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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天心坠落皇城 番僧道出隐情1

北宋景佑五年六月某日(西历1038年),东京城的朱雀街。

南宫莲界正在窗前发呆,见一颗“慧星”向皇城方向坠去,便飞身到了皇城前一探究竟,没想到空色也在现场。

“怎么办?”护城神将中的一员裨将这时大叫道,“将军,光球要坠下来了!”

为首神将挂着两条鼻血,抬头一看,道:“事不宜迟,马上招呼其他三门的守护神,全力阻止光球!”裨将得令,即从腰间掣出一小面锦旗,轻轻招动,嘴里低低念道:“出大事了,快起床!出大事了,快起床……。”

片刻后,才见四条光柱在悠悠的呵欠声中从皇宫四门方向冲天射出,于光球下方汇聚,形成一个漩涡,正好将其兜住。然而,相持一刻不到,“网兜”便撑持不住了,底部开始下沉,渐渐被拉伸成筒状。

南宫莲界见势不妙,转身翻到屋脊另一侧,伏下身子,舒首窥探情况。一旁的空色亦伸颈惊叹道:“太耀眼了。”南宫莲界死盯着他光头上的一片亮光,木然应道:“确实是太耀眼了!”

言语之间,光球已坠破“网兜”,径直向太液池投去。现场除了上百人类禁卫军因无法看到这场景而无所动作之外,其余全都弯臂护在面前,摆出支拒的姿势。南宫莲界偷眼一瞧,只见光球与水面甫一接触,一片白光从湖上漫过来,直覆盖到天际。白光自身边掠过之际,只觉一似凉风习习而来,心怀之间,如被清冽的泉水漱洗一过,通体畅适。白光褪尽后,光球也随之消隐,池面上连半丝涟漪都未曾兴起。

众神将屏气移时,犹疑地放下手臂,浑身抓摸一通,竟毫发未损,不由欣然踊跃,道:“太好了!又打了一场胜战!”

空色陶陶然,嘻着嘴,手舞足蹈——“呀!好舒服!”,不期括约、肌一松,“卟”的一个响屁。南宫莲界正好在下风向,立时被熏得七荤八素,骂一句:“我去!”昏愦之中,掩住鼻子,起身匆忙奔窜。岂料,脚步一趄,顺着屋檐滑了下去,在空中画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砸破凉亭下方一间屋子的屋顶,跌在地板上。

坌扬的灰尘中,南宫莲界坐了起来,拨了拨头上的瓦砾。四周一瞧,眼前摆着一张绣床,床上笼着一顶纱帐,纱帐内卧着一个人。如水的月光自天花板的破洞泄进来,正洒在那人光洁的侧脸上,反射出一团蒙蒙的微光。观其翠生生的眉毛、鲜艳滋润的嘴唇——“三娘!”南宫莲界的脸瞬间就僵住了,心里叫苦道:“好死不死,偏偏是她!刚才只专心于天上的‘流星’,不想误入曹府!见鬼了!”他敛息凝神站起身,捏手捏脚往门口摸去,却听到背后“哗啦啦”一阵响。回头一看,空色盘旋着从屋顶飞了下来,挺立于月光之下,拿手指着南宫莲界喝道:“不肖之徒!居然私闯民宅!”南宫莲界将食指抵在嘴唇上,极力示意他噤声。空色用狐疑的眼光审视着他道:“顺了什么好东西?”

“顺你妹!”南宫莲界彻底崩溃了。

床上的少女眉头一动,一只雪白的手从背窝里伸了出来,悄悄摸索到枕头底下。

而此刻另一边,空色不依不挠,一定要搜身。南宫莲界眼稍瞄到一点寒光射了过来,下意识地扑倒在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贴着耳朵“嗖”地飞过去,扎在柱子上,“战战”作响……

三娘点亮了蜡烛,拥衾坐在床上,挑眉问道:“两位大师半夜三更造访寒舍所为何事?”

空色顺杆子就爬,道:“阿弥陀佛,老衲之所以半夜唐突造访,全是为了施主的安全着想。方才,天现异像,老衲担心所布结界不堪抵拒,特此前来加持!”

南宫回想自己降落时踩破的“气泡”,掩嘴在心里笑道:“你在这里布的是结界?”

“正是。”空色看着他一脸肃然道。

“你丫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南宫莲界惊道。

“你以为呢?”空色愕然道,“你干嘛把自己包跟粽子一样?现在出‘狐肉粽子’了吗?”

“那么这位大师呢?这已是二度会面,还未请教尊姓贵字?”三娘秋波一转,看着用桌巾将自己脑袋裹得严严实实的南宫莲界道。

南宫莲界只顾裹头巾、嘲笑空色,忘了打腹稿,听三娘冷不丁这么一问,他倒愣住了,一时对答不上,心里着慌,额头上冷汗直冒。

“想必又是有什么妖怪出没,把大师您吸引到这的吧!何妨告知尊姓贵字呢?”三娘笑道。

南宫莲界顺水推舟,翘着舌头,随口诌道:“在下姓北——堂,这次是陪空色大师过来修补结界的。不信,姑娘可以问下空色大师。”

三娘问空色道:“空色大师,是吗?”

