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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潼川盛会

有个女子走入了潼川城,在城中的一家客栈,花了五十两白银,住进了一间被用做宰客的上等客房。

上楼之际,正逢一人下楼,玉青禾本来走在最前,抬头望了一眼那位正要下楼的公子,当下侧过身示意他先请。不料那公子倒是十分的谦逊,本来已经下了几个台阶,又转身上了楼,笑道:“姑娘先请。”

玉青禾抬头重新打量了他一眼,但见他宽衣博带,腰悬双鱼玉佩,一身富贵书香世家打扮,初看时一身朴素,细看却是处处考究。玉青禾毕竟出生皇宫之中,虽然对配饰玩物并不上心,却还是有些眼力见识。一眼便看出他那腰间悬挂的双鱼玉佩价值不菲。她微微一笑,对那位公子说道:“多谢。”

是夜,玉青禾没有歇息,而是推开了房门,看向大雪纷飞的院落,看着那院中悬挂着的大红灯笼怔怔出神。

她想起很久之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夜,一男一女对唱着那首叫《踏摇娘》的曲子。

一滴泪水滑落,青禾轻声呢喃道:“野花迎风飘摆,好像是在倾诉衷肠;绿草凄凄抖动,如无尽的缠绵依恋;初绿的柳枝轻拂悠悠碧水,搅乱了苦心柔情荡漾。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信?”

忽然有个男子朗声说道:“姑娘适才吟诵的,可是那《踏摇娘》中的句子?”

玉青禾低头看向院中,却是那个刚在楼梯之上狭路相逢的男子。她轻声说道:“正是,原来公子也听过这歌谣。”

那位公子微微一笑,向青禾作揖笑道:“小生乃是江陵道卢氏子弟卢怀玉,见过姑娘。”

玉青禾心中一动,她知道江陵道卢氏是书香大户,在整个江陵都十分有名气,家中出了一位当朝二品礼部尚书,一时间整个家族都十分显赫尊贵。只是这位姓卢的年轻人究竟是卢家正统,还是沾亲带故的远方亲戚,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微微皱了皱眉,不是恼怒他猖狂自报家门,而是不喜他檐下偷听,当下语气有些生冷:“原来是卢公子,见过了。”

卢怀玉面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也没有恼怒,而是微微一笑:“时候不早了,姑娘早些歇息,我们明日再见。”

青禾没有说话,根本就没心思理会这位公子不三不四的轻佻言语,轻轻关上了窗门。

雪落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

青禾起身,换了一件的花布衣衫,却还是觉得寒凉。

门外廊道上有脚步之声,只听外面卢怀玉的声音说道:“青禾姑娘?”

“何事?”

卢怀玉朗声道:“天气突变怕姑娘受寒,小生冒昧,特意令城中的织造局送来几件大氅,请姑娘赏脸看看是否合身。”

青禾皱了皱眉头,说道:“多谢卢公子好意,我已有御寒衣衫,不必公子破费。”

卢怀玉闻言微微一笑,他对女子一见而倾心,除了她的美貌,还因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清冷的气质,是他所见女子中从来没有的。这种清冷中带着淡淡忧愁,时刻拒人于千里的气质,叫这位礼部尚书之子怦然心动。甚至为了讨好她,不惜放低身价。

卢怀玉挥了挥手,对身后捧衣而立的婢女说道:“你在此伺候着,若是姑娘喜欢这些衣服,便留下,若是不再送走便是。莫要扰姑娘清静。”说着一拂衣袖,转身离去,说不尽的气度雍容。

那捧衣侍女是卢怀玉从布庄带来的织娘,她手中的三件大氅,每一件都耗费了织局数月的功夫,可谓每一件都价值千金。侍女心中犯嘀咕,不知道那房内的女子是怎样的美人,竟然连大周礼部侍郎之子都不放在眼中。

小侍女正胡乱瞎想,便见那扇房门被推开,她不有德一惊,只见一个身披棉披风的花布衣清冷美人走出房门。

小侍女微微一呆,随即底下头,轻声说道:“姑娘,卢公子让我……”

“我知道了,你把衣服放下,回去吧。”

小侍女心中一喜,若是被退回了衣服,自己回去后,可就要被整个织造局甩脸色。她小步进了房间,将叠好的衣衫放在房内,随即又快步走出。

玉青禾看着女孩离去的背景,很多年前,当自己还是皇宫中的一个小小宫女的时候,不也是这么的谨小慎微吗?她理解这个女子,因为她也曾今是这个女子。

潼川城外,雪花飘洒。城内客栈此时并无一间空房,能住进城内客栈的,在江湖上都算是有头有脸的门派人物,那些个中下层次的江湖人,连潼川城门都挤不进去,在城外旷野之上安营扎寨。希冀着潼川盛会之时,能远远望见那位名动天下的蜀凉王。回去好跟江湖同辈们吹嘘,说自己也曾经与那位蜀凉王相对而立。

