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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愧疚

回到位置上,我网上搜了几个今天能送货上门的保暖护膝,下了单后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有电话响起,我忙着排档,接起来看都没看,放在耳边就说,“放楼下保安室。”

那头静了一瞬,我挪开手机一看,才发现是靳少忱打来的电话,嘴巴不由自主抽了一抽,再看到上面的备注,嘴巴又抽了第二抽。

备注不知道是谁改的,写着二哥哥。

我心里想着事情,眼里盯着那三个字,想跟他解释,一开口就是,“二哥哥。”

电话那头,“.....”

我捂住嘴,瞥了眼周边,发现没人注意到我,才对着手机小声咳了两声,“你,你有事吗?”

靳少忱低笑了一声,透过话筒传递过来的笑声醇厚好听,我耳根陡地一红,有些嗔怒地羞愤质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什么时候下班?”靳少忱倒是没调侃我,他像是在外面,风声潇潇,他的声音带着寒冬的冷清,听在耳里却意外觉得柔软。

我算了下时间,下了班要去看继父,这样一趟下来,大概只能十点回去。

又怕他让李白等我,就直言说,“我今晚有点事,晚点回去。”

“什么事?”他问。

“嗯,去看个朋友。”

不想告诉他是去看继父,说不清原因。

只觉得,如果他知道了,多半是不悦的。

可今晚的靳少忱好像有些不正常,追问着,“男的女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

我忐忑了一瞬,心口却泛着酸甜。

心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

可为什么我这么开心。

“说话。”那头声音已经透着几分不耐。

我忙正了正脸色,对着电话肃声说,“老人,是个生病的老人。”

那头轻“嗯”了声,“晚上让李白送你过去。”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完全不给我拒绝的时间。

我无奈地想,这人真是霸道。

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可我不知道,和靳少忱的这通电话,差点成了我和他的最后一通电话。

寻.欢回来时,还问我怎么半天没见开始思春了。

我面色一正,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寻.欢作势要晕倒,躺在我身上,我侧身一躲,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寻.欢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

寻.欢一看见身后的人,恨不能刚刚再快那么一秒,直接倒下去,这样保不准顾队能大发慈悲给他个公主抱。

可现在,他反手抓着顾肖拽住他的那只大手,满目含春地回望,“队长....”

顾肖抽回手,淡淡地瞥了我们一眼,“工作时间,不要胡闹。”

我和寻.欢齐齐看向办公桌上的时间,已经是六点半,下班时间。

而且今天不需要加班。

顾队走后,寻.欢盯着自己刚刚摸过顾队的咸猪手,捶胸顿足,一阵唏嘘。

我奇怪地看着顾肖的背影,总觉得,古人诚不欺我。

心诚所至,金石为开。

顾大队长看样子马上就要栽在寻.欢手里了。

妈的!

为何我如此热血沸腾?!

从保安室里提了快递,拆开来又找了袋子装好,到路上本来想打车的,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车屁股,犹豫了下,又往前走了几步,敲了敲车窗。

李白的脸从摇下的车窗里露出来。

“我等下打车去看一个朋友,你不用等我。”我说完转身就走。

李白又把车窗摇了上去。

车子静止不动。

昏黄的路灯照射下,可以看清黑色的车顶落了许多树叶,也不知道他在这等了多久,难不成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

我头疼地打开后车座上了车,报了地址。

李白发动车子,他依旧老样子,不爱说话,存在感低的可以忽略不计。

车窗外流灯飞速即逝,我倚在后座,看着后视镜里那张面瘫脸,脑子里蓦地想起我和白士熵在药店门口说话时,隔着距离看到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嘴巴不受控制地开了口,“李白,我和白士熵没有什么,我不喜欢被人跟着。”

李白看了眼后视镜,声音无波无澜,“这话你该和二少说。”

我闭了嘴。

他没否认自己跟踪我,这件事足以让我反省一阵子。

我当然知道这是靳少忱的意思,可当事实被人戳在面前时,我才发现自己没了反抗的力气和勇气。

这就需要我和靳少忱撕破脸去争个对错。

我不愿意和他争执,更不愿意惹他生气。

我甚至觉得,他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而我,有可能一个反抗,会不小心坏了他的事。

