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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隔了一天。听蝶耐不住性子,趁着子白不在家又托生墨差了一辆车,二人来到了翠莲的住处,午饭刚过,这个点人也不多,楼道里有刷锅水泼过的痕迹,他俩小心翼翼的上了楼,迎面下来一个男人,男人边走边整理衣帽,看上去穿着得体不像是这里的住民,随即身后传来一个女人魅惑的语调,“再来啊!”,男人讪讪地笑着,看见听蝶跟生墨上楼,男人与他俩对视一下,就下去了。靠着门框的女子衣领没有扣好,扒着门框盯着生墨看,生墨被这女人的目光看的着实不自在,听蝶狠狠瞪了女子一眼,女子白了听蝶一下“切~”,随后进屋关了门。再过几个屋就是翠莲的住处了。生墨拉了拉听蝶的衣服,“嘘”。两人一个对视,便轻轻的来到门口,门是虚掩的,里面很安静。

听蝶轻敲门板,里面没人应声。再敲还是没人应。听蝶有些纳闷,门没关这时候也不会外出吧。推开门,里面的场景叫她脸色瞬间难堪。生墨猜的没错,翠莲确实是在抽大烟。她看到翠莲侧躺在床上,已经抽过了,煤油灯还在点燃状态,烟枪里的烟膏子已经抽干了,翠莲像是进入幻觉状态,如一条蛇在蠕动,解开的领口露出锁骨,骨瘦嶙峋,脚上的高跟鞋似穿非穿,摇摇欲坠的踢在脚趾上,微闭双目,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呻吟声。她已经忘乎所以,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全世界,仿佛自己是个虚拟的世界也是虚拟的,天翻地覆,不能自已。

听蝶泪如泉涌,投在生墨怀里。生墨看到这一幕,就如当初跟着子白闹学潮时在烟馆里看到的那些瘾君子一个样,一个个忘乎所以,在床榻上如一具具骷髅,过着有今日没明天的活法。他们学生会闯入烟馆,捣毁大烟。他看着那些瘾君子在捣毁的大烟里捡拾着散落的大烟,像是饥渴难耐一样,能抽一点是一点。任由他们学生会的学生用皮带抽打,也不在意。看着大火烧毁了那些大烟膏,那些瘾君子一个个都失了魂一样的哭嚎。那一幕他此生难忘,如今翠莲也是这副模样,与当初的那些瘾君子如出一辙。他心里甚是悲鸣。抱着听蝶,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痛。生墨上前夺过翠莲手里的烟枪丢在地上狠狠的踩断,把托盘里的煤油灯跟烟膏子也全部丢地上踩烂。

听蝶摇晃着翠莲的身体。

“姐!你这是怎么了嘛。干嘛这样作践自己啊。你怎么能碰这玩意啊。会要人命的。我给你的东西都哪里去了。”听蝶泪眼汪汪。

翠莲神志不清,像是灵魂出离了肉体,“你来了绿荷。东西啊。我当了。换成了钱。买了烟膏子。我烟瘾犯了。不抽不行啊。我好久没有今天这么过瘾了。太过瘾了。好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的抽一回了。这要谢谢你给我的钱还有东西啊。你就叫我抽吧。不抽我难受啊。”已经语言不清语无伦次了。抚摸着听蝶的头,然后倒在床上,解开领口的第二个扣子,双手抚摸自己的身体,像是进入高潮一样,天地混合,身无旁物。听蝶看着翠莲的样子,她心痛如刀绞。咬紧嘴唇,把翠莲拉起来,狠狠抽翠莲耳光。

“我叫你抽。我叫你糟蹋自己。我叫你不长出息。我叫你不学好。你要死啊。我打死你算了,省的我看了难受。”

生墨拉住听蝶。听蝶瘫坐在地上,大哭不止。楼道里人们纷纷出来一看究竟。生墨见状将门关上。他把听蝶抱起来。听蝶呆滞的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翠莲。等烟膏子的劲下去了,翠莲又会继续想着接着抽。这样下去迟早是个死。生墨突然想到了田沁馨,她认识很多医生朋友,或许田沁馨可以救翠莲。田沁馨也会帮忙瞒着子白的。也只有田沁馨能信得过了。这事不能叫子白知道,子白最恨瘾君子,见了瘾君子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凡是抽大烟的人子白都不能容忍。要是子白知道听蝶有个抽大烟的姐姐还暗地里帮助她,子白肯定会把听蝶禁锢起来,不叫她们姐妹再见的,或者直接送回老家看起来,不叫听蝶再回上海。子白的脾气生墨最清楚,眼里不揉沙子。也不允许身边的人接触这些抽大烟的。要是子白知道生墨为了接济翠莲而做假账,生墨也难逃责备。生墨左思右想,还是找田沁馨。他叫听蝶在这里看好翠莲。自己则叫司机驱车来到了田沁馨管理的田氏洋行。此时正是下午茶的时间,田沁馨正在跟几个外国商人喝茶谈论进货的事情,生墨在楼下找到经理,报了家门。经理上楼跟田沁馨交代说水生墨到访。田沁馨一听生墨来了,居然来洋行找她,心里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事。她先谎称有急事,送走了几个外国商人。随即叫经理把生墨领上楼。生墨上楼两人见了面。田沁馨看出生墨面露难色。

