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绷二胡

绷二胡

很小的时候,我和姐姐睡觉的床头上就挂着一个二胡架,年久不用,沾满了灰尘,因为不知道它有何用,姐妹几个时不时还把它当作武器防御攻击。父亲见了也不怎么生气,只是有些不高兴,说我们是一群“败家子”。我们也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左耳进,右耳出,一阵风就过去了。惊蛰后,万物复苏,在洞里睡了一个冬天的蛇啊、青蛙之类冷血动物逐渐醒来,抖擞着身子,展露他们的歌喉。农村中有这么一个习惯,惊蛰这一天,孩子们都会拿着赶牛的鞭子在草丛里绊打着,嘴里喊着:“惊蛰节,银子节,其马(青蛙)老鼠下河去……”据说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被青蛙呱呱的叫声吵闹了。可有一种东西,孩子们是无法将它们赶走的,那就是蛇。其实,蛇与农家的关系是很密切的,虽然大家都害怕它,但每家每户都有可能和蛇为邻居,甚至同居一室。于是,在老辈人当中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谁家屋里没蛇,谁家就没有人气。我不知道这话对不对,但我知道,在那天楼地板的八角楼下面,是老鼠的藏身之所,也是蛇的匿身之处。

记得一天中午,父亲从外面回来,二话没说,就拿着赶牛的鞭子到门前的小路上去了。我不明白父亲这要去干什么,耕田吗?不是,早就封秧门(过了栽秧季节)了。父亲见我要跟去,用眼睛严厉地示意我回去。我不敢再上前,再上前,父亲手里的鞭子还真就不认人了。我站在堤坝边上的梨树下,听蝉竭尽全力的嘶叫着,一阵过山风吹来,树木轻摇,那梨树叶哗哗地作响……因为不能跟着父亲去看究竟,心里有些郁闷,我嘟着嘴。母亲见我站在树下,满脸地不高兴,笑着说:“秋姑,这么大的太阳,你站在那里,嘴巴翘得老高,挂二十四个油瓠子都挂得下了。回来,你老汉儿去打蛇去了,你说你,一个姑娘家,什么都不怕,连打蛇都要跟去,真是的!”

过了一会儿,父亲一手拿着赶牛的鞭子,一手倒提着一条有锄头把(柄)大的菜花蛇回来了,进屋的时候,顺手把蛇扔在堤坝边麻柳树下的洗衣石上。我不知道父亲打它有何用,这可是家蛇,传说是我们的先人变来的,一般人都不会去伤害它的。父亲没有说话,去了我和姐姐的卧室,从老床上取来二胡架,比划了半天,最后高兴地说:“这蛇皮够绷二胡?”母亲看了一眼洗衣石上的蛇,也不解地问父亲:“这是菜花扯,你打它就是为了绷二胡?”父亲没有抬头,回答说:“它就在路边上,咱家里的孩子多,还有两个吃屎都不知道臭的孩子,他们又在家里呆不住,万一出去惊了它,咬了,怎么办?这蛇平时不咬人,惊了,还是要下口的。”想想也是这道理,母亲也就不再说了。

父亲把蛇挂在柱子上的一个木钉上,用刀在蛇的脖子上环割了一下,选准蛇的腹部往下划,然后抓抓蛇脖子上划开的口子,使劲往下一拉,只听得“哗”地一声干脆响声,蛇皮就在父亲的手里了。有人听说父亲打了一条蛇,来索了去吃,父亲也就给了他,剩下了那张皮。

一天,天正下着封门的大雨,我和弟弟到附近山上捡斗笠菇回来,远远地就听见有断断续续的二胡声从家里传来。心里一阵激动,急走几步,跑回家。那张蛇皮已经在二胡上了,父亲正在调试二胡。我走到父亲面前,蹲下来看父亲用蛇皮绷的二胡,还真别说,蛇皮绷在二胡架上,那错落有致的花纹给二胡增添了不少的灵气。因为我们这里不养马,所以二胡的弦是父亲从棕上抽下来的棕丝子,不过,上了点松香后,勉强可以发出酸涩的声音,我有些怀疑,父亲那双拿锄头的手,能否演奏出广播里二胡的调子,父亲也不回答,调试了半天,竟然把持着二胡拉出了悠扬的花灯调,看他的手,居然是那样灵活,调子也不死板……我正在疑惑,母亲走过来,笑着告诉我们说,父亲在早年也是花灯队的,幺妹子、花鼻子、灯头……那一套活样样都干过!

看父亲绷了这么一架二胡,把它挂在木板墙上,我们趁父亲不在的时候,悄悄地取下它,学着父亲的样子拉那二胡,可那二胡似乎只听父亲的话,在我们手里就成了歪把裂爪,不成器的东西,发出的声音如猫嘶春,尖利而刺耳……被父亲抓住过几次,父亲却不生气,反而教我们拉,可能是我对音乐犯抵触,唱歌,五音不全;拉琴,音律不懂,父亲教了几次,实在教不会,也就放弃了。我们还是时不时把二胡拿下来拉两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