我只能忍着。

车子停在一个巷子里。

我下车前,看李白抬腕看了眼时间,他一向面无表情,不显山不露水的。

我滞了下,绕到车前看着他说,“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我等下自己打车回去。”

李白坐如钟山,脸上的表情巍然不动,只嘴皮子掀了掀,“我的职责就是给你当司机。”

当时的我并不清楚李白的位置,只把他当一个小司机抑或是助理。

后来才知道,像李白这样的,根本不屑替我开车的,就连对靳少忱的母亲,他也没有如此恭敬过。

我耸耸肩,当先提着东西走了,按照寻.欢给的路线七拐八拐才找到了巷子最里面的一座老民房。

温城这块地方简直可以称为难民营。

木头门上连把锁都没有,我抬手敲了敲,里面没有动静,但我听到了响声,以为是来开门的,结果等了会又归于平静。

我就再敲了几下,嘴里喊着,“叔叔,我是杨桃。”

我从没喊过继父一声爸,我妈生前骂也骂过,打也打过,看我流着泪也不松口,就再没逼过我。

继父每次都说,没事没事,这样挺好。

我有时候觉得,我妈或许真的是看上继父这一点。

门里总算有了动静,磕磕绊绊的声响,最后门开了。

继父像一夕之间沧桑了十几岁,面色枯黄,眼神都失了光亮。

他看见我时,干裂的唇动了动,有些拘谨地往身后退了几步,“外面冷,先进来吧。”

屋里灯暗,勉强可以看清大概二十多平的空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凳子,连个暖气都没有。

屋里屋外的温度差不了多少。

继父应该是大病过一场,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力,病恹恹的站在那递板凳给我。

桌上放着几个泡面盒子,和一个电水壶。

我把提着的东西放下来,有些心涩地开口,“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继父搓着手,自从我工作赚钱以后,他对我变得愈发拘谨,不知道是因为我每个月给他打钱的缘故,还是因为我身上那身正装。

“桃子,你做的比我亲生女儿都多,我一直觉得亏欠你们,就连当初……”

当初我妈自杀后,流言以病毒的速度弥漫整个温城,继父不堪记者蹲点采访,带着王欣彤躲在外地避风头。

而我,一个人在家里,十四岁的年纪,接受记者的刻薄提问,接受来自学校,邻居,周边四面八方的指指点点。

我不怪他,我妈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以,她为了全自己的面,死得一了百了,留我一个人承受所有恶意。

我只听继父那两个字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截住他的话头,“别说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答应过我妈,要把你当亲生父亲照顾。”

话是那么说,可心底却还埋着这根刺,时刻提醒我,警醒着我,我已经记不太清那时候看到的那些恶毒的嘴脸,能记得的就是头儿在前面护着我,跟我说,这些都会过去,以后会好起来。

我掏出钱包,把所有现金都拿出来放在桌上,“你今天先住一晚,明天我帮你搬家,那个房子没卖,你以后还是住那。”

继父搓着手没说话,表情有愧疚和不安。

但终归是默许答应了。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我又抬头问,“王欣彤呢?”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打她电话也没接。”

我点了点头,“你可以给她发个短信,到时候你们一起回去住,都行。”

继父咳了声,眼里都快冒眼泪,氤氲的湿气浮在眼底,看着我有些哽咽地说,“桃子,我知道你不喜欢彤彤,她以前做事不对,我替她给你道个歉。”

我看人从来不捆绑,她归她,继父归继父。

所以,王欣彤对我再坏,我还是好好地对待继父,倒不是我心大,而是一码归一码,王欣彤的错没必要归到继父身上。

可我看不惯继父这种处理方式,王欣彤那么任性,多半是因为他承担了所有后果。

心头掠过很多画面,我几乎是有些讽刺地笑出声,“她做过很多错事,道歉有用的话,我不会选择当警察。”

继父愣住,一时不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站在那有些不安地看着我。

“叔叔,你不必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对我愧疚。”我低着头,再抬头时,嘴边挂着抹悲凉的笑,“如果我告诉你,我当初怀孕是因为你的宝贝女儿把我迷晕了送上秦武的床,你会不会更愧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