“生墨。怎么了脸色如此难堪。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快跟我说说。我一定帮你。”田沁馨拉过生墨的手,两手冰凉。她忙拉生墨坐在窗边的茶几旁,阳光正好晒到他们。给生墨到了一杯热茶。

“少奶奶。你要先答应我不能告诉子白。”

田沁馨看生墨确实有事,不假思索,“好的。你说吧。”

“前几日听蝶有事托我跟她出去一趟。我们来到了四马路的红灯区,在那里听蝶找到了自己的姐姐。原来听蝶在老家的姐姐因为战乱,死了丈夫孩子也没了。一个人跟着几个乡下姐妹来到上海投奔上海的老乡,谁知道这个老乡骗了他们,是叫他们做妓女,听蝶的姐姐跟几个姐妹因为挨不住打就做起了妓女,做了一年多后逃了出来,就在四马路的红灯区做起了站街女。谁想到还粘上了大烟。这玩意可是会要人命的。子白最恨抽大烟的,这你是知道的。我们也是没了办法,这事不能叫子白知道。所以想请你帮忙。看看能不能救救听蝶的姐姐。眼下就要过年了,过几日就要一起回老家了。这节骨眼上实在是没办法了。少奶奶,你想想办法吧。帮帮听蝶。”

田沁馨喝一口茶,眼睛一转。“我当然可以帮。但是这人情是谁欠我的呀?!这可不是听蝶来求得我。你是来求得我。我要帮了,算帮的谁?我可要搞清楚。到日后向谁去讨啊。”

生墨咬一下嘴唇,低头眼睛却向上看了看田沁馨。田沁馨对着他笑。他知道田沁馨肯定会有法子救翠莲的。以田沁馨的能耐,救个人太简单了,政商两界她都有人。

“算是我欠您的人情。是我求您的。少奶奶您快去吧。时间可不等人啊。”

田沁馨不慌不忙,“行了。我知道了。看你急的。我先打个电话给我朋友,他是做医生的,当初参加过禁烟活动。他对戒烟很有研究。帮着政府给不少人戒过大烟。都成功了。我先给他说明一下叫他事先准备着。然后再差几个人去把听蝶的姐姐给接到医院里。安排戒烟的事情。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至于花多少钱,你就别管了,全包我身上了。这总行了吧。”

说着给那个医生朋友打电话,给对方说明情况,定好后。穿上大衣的空档又叫来经理安排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工。她知道抽大烟的要是上来那股劲可是谁了按不住的。叫了两辆车,她跟生墨同乘一辆。两人在车上,田沁馨挨着生墨,田沁馨身上那一缕香水味,生墨很是熟悉,每次都是这淡淡的花香,他轻轻嗅着。

田沁馨看出生墨在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喜欢吗。这是法国香水。有依兰依兰的的味道,随后是清新的茉莉。但是茉莉的味道要淡一些。”

“嗯。确实好闻。”

“你要喜欢。我以后天天用这款香水。”

生墨的脸霎时红了。田沁馨不免内心欢喜。她好像抓住了生墨的尾巴。她喜欢生墨的简单与内敛,她喜欢看他害羞脸红的模样。这是她以前多见过男子里所不具备的。她厌倦了那些商界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以及冷嘲热讽。她看到生墨的纯与净,像是一杯清水,最叫人解渴。这也是她真正需求的。

跟着生墨来到了翠莲的住处。田沁馨被这里的环境熏得头晕脑胀,她居然不知道上海还有这样的地方。紧跟在生墨身后,路上湿滑,生墨扶着她。她近距离看着生墨,与他的距离几乎为零。她暗暗将身体朝生墨倾斜,夕阳将天上的云彩染红,寒夜将至。上了楼,就听到翠莲大喊大叫的声音,她的烟瘾又上来了,因为生墨毁了她的烟膏子跟烟枪,她在跟听蝶打闹着。听蝶撕心裂肺的跟她吼着。楼道里挤满了人。田沁馨一看事态不好,命几名壮工将翠莲按住,翠莲痛苦的在地上挣扎着,就像是一条被叉子叉住的蛇,扭动着身体。听蝶已经没有力气了,看来在生墨出去的这段时间,翠莲恢复了意识,又想抽大烟,但是一切东西都被生墨毁了,她跟听蝶闹了起来。家什都被弄得东倒西歪。听蝶身上还有几处抓痕,是被翠莲抓的。翠莲终被田沁馨带来的人押解到了车上,他们用绳子捆住翠莲的身体,防止她挣脱。生墨跟听蝶讲,田沁馨会把翠莲治好的,田沁馨已经跟医院的朋友谈过了,肯定会把翠莲治好。听蝶万分感谢,欲要给田沁馨跪下,但是田沁馨拦住了。

“不用你谢。生墨已经谢过了。是他来求得我。可不是你求得我。到时候我跟他讨回来就是。好了。我们先一起去医院吧。把你姐姐送进医院我再送你们回去。要是晚了,子白问起来也不好说啊。这事既然要瞒着他,就该瞒的彻底。走吧。时候不早了。眼看天就黑了。”

仨人上了车。车子驶出巷口汇入马路。消失在夕阳沉浸的晚霞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