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看书 > 观天 > 第八十一章 揽责

第八十一章 揽责

身边常有一个患难与共,肝胆相照的朋友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不但在烦闷时可以陪你喝酒谈心,还能在你遇到麻烦时伸手拉你一把。

老实说,当游鸣山把黑锅扣在平安脑袋上时,他是有些悸动的,眉梢稍稍一牵,唇齿微启,眼皮也险些惊开。不过随即就释然了。

解释这种东西往往越描越黑,信你的人哪怕你被千夫所指也会信你,不信你的人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或者跳进滔滔长江冲刷千百遍,也是一条脏泥鳅。

所以平安很淡定的保持沉默,连呼吸节奏都没有打乱。

李鸣竹狐疑的撇了平安一眼,又扭头看看游鸣山那双瞪得瞠圆,满是无辜的牛眼,将信将疑的柔声问道:“是这样吗?”

平安唇角再次微启,又飞快闭合上,沉默了片刻,似在考虑若何措辞,终于睁开眼睛,缓缓开口道:“是”。

“我不信!”

李鸣竹梗着脖子道,“你这妖道连阮妹子这么漂亮的美人都不敢碰,哪里会怂恿别人动手动脚,何况你这人识大体,要**人家怎么也得找个僻静的旮旯里,这么青天白日下就**人家,这不是找死么。”

阮玉垂下目光,十指在袖口缠绕,红煞了俏脸。

平安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鸣竹,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脖子一缩,怯怯道:“哎呀,都怪我不好。盖因我俩觉得光喝酒不痛快,就打了一个赌。”

李鸣竹目不转睛的盯着平安的眼眸,似要从中挖掘出哪怕一丝丝的飘忽。只是平安毫不避让与他对视着,反倒盯的她自己浑身有些不适,眨巴了几下水灵的明眸,昂首干咳一声道:“你拉屎呀你,卖什么关子,快点说。”

平安故作叹息道:“这个呀,我跟他打赌谁先喝不下了谁就是乌龟,不曾想我略胜一筹,他自然乐意的。”

“所以呀,他就跟我说他不能做乌龟,如果他作了乌龟,那你岂不也成了母乌龟了,这可万万使不得。”

李鸣竹双手掩上小嘴,睨了游鸣山一眼,眸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游鸣山适时的呲出两排白牙,讨好冲她谄笑。

李鸣竹又问:“那跟亲人姑娘有什么关系。”

平安双手一摊,愤然道:“他输了不肯认账,我只好换个方法让他认账。那萧大公主太过嚣张,目中无人,只把她自个当作人,好像我们都是畜类,所以我也想修理一下她,出出胸中这口恶气,借着酒劲就怂恿游兄弟亲她一口出出气。”

李鸣竹鼓鼓好看的腮帮子,小嘴一撅问道:“然后呢。”

平安一拍大腿,义正言辞道:“游兄弟自然是不肯了,他怎么肯干出对不起你的事。见他这么执拗,我只好再退一步,让他只要在公主面前说‘你真美,我可以亲你一口吗’,就算是履行赌约了。”

“游兄弟万般无奈下只好那么说了。”

说完目光游曳不定,不敢再直视她,难为情道:“就是这么个情况,其实就是一个误会。”

李鸣竹转头看看游鸣山,见他一脸委屈,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于是侧身矮下身子,双手抚上他的脸庞,双颊红霞映艳,楚楚可怜道:“我就说嘛,你这么个怂蛋怎么会像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敢**女人了,死鬼,对不起啦,人家不是有意冤枉你的,你不会怪人家吧。”

游鸣山赶紧攀住她的小手,憨笑道:“我哪敢,不对,我哪会舍得呀。”

李鸣竹牵起他来,转头恶狠狠的盯着平安,嗔道:“都怨你这妖道,心眼坏死了,以后不许你再攒掇我家死鬼喝酒,听见没。”

平安激动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李鸣竹娇哼一声,“不敢就好。”,扭头对游鸣山娇声娇气道:“死鬼,人家那里也有好酒好菜的,正巧我肚子饿了,你陪我回去好不好。”

游鸣山忙不迭点头应好。

见两人远远离去,平安这才悠悠叹出一口浊气。

一只白腻的柔夷握着一杯热茶递在平安眼前,平安举头望去,阮玉眉目含笑的回望着他,轻声道:“酒醒了要多喝些茶水,不然容易坏了身子。”

平安接过热茶,仰头一口饮尽,把杯子端端正正摆在案几上,低声道:“谢谢。”