空色偏过头去,与南宫眼神一交汇,诚恳道:“正是如此。”

实际上两人的勾当如下:

空色对南宫莲界道:“明天可否加一颗荷包蛋!”

南宫莲界回道:“绝对加,不加就是王八蛋!”

三娘盯着南宫莲界看了良久,心里忖道:“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家伙很可疑——他头上的包巾,分明是拿几案上的垫巾暂代的,也就是说他只是入我房间后才把头包起来!为什么?”她这么想着,心中的疑惑就漫到脸上来了,问道:“北堂大师,奴家【1】有一事不明,缘何见到奴家就要以巾遮面呢?”

南宫莲界心头猛地一撞,强自镇定,扯谎道:“那是因为在下面有残疾,恐惊着姑娘,所以不得不蒙面示人,还请见谅!”

三娘仍有存疑,但转念一想:“不过,上次见他捉妖,也确实有些手段,举止言谈也不似邪恶之人。好在我也不曾有什么损失,得理不饶人,倒显得我不厚道。先口头警告下吧。”想毕,她正颜朗声道:“二位如此为鄙族着想,奴家在这先行谢过了。”说着,她起身披着被子就拱了拱手【2】,继续道:“仓猝之间,礼数多有疏失,请勿见怪!言归正传,夜半遭人闯入闺阁,说出去与奴家名声终究有碍!虽然两位大师一位是捉妖人,一位是得道高僧——说来也都不是凡人。但是下次如果再有公事能否先明言告之,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来呢?”

南宫莲界连连应诺道:“当然,当然!这次也是事出突然,为了姑娘【3】合宅人的生命安危着想,才不得不造次了!”

三娘也不答理,又道:“空色大师,能否麻烦您一次性将结界加强到邪妖无从突破的地步呢?”

空色微笑道:“这有何难?女施主请宽心,老衲明天就过来把这事办了!”

三娘道:“为何现在不行呢?”

空色道:“女施主有所不知,这布结界动静太大。深更半夜的,又在女子闺房,传出去也难堪。”

“说的也是。”三娘又道:“既然大师法力如此高强,能否先将这屋顶的漏洞补了呢?”

“当然。”空色道。

空色让三娘准备笔墨,然后他口中嗡嗡地又唱又念,拜舞半天,对三娘道:“能否劳架女施主一件事。”

三娘道:“大师有何指教?”

空色在自己光头上摸转一遍,道:“是这样的,这么晚了是吧,肚子有点饿了……”

南宫莲界倚在窗前,听闻空色所言,脚下一崴,险些扭到腰。

三娘点头刚要说什么,空色马上又敛容道:“不要太隆重,准备点粗茶淡饭就行了。”

三娘道:“饭?可能没办法,瓜果点心倒是有一些。”

空色道:“甚好。”

三娘问南宫莲界道:“北堂大师呢?需要点什么?”

南宫莲界道:“在下不需要,谢谢。”

三娘略一点头,自去走廊对面把春碧和秋红叫起来,让她俩去帮忙准备茶点。

空色拿着毛笔,蹑空走到破洞下方,凌空写个“复”字,就见碎砖断木历历飞升,复合如初。

南宫莲界见状,道声:“看来,没有我的事了。那么我先行告退了。”

说罢,化成一股清风,夺窗而出。

三娘和春碧等人端了茶点进来,发现南宫不见了,便问道:“北堂大师呢?”

“老衲有办法。”空色摘下项上的念珠,望空一撇,就听到院中重物跌落的声音。

……

南宫莲界坐在地板上,双手反剪,被念珠拦腰套住。

空色质问道:“你怎么能这样呢?人家好心好意给你准备了点心,你居然不领情!要走也要当面打个招呼先啊。赶紧给女施主道歉。”

三娘连连摇手道:“不用,不用。奴家只是随口问下,并没有让大师您再把他五花大绑!”

三碧和秋红双手托腮,靠在几案上,眯着双眼在那一晃一晃地打盹。

三娘过来要给南宫莲界松绑,却发现念珠卡和得严丝合缝,连指甲都抠不进去,只得作罢。不过,动作之间,三娘的手从南宫莲界掌面滑过,触之温腻如脂。再加上从她的发梢洋溢出的脉脉幽香,南宫莲界不禁心旌摇曳,不能自持,脸上开始发热。他暗道不妙,急忙敛神静心,摒除杂念。好容易平复下情绪,由衷感慨:“好险!不过,意料之外,这家伙还挺有人情味。”

俄顷,空色把桌上的点心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险些连盘子的漆都扒光了,然后才惬喜地施礼告退。

院门外,空色取下念珠,准备戴上。只听珠子一颗颗绽裂,随即“哗啦啦”碎落在地上,用手一碰,化为齑粉——“你把我的念珠当栗子烤了。”空色哭丧着脸道。

南宫莲界掸掸衣服,冷冷道:“谁让你把我当粽子捆的!”

两人飞身出了曹府。空色感叹道:“那个曹三娘真是美若天仙!”

南宫莲界敷衍道:“天仙你也见过?!真是见多识广啊。”

空色道:“说实话,这个混血儿有的就是好看……”

南宫莲界鼻子里应一声道:“嗯。”

空色又道:“其实老衲也是混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