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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夫人

雪姨趁我还在发怔,让我先喝粥再吃药。

我傻傻地照做了。

随后我问她,靳少忱呢。

她说,“先生出去了,还没回来,让夫人先好好休息。”

我立马捂着肚子从床上弹起来,找裤子找外套,收拾好自己后,我对着震惊的雪姨说,“谢谢你的照顾,我现在好多了。”

我把桌边的热水一口灌进肚子里,憋着尿意冲到了玄关。

雪姨跟在身后追我,“你只是打了一针,现在不能出去运动,你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对比之前仿若在奈何桥里扑腾的我来说,现在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肚子上很暖,想来,这个医生确实厉害。

“不,谢谢,麻烦你跟靳...先生说声,我...谢谢他。”

我呆不下去。

世界上最草蛋的事莫过于我以为靳少忱拿我当p友,而现实却是他把我当老婆。

这特么什么国际笑话。

我跑得贼快,关了门,还听到雪姨在大喊夫人俩字。

摸到手机才发现都已经是十二点多了,我居然睡了近四个小时。

怪不得肚子舒坦多了。

一时间,对靳少忱这个人说不出的感激。

这边公寓的电梯需要刷卡才能下去,我站在电梯里左按又按就是下不去。

那一刻,我真的心如死灰。

二十三楼啊,这要走楼梯得爬死啊。

隔壁电梯“叮”地一声,我听到皮鞋踏踏地声音,我心里一咯噔,完了。

靳少忱回来了。

我所在的电梯迟迟下不去,电梯一时关一时开,最后发出警报声。

我吓了一跳,还没跳出来,就看到有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

来人不是靳少忱,这个认知让我不由自主呼出一口气。

我率先走了出去,站在电梯门口,装作等电梯的样子。

来人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蓝灰色手工西服,剪裁得体,发型很特别,是那种欧美风。

他盯着我看了一眼,眉眼有些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两边的电梯都下去了。

旁边站着的男人依旧站在离我不到一米的距离,那样子似乎要盯着我下楼才算完。

我只好按了下楼的按键。

等了半会,电梯来了,我进去之前,朝他张了张口,“那个,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刷下卡?”

.....

直到出了这个公寓,我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方才那个男人虽然帮我下了电梯,但他给我的感觉太过怪异,全程一句话都没有,就一双眼时不时盯着我。

我掏出手机给寻.欢打了电话,问出马龙的位置后就打了车奔到医院。

坐在出租车里,注意力都是散乱的。

寻.欢跟我说,给我打电话时是个男人接的,问我是哪个男人。

可笑地是,我居然说我不知道。

因为我拨出去第一句就问他马龙怎么样了,寻.欢安慰我说没多大事,让我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可我还是听到了,电话那头有撕心裂肺地哭喊。

我还没下车时,头儿就打我电话,让我不要过去。

他知道我的脾性。

更知道寻.欢既然跟我通过电话,我就一定会过去。

我心里慌得厉害,舌头发麻,只一个劲问,“死了吗?不可能啊...死了吗?”

“没死,你不要想太多,你先在家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他挂了电话。

我付钱下了车。

为什么每个人都跟我说,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万一明天就晚了呢。

万一,我和我妈一样,又不小心害死一个人怎么办啊。

我提着口气,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医院。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后来我一直想,这件事或许是我生命的一个转折点。

事后虽然我的轨迹彻底偏离,失去了一些快乐。

但终究,我得到了更多。

因为,我那偏离了的生命轨道,把靳少忱彻底推进了我的生命里。

找到病房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透过窗户玻璃可以看到病房里围了很多人,大多数是同事,还有些生面孔,应该是马龙的家人。

我刚开门进去就撞到一个妇女,顾不得脑袋上的磕疼,我立马小声地道歉。

对不起三个字刚说完,脸上就被扇了一巴掌。

随之而来的是漫天地辱骂和数不尽的巴掌。

“杨桃你怎么有脸来?!!”

“我儿子都要被你害死了!你怎么有脸来?!!”

“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害人精!!”

我被扇到眼睛不由自主沁出眼泪,不是委屈,也不是别的什么,是疼的。

真疼。

鼻子流血,嘴角也被扇出血,口腔内壁被牙齿撞破,嘴里一片铁锈味。

被连续扇了几个巴掌,我竟然也忘了抬手护住脸,注意力全被那一声声控诉给震住了。

后来我被头儿和寻.欢围住,他们一开始在里面,还没注意到门口的情况,等注意到,我已经满脸的血。

寻.欢不停给我擦鼻血,边护着我,“桃子,你说话啊,没事吧,我带你去隔壁抹点药。”

我听见自己有些支离破碎地声音,“怎么,回事?”

