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因为还没有正式过门。田沁馨不能被方家长辈带领着前去祭祖，就连子白也不能陪她一起前去。要让一个外姓人带着先前去认祖，要她先在坟上磕仨个头，洒三杯酒，烧三刀黄纸，便就是认祖了。方家祖先在天有灵，得知她就是未来的少夫人，她才能有日后的名分。
方家的祖坟在乡下的一片田间里，背靠南山，前面是山上留下的山泉水汇聚的小河，风水宝地，人杰地灵。带她来认祖的差事，自然落到了生墨的头上。正月里，寒风依旧刺骨，跟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嗖嗖的风灌进脖子里，不禁一个冷颤。田沁馨外面披了一件貂皮围领的斗篷，铜暖炉在手，端坐在马车里，身边的食盒里面是为了认祖准备的元宝蜡烛跟点心水果。生墨在前面驾着马车。大雪封山，加上乡间的路又难走，汽车是无法前行的。马车慢慢悠悠需要一天的功夫才能来回。临行前方夫人特意嘱咐生墨要好生照顾着少奶奶万不得有一丝马虎。生墨恭敬应着，不敢有任何懈怠。路上，积雪被压得结实，车轮滑溜溜的行驶在路面上，马蹄磕磕哒哒缓慢前行，笼嘴上是马皮哈出的热气凝结的霜。田沁馨掀开棉门帘，看见生墨的后背，生墨被冻得拧着身子，耳朵红通通的。迎面的北风真叫一个厉害，生墨时不时倒手在嘴上哈气取暖，拉缰绳的手一会就麻了。天还阴着，也不知哪一刻又要下雪。路上行人稀疏都是裹得严实实的，只露出俩眼珠子，前面就是市集了，人见着就多了，田沁馨没有逛过市集，正月里市集很是热闹，都是些卖吃食的各色小摊，还有应节的年画灯笼玩意，过几天就是正月十五，花灯摊上拉上麻线拴在两棵树上，挂满了花灯，还能猜谜，猜对了免费送个灯笼，猜错了就要给人家十个铜板。田沁馨一看，来了精神。叫生墨停车，俩人下车来到摊前，田沁馨看着一个个花灯，琳琅满目，看花了眼。在上海她哪见过这个啊，看着这些手工扎制的灯笼，好想都买回去挂在屋子里。
“走出深闺人结识”田沁馨微皱眉在猜灯谜。
生墨不慌不忙凑过来，“是个佳字”
摊主一个激灵，“这公子厉害。是佳字。来。姑娘这花灯是你的了。拿好了。来！再猜一个。”
田沁馨接过摊主手里的灯笼甚是欢喜，看着上面剪裁的蝴蝶双飞，在风里跃跃欲试想要飞出来的样子。她怂恿生墨再猜。生墨看她高兴，自己也来了兴致，反正以前正月十五闹花灯，子白也是要带他们逛灯会猜灯谜，猜灯谜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每年都要赢好多花灯，挂在廊下，看着花灯摇晃，可以高兴好几天。
“恭贺新禧。......奥。知道了。是祝大年。唐朝画家。”
“少一横先生。......是帅。”
看着猜灯谜正兴致浓的生墨，田沁馨目光温柔，在生墨身边她总是能觉得自己特容易高兴特感到幸福。看着旁人把他们俩当做了情侣，她有一种欢喜油然而生，仿佛是来跟着新婚丈夫前来赶集的小媳妇，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别人夸赞自己也有些骄傲。不一会功夫，生墨就赢了摊主五六个灯笼。摊主有些脸色挂不住了。这才一盏茶功夫就赔了。生墨一撇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子塞给他，他一看眼睛瞬间亮了。生墨拉着田沁馨上车，两人继续前行。摊主在后背作揖叩谢。竖个大拇指。“好人！好人啊！”
来到一个茶点铺，下车进店。要了两个小菜包子馒头。田沁馨又特意点了一份汤。
“天太冷。你驾车耳朵都冻红了。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吧。我们不要太着急。”田沁馨给生墨盛上一碗汤端到生墨面前。
生墨接过来点头表示感谢。这是两人第二次单独吃饭。店里的人纷纷看向他们。金童玉女的组合在人堆里特扎眼。都在议论纷纷，这是谁家的小两口啊，男的俊女的美，真是羡煞旁人。这大冷天出来赶集。有人说不是，应该是去祭祖，有食盒子，里面肯定是祭品。看来是刚结婚，俩人去坟上烧纸。田沁馨听着他人的议论，不仅不生气还特高兴。生墨却心里别扭，自己还没有被人这么误会过。也难怪啊，两人年龄差不多都到了男婚女嫁的岁数，又都生的这等水灵，别人看了可不就是小夫妻嘛。生墨草草吃完，田沁馨则细嚼慢咽。她又给生墨盛汤，劝生墨不要着急，赶了一上午的路了，就快到地方了。多喝汤，暖身子，下午烧完纸回去路上可就没有饭了，要一直到家了。这么冷的天肚子很容易饿的。说话的语气还真跟小媳妇疼男人一个样。生墨左右不是，脸噌的就红了。这一脸红更加叫田沁馨抓着把柄了，她知道生墨向来害羞，脸红就说明生墨心里开始发憷了。这一下子叫田沁馨心里痒痒的，要好好捉弄生墨一下。把手搭在生墨手上，夹一块肉放进生墨碗里。“多吃点肉。是不是饿了啊。吃这么着急。来。再吃点。还有一段路要赶呢。可要吃的饱饱的。”
