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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他让我干的

张天师端起茶水喂在王琳嘴边,又把一粒不知名的丹药塞进他的口中。

他的脸色渐渐好转起来,憔悴苍白的面庞也慢慢浮上了红润,目光也愈发明亮。

张天师索性拖了个一蒲团坐在塌前,慈祥道:“与其说是准备,其实倒不如说是把未做完的事情了结更恰当。”

王琳不禁微微一愕,霎霎星目道:“尊长此言何解,莫非是当初已有办法除妖?”

张天师含笑点头,牵住王琳露在被褥外的肘臂,掖在被服里头,开口道:“那陆法和大和尚既然跟你说了九头孽龙的事情,想必也跟你提过大晋时期三日齐出的事情吧。”

王琳应道:“是,陆大师怀疑那孽龙原本是不过一名曰化蛇的妖类,机缘巧合下吃下一块从天而降的奇异肉块才异变的。”

张天师摇摇头,轻道:“这种猜测,对,也不对。”

王琳不解道:“尊长有何高论?”

张天师徐徐道:“在老道看来,三日齐出这种说法并不妥当。典籍记载往往只指其要处,晦其旁处,或干脆将其略去。老道以为,那三日齐出应该作两日并出,一日再化两日才妥当。”

“一日化两日?一日化两日....”王琳反复揣摩这句话的意思

乍然出声道:“那肉块是破‘日’而出,化作的第三日,所以才会只余其残尸,不见其全貌。”

张天师微笑道:“果然一点就通。”

王琳眉锋轻簇,犹犹豫豫道:“尊长可有凭证。”

张天师目光深注,陡然化作无边深邃,笑道:“你呀你,老道可不会口出妄语的。你应当知晓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吧。”

王琳稍稍颔首,应道:“自然是听过的。”

张天师肃容道:“万物相生相克,郭先师后人曾有言,那天外奇石对妖物极为克制。”

“当时三日并出,一个落下肉块,一个落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山野中,被一户陈姓的大户人家寻得。我天师道辗转打听下,才寻到那户人家,发现乃是一块通体黝黑两丈大小的巨大飞石,数年之后便有孽龙出世了。”

“那孽龙极其厉害,寻常兵刃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任何损伤。唯有我天师道的雷法跟郭先师求得的一方飞石碎块打磨而成的短匕,才能将将刺入进去,”

“可这只是小疾罢了,一个两指宽三五寸深的破口对于一个十丈的庞然巨/物,显然不值一提。”

“说来惭愧,我天师道是降妖除魔的行家,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好效仿李冰父子伏龙,千人日夜赶工,铸造一条布满符咒的铁索,这才堪堪镇下孽龙。只是天长日久下,那铁索定是被江水锈蚀掉了。”

王琳眉锋深锁地,疑惑道:“既知那飞石克制孽龙,为何不直接铸成利器杀之以除后患。”

张天师解释道:“不是没那么想过,而且也那么做过。但是那飞石也只是跟石头相仿而已,实则比世间任何铁石都要坚固,几乎水火不侵,只能以水磨工夫打磨,以郭先师的手段,那短匕都打磨了数年才堪堪有个形状,能刺入不过是因为天生相克罢了。”

王琳闻言星目霎转,心念忽然一动,喜道:“现在打磨好了?”

张天师抚须颔首,眉目含笑道:“镇龙碑已备好,两百余年的准备,为的就是不日之举。”

心中暗忖道:“这次老道豁出性命也要将孽龙深埋江下,永绝后患。”

王琳迫不及待的欲要翻身起来,口中念叨着:“那我们赶快去回江陵,去找镇龙碑。”

张天师赶忙伸手按下他,不露痕迹的在他肩上轻按几下,佯怒道:“急什么,就这么不待见老道啊?不能多呆几日陪我说说话的?”

王琳拗不过他只好躺回塌上,解释道:“晚辈岂敢,只是现在情势危及,早回一日便可多作一日的准备,有备无患么。”

张天师目中星光流转,神神秘秘的笑道:“安心吧,那孽龙再快也要十日之后才会破封而出。”

“为何?”

“云从龙,风从虎,龙乃水物,天无云雨,怎么会冒头。”

王琳撇撇嘴,“又是这些。”

张天师哭笑不得道:“好吧,你这混小子真不知好歹。换一个你能听懂的说法,只有云雨天老道才能施展雷法。”

“而且一定要等孽龙将出未出之时动手才可。”

“这又为何?”

