被打扰。听蝶成了一个外人亦或是入侵者。她感觉天地晕眩,扶着假山转过身来,走出圆拱门的同时仿佛时走出了子白的世界一样,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原来自己一直是他的一个累赘,自己有时是多余的。她蹲坐在门廊上,看着园子里忙碌的身影,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们都不去理会听蝶。管家走过,看到听蝶。忙过来:“咋了丫头。没精打采的。病啦?这枣糕还没给少爷送去呢。”

听蝶假装没事,“啊!是啊。我这有点犯懒了。谁叫他让我跑那么远。我这里歇会。这就送过去。”

看着管家将信将疑,听蝶起身再一次朝花圃的方向走过去。走到拱门那就大叫一嗓子,“枣糕买回来了。”这一嗓子惊了里面的他们。生墨忙起身,推开赖在他身上的子白。听蝶大步走进来。一切回归常态,仿佛做了个梦,她当什么没发生,他们也当什么没发生。互相的欺骗有时候是一种解脱。把糕点推给子白,白他一眼,佯装很累在石凳上坐下,拿起一杯茶咕咚喝下,她的泪仿佛如这杯茶也被她一口咽下去。一个是自己的心上人,多年积累的情感在此一刻幻化成沉泥,如这桂花一同跌落,只有香如故。一个是自己的兄弟,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至深如同一母同胞。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夹在中间。仨人的关系或许不会改变,但是内心的波澜在浮沉中慢慢上扬。子白捏下一块糕点塞进生墨嘴里,看着他们两个如往常一样,同碗同食,她至此方觉,原来感情早已成型,只不过以前她没有以为这是爱情,只觉那是男孩子之间亲密无间的一种表现,现在看来一切都已明了。她只有重重的封印在心里,只字不提。她还是喜欢着子白的,无论子白变成什么样子,哪怕有一日耄耋之年,走不动了,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了,她还是喜欢他的。她凑过去抢着糕点要一起吃。仨人还是嘻嘻哈哈的闹着打着。不知疲倦。

良辰吉日。肖韩两家的婚事甚是热闹。方老爷携妻带子一同前来,生墨跟听蝶也尾随跟着凑热闹。毕竟是大排场。主要请的是西洋乐队。都没见过。都想开开眼。

婚礼上,有军队鸣枪,一字排开向空中发射。这可比鞭炮响多了,礼炮接着点响。红毯上新娘子被奶妈媒婆同时搀着下轿子,一对苹果被喜童接过来,有仆人领着放入喜堂的供桌上。韩家的大管家按照习俗开始带着一对新人跨过火盆步入正厅,长辈在上,依次行叩拜之礼。红彤彤的盖头上绣着金色的双喜字,被花团簇拥着,一根红绸带,牵着彼此。新郎领着新娘步入洞房,红烛摇曳,影影绰绰,人们在外面看着窗户里面的两人,有好事的上去扒窗户低,听里面的动静。不过是图个热闹,沾沾喜气。小时候子白跟生墨带着听蝶经常干这事,现在他们都长大了,看着一群小孩子,他们都有些缅怀过去那天真无邪的童年。仨人互相看看,仿佛都知道了彼此的心事。蹑手蹑脚来到方家的礼炮放置的地方,偷出一串炮仗,趁着众人都喝酒划拳之际溜到洞房门外。此时看热闹的都散去了,都去前厅吃酒席。看看四周没人,把门轻轻撇开一条缝,点上炮仗的引线,捂着嘴不笑出声。丢进去的同时立即跑开。就听见洞房里噼里啪啦,新娘新郎直呼“快来人”,洞房里瞬间乌烟瘴气。子白则躲在墙外哈哈直笑。“总算报仇了。韩建生,谁叫你以前在学堂净欺负我俩。”说着一把搂过生墨。听蝶看到子白将生墨搂过去,就有些失落。她的心态一直没有摆正,所以很难回到以前的自然。

子白吹着口哨,哼着小调。生墨跟在他的一旁。听蝶在后面。这夜色渐渐繁荣,秋水凉凉的流淌自河里,落叶在水面上浮动,像极了一艘艘小船。整个城镇还被喜事包围着。长街上三个人,快活的无拘无束。

一转眼。已经十年了。

时间像是这河水般日夜流淌,喜怒哀乐就如同这河面上的叶子,起起伏伏,漂泊到心海的深处。被浪花淹没或者被旋涡吞噬。等待他们的是如约而至的三张车票。告别了少年的纯白时代,等待他们的是一辆开往未知风景的火车。

一切都茫然,一切又充满新奇。躁动的心早已经迫不及待。像是嫌自己怀抱太小,抱不满这广大的世界。年轻,可以将勇气调试成最大的状态,像初会跳跃的马驹,看到草原,便没了羁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