此时,一袭青衫的牵驴男子根本就没挤进潼川城内,而是随着余立身等一些江湖上的默默无名之辈在城外的一处空地上围坐喝酒。有些个潼川当地的小贩,挑担子在人群之中贩卖牛肉酒水。余立身买来几斤切好的熟牛肉,与薛秀成等人分食。薛秀成也不客套,将一个小酒贩子的两桶酒水全部买下,一群来自辽东的汉子,与他一个凉地的读书人,围坐喝酒,畅谈甚欢。

一群人中,有满脸髯须的魁梧汉子,有神清气朗的白衣剑客,有身材矮小的辽东拳师……众人喝得醉意熏熏,其中有个来自长白山的刀客喝多了,嘀嘀咕咕地道:“那长白山的采参客有什么了不得……不过是仗着有聚贤山庄撑腰,在长白山一带横行霸道,论功夫……的确是有那么几个不错的,可采参派一千多人,也不人人都是如此……”

话还未说完,忽然在前方,有七个身穿药师服饰的人拔刀站起,眼神凶狠地看向这边。

那刀客眼神迷蒙,他“咦”了一声,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指着几个人叫道:“你们……长白山药师,仗着跟采参派那一点关系,狐假虎威什么?”

薛秀成一看气氛不妙,连忙站起身朝着那几个药师抱拳笑道:“这位兄弟喝大了,有点口不择言,几位仁兄见谅。”

说着接下自己拿驴背上的一个酒囊,抛给那几位,笑道:“见谅,见谅……”

那其中一位接过酒囊,扒开酒塞子闻了闻,一脸的陶醉,对薛秀成微微抱拳,又狠狠瞪了一眼那个酒后失言的汉子,这才收刀坐回位置上。

那醉酒汉子呵呵一笑,顿然坐地,醉倒过去。

余立身盘膝而坐,解下了腰间配刀横放在膝盖上,手指叩击刀身做击乐状。朗声唱道:“桃李待日开,荣华照当年。东风动百物,草木尽欲言。枯枝无丑叶,涸水吐清泉。大力运天地,羲和无停鞭。功名不早著,竹帛将何宣。桃李务青春,谁能贯白日。富贵与神仙,蹉跎成两失。金石犹销铄,风霜无久质。畏落日月后,强欢歌与酒。秋霜不惜人,倏忽侵蒲柳……”

薛秀成仰头看着漫天飞雪,笑道:“长歌行,行长歌。世人醉生梦死,不过是个笑话。”

“是么?”有个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来到了薛秀成身侧,俯身盘膝而坐。

余立身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这个女子也太好看了些!自打出娘胎,就没见到比这更美艳的女子。女子一袭素衣,薄施胭脂,虽然极美,脸色却如同此时的天色,有些冷冷清清。

周围的那一群人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子在那青衫书生的身边坐下,都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个油嘴滑舌的男子此时别说开口调笑了,就是多看上那女子一眼,也觉得自惭形秽。

薛秀成却没有多大的惊讶,他喝了一口酒,苦笑一声:“你依旧是如此,一袭白衣,我都纳闷了,你还有别的颜色的衣服没?”

苏青冷冷一笑,没想到再次见面,薛秀成的第一句话会是如此。她轻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问问我为何不借绕蝶剑给你。”

薛秀成的笑意更加无奈了,埋怨道:“七个高手打我一个,你就算不借我绕蝶,随便扔过来一把兵器也好,也太叫我没面子了。”

苏青闻言,捧腹大笑,薛秀成望着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实在想不明白她的心思。他轻轻叹息一声:“你知不知道是谁要我死?”

苏青看着天上的雪花,摇头不语。

薛秀成微微一笑,也开始默然无语。

两人同时仰头望天,就像那日两人在祝融洞府外,仰头望着那一只冬日里的蝴蝶。良久之后,薛秀成问道:“这潼川城的僵局,是你和轩辕靖合伙整我的吧?”

“我助你当上武林盟主,你不感激我。”

“得了,你别助我了,一拳打晕我好了。”

苏青站起身来,说道:“西岭派的宋夫人很想见你。”

薛秀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直没机会见大姐一面,若是仅仅一叙姐弟之情也就罢了,只怕到时候见了面,会被指着鼻子,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