耳旁还充斥着男男女女的叫喊和怒骂。

我突然懵了。

虽然我求救靳少忱的时机太晚,可是,可是,马龙的死怎么会扯到我....

不,人还没死。

周遭吵闹喧哗不停,刚刚打我的那个妇女是马龙的母亲,她一边指着我不停骂,一边流泪嚎啕,“我可怜的儿啊...我以后怎么活啊...天哪...”

她哭完又恶狠狠地盯着我,“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你!为什么躺在这的不是你!怎么不是你去死啊!!!”

我第一次感受到这样浓烈的恨意。

仿佛感受到了我母亲当年,生不如死的情绪。

我被人七手八脚地抱了出来,已经是凌晨,值班护士到处忙,寻.欢自己拿了酒精棉签给我消毒。

我又重复问了遍,“怎么回事?”

我不委屈,我只是不明白。

我杨桃做了什么。

就应该去死。

寻.欢指着我,抓心挠肺地捶了捶墙,“早说让你别过来别过来!你不听!现在倒好,你过来受她这顿欺负!我们还不能打回去!”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头儿咳嗽了一声,用眼睛逡巡了一圈跟在我们身后出来的几个同事,叹了口气,“其他人都回去吧,晚点等通知。”

其他同事这才敬了个礼,面色疲惫地回去了。

我眼里的疑惑还没消去,就听寻.欢跟我说,“如果马龙撑不过今天上午,我们队就要少一个成员了。”

所以说,还是我的错。

如果,我早一点求靳少忱。

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杨桃,你先跟我说说,你和马龙到底....”

头儿还没问完,我就抬头盯着他说,“何山通,头儿,你知道他吗?他把马龙折磨成那样的。”

头儿一脸复杂,好像突然苍老了十几岁,最后无力坐在座椅上,“要真是他,我们都没辙,马龙就算死,也是白死。”

我现在没心情去问何山通到底什么本事。

心里一根刺一直憋在喉咙里,难受到每每开口,都能卡出眼泪。

“头儿,为什么,马龙的妈妈说那些话?”

头儿看着我,一时没有说话。

倒是寻.欢把我的脸转过去,用棉签蘸了消毒水扫在我的嘴角,又轻轻吹了吹。

寻.欢从来不会瞒我什么事,头儿走了之后,他才轻声告诉我,“马龙中途在手术室醒了一次,他喊了你的名字,队里人说你和他一组的,然后他妈妈就一直在打听你在哪儿,后来不知道谁透了消息,说你没事,已经回去休息了,她听到了就一直在闹...”

再也听不下去,我出声打断他,“寻.欢...马龙会死吗?”

“不会,没事的,别想那么多。”寻.欢愣了下,但还是目光定定看着我,两手都不由自主抓着我的肩膀。

“可,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的表情都那么沉重,就感觉他已经死了一样。

是我害死了他。

“寻.欢,是我的错。”我突然轻声开口。

寻.欢知道我在想什么,诧异又无奈,“别胡说,头儿都说了,遇到何山通那样的人根本没办法...”

“不——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一点求靳少忱,马龙根本不会有事!是我的错!!是我!!是我害死...”我猛地推开他,整个人站了起来,激动到浑身发抖。

“别说了!桃子!”寻.欢一把抱住我,拍了拍我的背,又扳过我的脸,用手给我擦眼泪,很小心很温柔,一声声对我说,“别哭。”

我摸了把脸,手上一片湿凉。

“我没有委屈,寻.欢,我就是...”我说不出来。

就是...好像,能明白我妈当初的心情了。

这种感觉,真的生不如死啊。

我这个情况没法呆下去,头儿就让我跟寻.欢一起回去。

我们刚出医院门口,就遇到了靳少忱。

十一月初,凌晨的雾浓郁冷冽。

他就倚靠在路边的车旁,黑色大衣掩不住他那修长的身姿和骨子里的气势。

寻.欢没注意到他,径直拉着我走近,准备绕过靳少忱去打车。

然后,我就被一只略带冷意的大手给拦下了。

靳少忱掐着我的胳膊,睨着我的脸看了半晌,说,“杨桃,你有病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