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平安后颈下一片酱紫色脓液浸透了衣衫,先前因为包裹遮挡,以至身后的忙于采摘野草野果的阮玉没有发现。
“中毒?”
平安只觉浑身燥热非常,以为恶战一场后休息不足,所以偶染风寒,完全没想到自己是中了毒。
阮玉沉沉的点头,恨道:“没错,大哥你中了毒,而且是很厉害的剧毒。”
经过道之真人月余的悉心教导,阮玉一眼就判定平安身中一种极为罕见的烈性毒药——剡心隐者。
接着阮玉匆匆道来,这种毒草生于极热之地,外形看似与枯槁无异,实则生命力极其顽强,性火烈,味轻苦,取微量内服可治寒毒之症,但若是外敷就会灼伤人体,再配以辅料制毒后,其毒性更是霸道绝伦。
初时不痛不痒,待火毒慢慢浸入体内,中毒之人渐渐就会感到燥热,更为可怕是在火毒侵蚀下,皮肤,筋肉,都会生满腐口烂疮,偏偏中毒者因为其毒性迅猛,往往医治不及,最后火毒深入骨髓,扎根五脏六腑,成了附骨之蛆,介时回天乏术。
眼下平安就是中了这样的毒药。
阮玉咬牙切齿的说道:“明白了,我总算明白了那畜生为什么放我们走,原来他给大哥包袱上下了这么猛的毒药,加上我们一路疾行,毒性才爆发的如此迅捷,猛烈!”
平安也了然过来,看着阮玉一张俏脸狰狞的不成样子,反了笑了,安慰道:“还好还好,幸好小玉你体质特异,百毒不侵,不然要是也中了这么霸道的毒药,岂不是破相了。”
阮玉不轻不重的擂了平安一拳,斥道:“都中毒了你还有心耍笑!”
平安见阮玉真的生气了,也明白了事情严重性,连忙讨饶道:“好了好了,听你讲这毒药那么厉害,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阮玉不多言,立刻扭转平安腰身,褪下他的外裳,抄起长剑划破内衫。
这一看,汗毛倒竖,心腔剧烈收缩起来,口中吸了一大口凉气。
平安的脊背呈现出异样的朱红,尤其脖颈下巴掌大的一片脊背上,密密麻麻的长满糜子大小的赤褐色脓包,中间有几道破裂的条状疮口,是平安持剑割破的,破裂的脓包正不断流出酱紫色毒血。
阮玉看的揪心不已,低道:“忍着点。”
说着拧开水囊,扯下金剑的裹布,缠裹在手上轻轻挤破所有的脓包,再快速拭去令人作呕的毒水。
平安汗如雨下,身子时不时的抽搐,这毒疮没破裂时确实只有轻微的痒痛,此刻尽数破裂,疮口再一见风,如同花针入体,别提有多“过瘾”了!
待挤破所有毒疮,阮玉扔掉手中乌黑的毒布,花草触及毒布,立刻冒出一道焦烟枯萎了下来。
稍微清洗双手,又一下袖口摸出一盒银针,取出一支刺入溃烂的皮肉中,拔出银针看去,针上漆黑一片。
阮玉叹了口气,默默不言。
平安疼的面如青石,却是硬挺的没有哼声,听阮玉长吁短叹,僵硬笑道:“怎么了,是不是中毒很深?”
阮玉恨恨甩飞银针,银针连根没入树中,厉声道:“我一定要宰了那畜生!”
平安背对阮玉,看不见她瞋目切齿的面容,但料想能让一贯温婉的阮玉火冒三丈,自己一定是摊上大事了,只能叹息道:“好了好了,生死有命。”
阮玉顿时跳脚起来,断声喝道:“乌鸦嘴,死不了!”
平安舐着嘴唇,呐呐道:“小玉,你不要这么大声。”
阮玉立刻萎靡下来,哀道:“大哥,你可能要受苦了。”
平安满不在乎的笑笑,咧嘴道:“没事,大哥什么苦没吃过,你尽管动手。”
阮玉嚅嗫着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正要出声。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阴笑,“没想到软蛋的骨子里倒还有几分硬气,可真叫爷爷深感意外。”
那边飘然现出一道瘦长的身影,宛如一片随风吹荡的叶子悄无声息的飞了过来。
平安闻声,立刻穿戴起外衣,不紧不慢的系上衣带,冷冷的盯着他,双目如刃。
阮玉初时一喜,接着双目喷火,咬牙喝道:“畜生,把解药拿来!”说着跨前一步,提剑指向此人。
中年人浑然不惧,闲庭信步般走了几步定身,随意打量了两人一阵,哧哧一笑,说道:“爷爷来的似乎不是时候,惊扰到了你们这对在野苟且的奸夫淫妇,也难怪,中了这么火烈的猛药,临死前总得肆意放纵一把,人之常情,本座可以理解。”
这中年人心毒,嘴更毒,揪住一个空隙就要狠狠的羞辱二人一番。
阮玉本就气恼,此刻被他一激,登时破口大骂,“放你姥姥的臭屁,不交出解药,姑奶奶把你大卸八块!”