“笨,孽龙不冒出头来,你难道直接把镇龙碑往江水中丟么,丢中了还好,丢不中老道岂不是即刻要去追随列祖列宗了?”

王琳这才了然,“明白了。那尊长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张天师侧目眺向窗外夜空,掐指一算,说道:“三日后吧,我明日先走,你三日后再走。”

王琳皱眉道:“为何晚辈要迟三天。”

张天师吃吃一笑,“我天师道的云锦丹可不是那么好吃的,现在药力才刚刚发作,怎么也得三日才能耗尽。药力期间你是走了路的,不信你起身试试的。”

王琳作势要起身,突然发现腰腹以下如死物一般没有了知觉,顿时急道:“这,这...”

“这”不出下一句来,只急的满头大汗。

张天师眯眼笑道:“没错吧,不过你也不需恐慌,三日后下身自然就恢复感觉了,我已给你备下清水跟辟谷丹,哦,对了,你也不必担心入厕的事,药力期间你是不需要入厕的。”

“塌下有块石板,下面有条密道通往府外,三日之后,你不需惊动府里的人即可寻路出来。”

说完从袖中掏出两只玉瓶,与茶壶一并摆放在床头。

末了又补了一句“哦,对了,险些忘却。”起身来到书架前,取出两册竹卷转身回来,也摆在塌上。

徐徐开口道:“这册子名曰《绝书》,老道观你不像是爱看书的人,这可不好。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尤其要紧的是你正身处官场,需步步为营,更应该改掉不爱看书的恶习。”

王琳怔怔的看着这些摆设,心中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忽然很怕再也见不到这位老人,沉默了良久,低声道:“不多些府里的人一同前去么,人多些也好有个照应。”

张天师洒然一笑,摇头道:“不了,郭先师先前镇妖就是前车之鉴。如今有镇龙碑在侧,如果都除不了孽龙的话,再多人前往也只是枉送性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且看天意吧。”

说罢闭目道:“好了,夜已深了,睡下吧。”

——

阴冷的天气放晴后总是格外的温暖,甚至暖的有些过了头。

这不,日头高高悬在当空,阳光炙热地照着大地,就连云彩都被热气烤的松散无力,懒洋洋的挂在空中。

就连屋里的人也被热气熏的抬不起头来,尤其是塌上那两个男人,还有对面胡凳上那两个女人。

游鸣山汗如雨下,从顶上到脚尖无一处不是火燎般灼热;平安一身干爽,闭目养神,缄默不言,透着股风淡云轻的味道;李鸣竹漠然垂首,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她面色阴沉欲滴,颈间青筋时有跃动;阮玉也低头不语,偶尔翘眸偷望平安几眼,一双小手因为攥的太紧有些发白。

原来不是日头太盛,是心鬼作祟。

“你们昨天做什么了。”

一声比三九天还冰冷的话语从李鸣竹口中缓缓吐出。

平安立刻开眼,忙不迭的回道:“喝了点酒水,不曾想吃醉了,搞的一片狼藉,幸好有你们两位贤良收拾,不然...”

不等平安吹捧完,李鸣竹立刻截口道:“你闭嘴!让他说。”

平安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好不容易才捣鼓出一肚子的花言巧语还未道尽,便被李鸣竹一声暴喝吓的胎死腹中,只好继续装聋作哑,闭目养神。

游鸣山伸手摸了一把额上连绵的汗珠,艰难的抬起头来,咧开嘴巴,横出两排光洁的牙齿,挤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笑容,讨好道:“就是平安说的呀,喝酒喝醉了,多亏有你在,不然我们就要滚在地上睡觉了。”

他特意指“你”,不是“你们”,用意十分明显,可惜这招对于一个暴怒中的女人是无效的,反而更突出了“你”这个字所承载的意义。

李鸣竹一巴掌掴在桌几上,杯壶齐齐跳起三寸高,又重重落在桌几上,咬牙切齿道:“你还敢撒谎!”

游鸣山吓的一哆嗦,身子更矮了,小声辩解道:“我哪敢撒谎,都是真的。”

李鸣竹豁然起身,弯腰倚在游鸣山耳旁,皮笑肉不笑道:“是么?”

游鸣山小鸡啄米般点头不已。

李鸣竹冷笑一声,清清嗓子,故意在他眼前掀了下襟口,然后故作风/骚道:“你,今天真美,让我亲一口好吗?”

脸色陡然再变,横眉厉目道:“这话是谁说的啊,怎么这么恶心人。”

游鸣山缓缓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美眸,猛的转身一指平安,右手三指并立向上,煞有其事道:“我对天发誓,是平安让我这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