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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逼迫

此时此刻,有个佝偻坡脚老人,站在潼川城门,似乎在等待什么人。他浑身气机平缓,比平常人还要弱上几分,没谁会把这个老人与武道高人联系在一起。

老人身边有个羊角辫的女孩,女孩指着老人嚷道:“你要杀他?”

老人微微一笑,摇头道:“不杀。”天底下,恐怕没有谁会像这个女孩一样,得到老人如此多的耐心。

女孩皱了皱眉头:“这还差不多,这个人是要死在我手中的,你可别抢了去。”

老人看向苍茫一片的旷野,有人腰悬一把铁剑,骑马而来。老人缓缓道:“我只是想跟他讲一些道理而已。”

……

括苍山,有女子一袭红衣,走出了那一处清凉瓦舍。正是西赵寿康公主的她,头上戴着一支金步摇,贵气雍容。

她坐上了去往骠骑将军府的马车,在车内,她捧出了一个描金的匣子,其中放着一个黄衫女子的小像。小像正是这位西赵嫡长公主,她微微一笑,眼中却有恨意:“别忘了,我是皇上的女儿。你们杀了我的夫君,亡了我的国家……你欠我的一切,我都会以一一讨要。”

泪水滴下,落在了黄衫小像的脸上,砸起泪花。

在林州,陈中原站在门外,他收到一封朱笺,落款是“亡国之女寿康”。

信笺上只有一行小诗:“我住括苍南,君住括苍北。”

陈中原有些恍惚,这位历经沙场的将军有些站立不安,拿惯了长矛大戟的他,如今拿着一封信笺,居然有些微微颤抖。

陈中原的夫人,此时就站在府门之内,看着自己丈夫的背影,这位一向贤淑的夫人眼中含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明白自己丈夫对那位公主的心思。这位女子已经想好了,若是那公主真要来府中,真的要嫁给她的丈夫,自己带着孩子回乡下便是。

她轻轻抬步跨出了府门,走到了陈中原的身边。两个人并肩而立,陈中原转头看着自己的夫人,看着她眼中的泪水,他忽然心中一怔,开口说道:“婉君,我只是……”

叫婉君的女子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用说了,寿康公主出江陵的时候,你离开了林州一些日子,从那时候起,我就已经明白你的心意了。”

陈中原皱紧了眉头,他觉得自己很混账,既然已经娶了眼前的女子,既然十几年风风雨雨都过去了,为什么还对那位镜花水月一般的高贵女子念念不忘?

婉君伸手,握住了陈中原那一只大手,微笑道:“将军,我不怪你。将军是个重情之人。”她看着那红色信笺上的一行小诗,笑道:“倘若公主要来,我便带着孩子回乡下老家便是了。吴越道上的军政事务我不懂,也不想在将军眼前误事……”

陈中原的眼神忽然坚定起来,他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么能不在这偌大的将军府中坐镇?”

婉君怔了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陈中原揽在了怀中。他望着远处,笑道:“寿康公主只会是寿康公主,是我陈中原的主子。”

远处,一辆锦绣小轿缓缓而来,到了陈中原等人的面前落轿。

陈中原抱拳行臣子礼:“末将参见公主!”

轿中女子轻声说道:“公主?将军是不是忘了,西赵已经亡国了,我哪里还是什么公主呢?”

陈中原并不言语,他不能言。因为他曾经是西赵的东线大将,大军压境江陵,他并没有向江陵增援,而是挥兵取了吴越之地。

寿康公主走出了轿子,看着行臣子礼的陈中原,她的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笑意。“将军见了吴越王都不必行如此大礼,为何见了寿康,要如此拘谨呢?是对我寿康有愧么?”

陈中原心中一动,宁王的人杀了寿康公主的驸马,虽然不是他陈中原亲自动手,却是因为他对寿康公主的心思。如今驸马身死,是宁王的狠毒,也是因为他陈中原不该有的心思。

寿康公主微微一笑:“陈将军?”

陈中原愣了愣,忙道:“臣在!”

“我大老远从括苍山南而来,将军不请我去府中坐一坐么?”

陈中原没有说话,他的额头之上,已经有细小的汗珠。

叫婉君的女子却是微微一笑,恭声说道:“公主请,奴家已经备好饭食。”

寿康公主拉起了婉君的手,笑道:“人都说陈夫人温柔贤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说着与她并肩走入了府中。

陈中原手中紧紧握着那一张红笺,眼神熠熠。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暮色四合,黄昏退去,天上的云彩呈灰黑色,就像墨汁滴入清水中散开的模样。

他叹息一声,说道:“我杀不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一份罪责,我该当!”