旁边一众人看田沁馨这般对生墨，有的起哄了，“哟！这小媳妇可真疼自己个男人啊。这到哪找去啊。”
生墨被别人这一通胡说，可坐不住了，小声凑过来，“少奶奶。您快点吃吧。吃好了该赶路了。这天色不好。黑天黑的早。天黑了赶路危险的。”
“好了知道了。我马上吃好了。再等一会。”说着用无限温柔的目光看着生墨。
两人的举止叫一旁的人羡慕不已。就跟看西洋景似的。这可开眼了。纷纷笑吟吟的看着他俩。
从店里出来，生墨搀扶田沁馨上车，还有人跟着出来把门框上瞅。生墨可不敢多留片刻了，驾着马车就赶路，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市集上。穿过市集大约二里地就到了一片田间地头，这里山明水秀仿佛世外桃源，每家每户都是篱笆墙，小院子里有狗，见了人摇尾巴，草鸡都飞到树上咯咯叫着。小孩子在小路上追逐嬉戏也不怕这天寒地冻，堆一个雪人，用石子做眼睛鼻子，掉到地上的鸟窝当帽子。田沁馨拉开帘子冲他们笑，有的还咬着手指看车上这位漂亮姐姐。
“好了。少奶奶。再往前我们就要走路了。马车过不去。因为路太窄了，车轮容易陷到泥地里。”生墨掀开门帘，伸出手迎接田沁馨。
田沁馨看着生墨伸出的手，她握过去。她的手是温热的，生墨的手是冰冷的。她的手温暖了生墨的手。生墨第一次感知到女人温柔细腻的手，像是软玉温存细腻柔滑。第一次与异性肌肤接触，他有些刹那恍惚，内心仿佛被一个皮球碰撞。他小心翼翼拉着田沁馨前行，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田沁馨跟着生墨的步伐踩在他踩过的地方，生墨忽然回头，“少奶奶当心。”而田沁馨只顾踩生墨的脚印出神了，两人一个相撞，面贴着面，鼻尖就要碰触到了。两人的目光近距离看着彼此，田沁馨看到生墨眼睛里的自己，生墨慌张的目光在她的目光中闪现。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里晃荡，鼻腔呼出的热气被对方相互吸入，揉进彼此的身体里了。田沁馨闻到了生墨的体温以及体味，是青年男子的灼热与馨香。而生墨也闻到了田沁馨特有的花香味道。他看清了她的睫毛瞳孔，像是雕刻的碧玺，幽深瑰丽。田沁馨嘴角微微扬起，她去扶生墨的肩膀，生墨忙躲避不小心把食盒跌落。食盒掉在泥地上。生墨忙弯腰去捡。
两人错身的那一刻，才都缓过神来。田沁馨忙整理斗篷，生墨转过身拉着田沁馨的手继续前行。但是此时此刻手跟手之间出了汗，汗液在手掌里纠缠融汇。两人内心都无法平静。田沁馨知道生墨心里有了涟漪，就像当初她第一次见到生墨一样，在灯下，看到如画中走出的男子，她的内心就如湖面被投掷了一颗石子，波光粼粼。脚步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她踩在他踩过的地方，随着他的步伐前行。忽然心中一个词汇“夫唱妇随”，她笑颜如花。多想此刻他能回头特意朝她一个微笑，眼角眉梢都如花朵一样的微笑。他喜欢生墨笑起来嘴角边起的如勾皱纹，她喜欢生墨笑起来眼角如月的眉梢，她喜欢他的眼睛鼻子嘴唇。可是生墨就是不肯回头。生墨内心不断被那个皮球撞击着，眼前白茫茫一片，远处隐约看到方家的祖坟。他加快了步伐，可不想田沁馨跟不上跌倒了。斗篷上沾满了雪。他着急的为她拍打掉身上的雪。慌忙的神情被田沁馨看在眼里。
“我背你吧少奶奶。这雪地实在难以前行。你的鞋子都湿了。到我背上来。”他半蹲下来。
田沁馨爬上去。她把头贴在生墨的耳旁。她庆幸自己跌倒了。生墨的后背被她的胸膛包裹着，两人的温度相接。她肆意的享受生墨的身体给她带来的幸福感。幻想这就是自己的男人，恩爱的男人。疼爱她不叫她在雪地里受苦。她多想这一辈子都这样走下去，不下来。她多想方家的祖坟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永远也到不了。她不想当什么方家少奶奶也不想认祖，她只想此时此刻变成地久天长，她只想时间定格在此刻，或者天再冷一些叫他俩冻结在这冰天雪地里，永远伫立在这旷野之间。她至此方觉，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触，内心的燥热可以叫自己难以自拔。她勒紧生墨的脖子把脸埋在生墨的脖子后面那块柔软的肌肤上。她闭上眼，呼吸他的体味。身后的脚印越来越多，蜿蜒曲折。走过一道小桥，河水潺潺，树下就是房家的祖坟。田沁馨依依不舍从生墨的背上下来。打开食盒按照之前方管家吩咐的一一举行着仪式。三刀黄纸燃尽，纸灰飞舞，飞到了田沁馨的头发上。生墨伸手弹去她头发上的纸灰。她看到他的温柔无限。跪拜之后，他们转身离开。
天更加阴沉了。要下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