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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蚕神巫女 02

“怎么了?”我不明就里,就感觉到他的手在抖。

“这得是国宝啊!”森子激动的说:“在这下面,不出意外是个可以媲美三星堆青铜立人的青铜人!你看这头的大小,按比例计算得比三星堆那家伙还大。”

我第一次看见森子这么激动,不过我对这些文物的价值没什么概念,只能扮演保持冷静的角色,拍拍他的肩膀说:“淡定淡定。”

“古蜀国的巅峰时期过去后,金沙那边都划拉不出大件青铜器了。也许你的猜想没错,古蜀国有一批人一路南下到了这里,把青铜冶炼文化带进了邛笮部落。白灵山上有铜矿,只要有技术,想怎么用都可以。”

森子说着用手抹去青铜人像上的泥土,看着那些花纹说:“……这些花纹,与月轨阵里那个铜箱子上的风格也很像,应该是同一时期的东西。”

我也蹲下来看,然后指着一个弯弯绕绕的纹说:“这是啥东西……海马?”

森子看了一眼说:“这个纹我还算知道一些,我曾经在一座战国墓里见过,出来后问了问专家,专家说是马头蚕纹。鸽子你知道马头蚕的神话么?”

我说:“那个重口味人兽恋故事?”

森子无语了几秒,说:“你知道就好……总之,马头蚕……其实蚕的头也不是特别像马,只是在艺术表现中被强调了,为了表现蚕和真正的马两个主题。马头蚕的故事象征了‘一个游牧部落和一个蚕桑部落的姻亲结合’——有一些观点认为是黄帝嫘祖神话的后世演变,总之在当时是件很盛大的事。在那次结亲后,蜀地的蠕虫型蚕纹基本都变为了马头型蚕纹,以纪念那场神圣的婚姻。而且因为……”

说到这里森子突然停了下来,把树枝一扔,下意识的拉住棒球帽帽檐,说道:“不对啊!”

“又怎么了……”我郁闷,我怎么老遇上这种自顾自思维跳跃的人。

森子说:“蚕,在古蜀国不是被当做家畜看待的,而是被敬为‘神虫’。祭祀蚕神是一件无比神圣和重要的事,直到清朝,国家级祭祀蚕神的主祭都必须要由皇后来担任,称之为‘亲蚕礼’。但是在古蜀国,够资格祭祀蚕神的,不仅得是蜀国王室的高位女性,还得是有女巫身份的人。而够资格把‘神虫’纹在衣服上的,也只有这种‘王家巫女’才有资格。”

“哦,然后呢?”我仍然在状况外。

“也就是说,在我们眼前的应该是巫女像。”说着他开始清理之前一直没清理的被根系给缠着的头顶的部分,他从登山靴里拔出一把匕首,飞快割开树根,露出那个青铜人像的头顶来。其头上戴着一顶桑叶冠,以蚕蛾笄在脑后束发。我不懂装束问题,只觉得整体看来那确实是一个女子的眉目。

森子喃喃的说:“果然是……而且与三星堆的风格类似……但又有很多不似。”

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女子的冠跟三星堆那人有点相似,但没有那种夸张的大眼睛。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应该是当前的主要问题,我问森子:“你是觉得巫女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绝对不应该!”森子说:“巫女像只会出现在祭祀坑里,而且必须是特殊情况。比如三星堆那样,制造大量青铜礼器,玉礼器,制造巫师、国王的人像,然后焚之祭天。是国内发生重大事情时才会干的事,用以让巫师、巫女以自己的青铜替身作为代表,领上国王的替身,带上礼器去跟天神交流。”

“巫女是神圣的,巫女身上的蚕纹也是神圣的。蜀国王室以下,没有资格立像,也没有资格用纹。”

我说:“但是这里不是蜀国,这里是笮国。”

森子说:“就算笮吸收了古蜀的文化,也不能随便用蚕纹,或者拿巫女来陪葬,如果笮王如此不知礼,连蚕神及其女巫也要亵渎。不用汉朝皇帝来抽他,蜀国后裔都得先起来抽他。”

“那这里……其实是祭祀坑?”

森子摇头道:“就是因为不像,所以我才纠结了。祭祀哪个神,祭祀坑便需设在其神庙附近这是常识。而且这里是笮王墓,不是笮都,笮都在盐源那边,离这里很远,搞毛要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埋巫女像跟蚕神对话?”

我说:“万一这山上从前有个蚕神庙呢?”

森子说:“这里海拔已经4000多米了,对蚕桑来说是死地,在这里祭祀蚕神,是诅咒蚕神赶紧死一死还差不多。”

我没话说了,照森子这么一说,这个蚕巫像出现在这里,确实各种名不正言不顺。总不能说笮王其实是个跟秦始皇差不多的手办宅,而秦始皇只迷军备和军人还算正常。这个笮王却迷各种泥捏的,青铜铸的,木头雕的各种妹子,偶尔在古蜀国后裔家里看见这个巫女妹子的铜像,就千方百计要了过来给自己陪葬,也不管是非好歹。说不定我们接着往下挖挖,还能挖出各种妹子。

当然这个乱七八糟的想法我不敢跟森子说,平常胡乱开开玩笑还好,但这时森子神色凝重,一语不发,就算不跟我的白烂生气估计也听不进去。

我悻悻的摇晃着手机玩,其实是在下意识找信号。在山下时手机信号有时会“卡住”,晃一晃就好了。但在这山上这样做基本没戏,我只是习惯性的摇一摇——然后在不抱任何期望的心态下,冷不防看见手机有三格信号。

“咦?有信号了!”我说,然后顺手拨通了老板的电话,老板陈哥没什么“我是上司我要绷着”的大架子,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我一听见他那口极标准的陕普从电话里传出来,就轻松了不少,开玩笑的说:“陈哥,完了,我回不去了。”

陈哥愣了一下,然后说:“伊欧?”

“是我,哎?你那边挺热闹啊,在歌舞厅啊?”

“是啊,给新员工举行欢迎会……怎么了你小子?后悔了想回来了?”

“什么?”

陈哥以为我听不清楚,走到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说:“你小子五一不是打电话来说,家里出了事,所以辞职不干了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问你是什么事?你又不肯说,连跟你关系比较好的小高都不知道。我们都嫌你太不够意思了,不管有什么事,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了的大事,跟我们直说都不要紧吧。我们不仅是上下司和同事关系,也是朋友对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到老地方来,看我们不灌醉你……”

“等等等等!”我大叫,打断陈哥,说:“你说我五一打电话跟你辞职?”

“是啊,难道你酒后胡说的?你现在在哪儿呢?还在攀枝花玩?”

“我一点都不记得!而且五一节的时候我在根本没信号的地方,我上哪儿打电话跟你辞职去?”

“你说啥?你那边信号怎么这么差,听不太清楚!”

“我说——”

手机里传来一阵沙沙声,随即变成嘟嘟声。我一看,得,又没信号了。而我的心情却完全无法平静,我抬起头,正好跟森子四目相对。我自嘲的笑了笑,对森子说:“森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赶紧提几个问题让我证明一下我是我自己。他娘的我……”

“嘘。”森子却对我做出噤声的动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