阮玉十指交叉置于膝上,幽叹道:“我真的不明白。”

平安正要再给自己斟满茶杯,茶壶凝在半空,又放了下来,问道:“不明白什么。”

阮玉闪烁的明亮的目光,回道:“李姐姐分明知道你在胡说八道,还煞有其事的不拆穿你,我不明白她到底斟满想的。”

平安长长的“唔”了一声,一脸认真道:“她应该是这么想的,沈大哥呀,幸好你急中生智,把罪名全担下来了,妹子在这里多谢了,要不是你脑袋灵光,妹子就下不来台了,等有机会了一定请你吃顿好的。”

阮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花枝轻颤,娇嗔道:“大哥你又打趣了。”

平安提壶斟满茶杯,啜了一口热茶,笑道:“她一定是这么想的。”

阮玉狐疑的看着他,不解道:“为什么?”

平安沉思片刻,平和道:“女人较之男人,总是会心软些的,哪怕我没有揽下黑锅,只要她愿意给游兄弟台阶下,就算游兄弟一口承认了,李姑娘也会自己添砖加土,把游兄弟抗下台阶的。”

说完耸耸肩,轻笑道:“我是这样以为的,也不知道对不对,我就这样一说,你随意听听就好了。”

阮玉微叹道:“李姐姐是个好人,游大哥太不知道珍惜了。”又气鼓鼓道:“如果我是李姐姐,我就用术法打他,叫他再花心。”

平安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出来,笑的前仰后合,“若李姑娘也会法术,那游兄弟往后的日子可就惨不可言了,有趣,有趣。”

阮玉如象牙般白皙的面庞突然涌起一片朱赤,如雨后晴空抹上了彩霞印痕一般显眼,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敖平安,全部的心意都聚焦在瞳眸之中,声如蚊呐道:“但是我永远不会打你的。”

平安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张面皮变的十分精彩,似笑非笑又欲言又止,干咳一声道:“你,你饿吗?不如我也去找人送些饭菜来。”

阮玉垂下目光,避开他的目光,平静的“嗯”了下来。

——

一个人若是自己不放过自己,哪怕窗外的日头再高,阳光再暖,他的心中也会黯淡无光。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端坐在蒲团上,他花白的头发蓬长杂乱,胡须上粘着几粒白米,眼珠子深深陷在眼窝中,面色蜡黄,就像贫瘠的黄土。

若不仔细辨认,几乎看不出这老者就是当日那位摆摊算命的术法高人。

他的对面同样端坐着一个白衣老者,这位老者虽然目色冷冽,精神头还是相当不错,气色也很红润。

算命老者沙哑的磨着嗓子,他的声音比乌鸦还难听,缓缓开口道:“常兮,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帮我报仇雪恨的。”

白衣老者面无表情道:“你应该叫我常兮师兄,常远师弟。”

常远磨着破锣嗓再次问道:“常兮师兄,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帮我报仇雪恨的。”

常兮平静道:“后者,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我,可我们好歹做了几十年的师兄弟,说没情分怕你自己都不信,所以我来了。”

常远面色一怔,呐呐道:“是啊,好歹相处了这么多年,好歹相处了这么多年....”接着状若疯狂道:“我一定要杀光重霄之人!”

常兮目光冷锐道:“你还是安心歇息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我跟师尊会把你徒弟救出来的,若是他命里当绝,也会把他的骨灰坛取回送在你面前。”

常远木然道:“师尊?”接着狂喜道:“师尊也来了?他老人家还好吗?我,我应该去拜见他老人家。”说着就要起身。

常兮伸手按下他,冷漠道:“不必了,师尊不在这里,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见师尊,有辱师礼。”

常远木然的摸摸自己的脸庞,看了看自己形如枯槁的双手,接着捂着脸庞呜咽起来,“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弟子死了。”

常兮哀叹一声,柔声道:“好了,一把年纪了哭什么。”

常远扑在常兮的脚下,把头埋进了他的衣襟下,哽咽道:“师兄,你一定要把远儿的骨灰带回来。”

常兮拍打着他的肩膀,凝声道:“你放心好了,除了齐远的骨灰,我也会把重霄之人的人头给你带回来的,到时一并摆在他灵前祭拜。”

常远好半响才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双目赤红道:“师尊他老人家怎么样,身体可好。”

常兮道:“很好,你不必多问,安心休息。我们不日后就动手铲平鬼楼。”

常远迫不及待的问道:“不日是几日。”

常兮看着他几近疯癫的模样,摇摇头道:“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