说完这句话,他哈哈一笑,满脸的释然,随之走入了府门。

寿康公主环顾着前后只有三进,并不算敞阔的院落,笑对婉君说道:“陈将军贵为骠骑将军,这处宅院,是不是太小了一些?我记得,就连宁王殿下的客卿崔采平在岳阳湖畔的别苑,都比此处大了好几倍。”

她回头看向跟在身后十丈远的陈中原,笑道:“陈将军,你说是不是?”

陈中原闭上了眼睛,随即睁开,朗声说道:“是啊,崔采平的岳阳湖别苑,我是去过的。”

寿康公主笑了笑:“那一日我没有死,还要多谢将军才是。”

陈中原轻声说道:“身为臣子,保护主子是末将的职责所在。”

寿康公主点了点头,笑道:“是啊,将军身为西赵驻东大将,一向恪尽职守。”

陈中原脸色微红,自然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讥讽之意。

寿康公主又问道:“将军知不知道,是什么人想杀我?”

“是聚贤山庄的人,并非是要杀公主,只是想用公主换我手上的兵马而已。”

寿康公主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被聚贤山庄的人劫去,是你用手上的兵马换回来的?”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请问将军,这不足挂齿的小事,其中有多少兵马?”

“两万。”

寿康公主微微一笑:“想不到我一个弱质女流在将军眼中竟然能值两万兵马。”她顿了顿,笑道:“我忘了,只怕陈将军答应为宁王所用,也有我的原因吧?”

陈中原郎声道:“臣知道,王爷以后会成大事,良禽择木而栖,所以愿意为其所用。”

寿康公主幽幽叹息一声:“是啊,可成大事。我这位弟弟向来都能隐忍,他的手腕,都用在了暗处,怎么会不成大事呢?”

陈中原抬头看向寿康公主,轻声说道:“公主不该说这些话的。”

寿康公主笑了:“为什么?难道宁王殿下会置我于死地么?”

陈中原轻声道:“公主可否屋内一叙?”

寿康公主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婉君,她笑道:“不必了,陈将军与夫人夫妻情深,我可不想落人口实。”

陈中原道:“公主既然来了,又岂会在意流言蜚语?”

寿康公主笑道:“我自然不会在意,不过有些人会在意也未可知啊。”

婉君微微一笑,说道:“公主站的累了,请屋内说话,我去为吩咐下人端茶过来。”说着退出了院子。

院中,只有寿康公主与陈中原两人。

“公主今日,实在不该来陈某府中,不该说那些言语。”

寿康公主环顾四周,笑道:“原来你不是很傻啊,知道就算是你的府邸中,也有王爷的眼睛在盯着。”

陈中原向前两步,走到公主身边,轻声说道:“公主信不信,天还没有黑的时候,宁王就会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话。”

“宁王会来杀我么?”

“有一句话,我很想告诉公主。驸马的死,是宁王的主意,同时也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寿康公主冷笑:“我母后?”

“皇后娘娘是在保你性命。”

寿康公主轻轻一笑:“驸马死了,我也就死了,哪里还有什么性命?”

陈中原不再言语,只是盯着寿康公主的眼睛,那一双眼眸中有凄凉有恨意,早已没有了很多年前的清澈模样。

“陈中原,我今日来你府上,说了这么多话,你自然知道如何救我。”

“公主这是在逼微臣。”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么?陈中原,你可不要说,你对我从来没动过不该有的心思。”

“我……我只愿你一生安好,只可惜……造化弄人。”

“如今我出了括苍山的那个牢笼,就没有打算要回去。只要你手中还有兵权,宁王就不会杀我。这个道理,你懂么?”

陈中原摇头道:“公主殿下,你把宁王殿下的格局看得太小了。王爷为人隐忍,善于谋断,有时候是狠毒了一些,可他心中装着有天下苍生!”

公主皱眉,泪水滑过她的脸颊:“天下苍生?与我有何干系?他有天下苍生,便要我夫君的性命来换么?自始至终,我的心中只是一人而已。”

陈中原握紧了拳头:“公主如今既然说了这些话。陈中原便不能再让公主回去。不过就算在我的府中,公主只是公主,是我陈中原的主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