平安听的咋舌不已,发火的女人真是了不得,饶是阮玉这般温婉如玉的姑娘一旦气恼,那也是爆烈似火,心中不由失笑,这瘦猴子要倒霉了,他可不知道阮玉的修为要比自己高深的多。
中年人自以胜券在握,根本不在这个皮娇肉嫩的小娘皮放在眼里,轻蔑的笑道:“怎么,被爷爷搅扰了好事脸上挂不住了?不用着急,等爷爷收了你这个小情郎,有的是功夫炮制你。”
说着目光偏转,对平安冷冽的笑道:“小子,火毒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是打算束手跟爷爷回去交差呢,还是要爷爷带你的脑袋回去交差呢,你选一个。”
平安此刻已完全感受到了火毒的霸道,只能勉力运气压制经脉中游走的毒性,唯恐火毒攻心。
嘴上却不讨饶,硬气道:“命在这里,有能耐阁下就来取!”
中年人神色陡冷,豺狼般的锐眼森凝,寒道:“不知死活。”
阮玉秀眉一拧,咤道:“费什么话,不拿解药就拿命来!”
话音刚落,就把金剑掷向中年人。
这一掷以女子的气力来说完全可以称得上势大力沉,可惜准头奇歪,连中年人的衣角都没蹭到就扎进一旁的树干里,剑尾抖了三抖。
中年人扭头一瞧,“哈哈”大笑,纵身掠了过来,其形如矢,又快又稳,
眼看他的指爪就要掐上阮玉鹅颈,阮玉早已气灌手印,劈头一声娇咤:“洽!”
中年人离箭的飞躯霎时被定在半空,他的勾爪只差半尺就能触碰吹弹可破的肌肤,可惜这段距离就仿佛咫尺天涯,遥不可及。
中年人被一张无形的大手死死捏在半空,阴晦的面孔泛上血红,窒息的痛苦令他长舌吐露,双目似呲裂了开来,颈上根根青筋蔓爬,身子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
他的双脚玩命的扑腾着,像溺水的旱鸭子,挣扎的越狠,沉底的速度越快。
阮玉身躯周围忽然扬起一圈烈风,狂舞的墨发覆上一层晶莹的凝白,衣诀激荡,身下花草被连根拔起,碎石泥壤混为一体,齐齐被澎湃的气浪崩飞,十尺之内登时化为白地!
平安也被狂乱的激流吹离了一尺,站稳身姿后不由咽下一口口水,暴怒的阮玉吓了他一大跳,乖乖!
阮玉面上冰冷无颜,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最后一次,把解药拿来!”
中年人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原来这对“野鸳鸯”中这只雌货才是最凶最悍的主,他的眼底布满死灰之色,那是对生命的眷恋,对死亡的恐惧!
他用尽最大的力气点了下尖利的下巴。
阮玉见他服软,立刻扯去法印,中年人身上的束力一消,立刻被激涌的气流撞飞,直直撞在三丈远的树干上,一声巨响才坠了下来。
中年人一落地便像煮熟的虾米一样蜷缩起身子,捂着脖颈不住的喘气,接连咳出一摊殷红的鲜血。
阮玉并没有对他收力,显然是顺带狠狠收拾下这个口无遮拦的歹心贼人!
阮玉白发垂肩膀,素手一扬,远远的喝道:“把解药拿来!”
中年人连忙跪在地上,高举双手示意投降了,然后伸手缓缓摸出怀中。
在他手掌即将掏出怀那一刹,平安脑中划过一个瞬间,急呼道:“小玉小心!”
中年人狼狈眼光陡然变的无比冷血,扬手激出一抹冷光,几乎比他刚才的身法快上十倍!
光点一现,便已在阮玉额前三寸!
阮玉面上几乎没有作出任何表情,她也来不及作出任何表情,那光点已经在瞳孔中变大。
在这生死时分,又一道绿光后发先至拦下了冷光。
一声并不算响亮砰响,飞刀断成两截,坠落在地,与此同时,一团粉末在阮玉面前爆开,被清风一拂,扬了阮玉一脸。
阮玉转身看去,平安剑指横立,那道救命的绿光正是平安强行运气发出的剑符,若是没有这道剑符,阮玉此刻就遭了那中年人的冷手,横尸当场了!
平安满面涨红的冲阮笑一笑,接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红的鲜血!
阮玉俏脸煞白,飞身踱在平安面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连声问道:“大哥!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