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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干将莫邪

没春秋和陈、江两人坐下一棵青松下的石桌边上,只听附近桌上有两人闲聊。一人书卷气息,身穿一袭蓝绸锦锻,精瘦如猴。一人布衣长衫,身背一把铁剑,说起话来脸上两坨肥肉直颤。两个家伙一瘦一胖,正是鲜明对比。

只听那瘦子道:“听说今年山庄的绝世好剑乃是雌雄两柄,仿照古时候的干将、莫邪两剑。”

胖子奇道:“雌雄剑?那就是打算送给一男一女了?”

瘦子笑道:“大概也没有哪个爷们会去争那柄雌剑吧?”

胖子道:“奇也怪哉!这流觞院中我瞧了个遍,没见到几个佩剑的娘们啊?今年来了个雁荡山的剑痴李立山,我猜那柄雄剑多半要被他得去。不知雌剑会叫哪个女子得去。”

瘦子的眼睛向旁边的江暮雪瞥去,滴溜溜直转,他压低声音道:“旁边桌上的那个小娘子,长得煞是好看!他娘的,打从娘胎起就没见过这么标致的美人!”

胖子沉声道:“你小点声,那小姑娘虽没有功夫,难道你瞧不出她身边的那个腰悬玉箫的公子哥是谁?”

瘦子吐了吐舌头:“那我能不知道!”

没春秋和陈抟显然都听到一胖一瘦的谈话,两人相视一笑,皆是没有理会。没春秋笑道:“今年萧庄主可谓是别出心裁,有干将莫邪的后人锻造出雌雄双剑,雄剑名‘浮世’,雌剑唤‘清欢’。依我所见,这萧老爷子倒不是开仙剑大会,倒像是相亲的。不知那‘浮世’会被哪个俊彦得去,又不知‘清欢’会被哪个女侠带走。”

陈抟道:“适才那位兄弟不是说有个雁荡山的剑痴李立山,看样子那‘浮世剑’已是他囊中之物。”

没春秋摇了摇头:“倒不见得,陈兄有所不知,李老前辈是个剑痴,痴迷于剑术,也痴情于佩剑。他身负一柄‘栾马剑’已有十数年,今番前来参加御剑山庄的酒会,或许只是来了兴致走走转转,那柄‘浮世剑’他未必会取。”

江暮雪问道:“刚才听公子说什么干将莫邪,他是锻剑的高手吗?”

没春秋笑道:“姑娘理解错了,这干将莫邪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对情深意重的夫妻。他们曾经铸造了两把神剑,一为干将,一为莫邪。干将、莫邪是两把剑,但是没有人能分开它们。干将、莫邪也是两个人,同样,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干将是雄剑,莫邪是雌剑。干将是丈夫,莫邪是妻子。干将很勤劳,莫邪很温柔。这对夫妻最终也是因为两把剑而死。”

江暮雪奇道:“如何为剑而死?”

没春秋举杯喝了一口酒,继续道:“相传干将是一个很有名望的铸剑师。他接到吴王的旨意,要铸造出一把绝世好剑。他为吴王铸剑的时候,她的妻子莫邪一直陪伴在身边,为他扇扇子,擦汗水。可是连续三个月过去了,干将却叹了一口气,流出了泪水。”

江暮雪问道:“为什么?”

没春秋继续道:“莫邪也流出了泪水,她知道干将为什么叹气,因为炉中采自五山六合的金铁之精无法熔化,铁英不化,剑就无法铸成。干将也知道莫邪为什么流泪,因为剑铸不成,自己就得被吴王杀死。干将依旧叹气,而在一天晚上,莫邪却突然笑了。看到莫邪笑了,干将突然害怕起来,干将知道莫邪为什么笑。”

陈抟初时感觉一股异样的气机逼近山庄,正凝神感受那气机流转,知道将有高人来访。并没有仔细听没春秋讲那干将莫邪的故事,只是断断续续听到什么“哭”、“笑”的,也没有在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暗想:“有两个人,一人境界不高,体内气机却是磅礴,应当是薛秀成。另外一个是女子,气机并不磅礴,却是流转极快,似乎入了上清境,莫非是红衣姜姽婳?”

江暮雪没有注意到陈抟的异样神色,她急切想知道干将莫邪的故事,向没春秋问道:“莫邪为什么笑?”

没春秋见这女子颇为可爱,故意逗她,讲到关键处总是停顿,引的江暮雪发问后,他笑了笑,方继续道:“干将对莫邪说:莫邪,你千万不要去做。莫邪没说什么,她只是笑。干将醒来的时候,发现莫邪没在身边。干将如万箭穿心,他知道莫邪在哪儿。莫邪站在高耸的铸剑炉壁上,裙裾飘飞,宛如仙女。莫邪看到干将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从远处急急奔来。她笑了,她听到干将嘶哑的喊叫:莫邪……,莫邪依然在笑,但是泪水也同时流了下来。干将也流下了眼泪,在泪光模糊中他看到莫邪飘然坠下,他听到莫邪最后对他说道:干将,我没有死,我们还会在一起……”

江暮雪秀眉紧蹙,她睁着一双颇为水灵的大眼睛,颤声道:“莫邪难道跳下了铸剑炉?”

没春秋点了点头,继续道:“铁水熔化,剑顺利铸成。一雄一雌,取名干将莫邪,干将只将“干将”献给吴王。干将私藏“莫邪”的消息很快被吴王知晓,武士将干将团团围住,干将束手就擒,他打开剑匣绝望地向里面问道:莫邪,我们怎样才能在一起?剑忽从匣中跃出,化为一条清丽的白龙,飞腾而去,同时,干将也突然消失无踪。”

“在干将消失的时候,吴王手中的“干将”剑也不知去向。而在千里之外的荒凉的贫城县,在一个叫延平津的大湖里突然出现了一条年轻的白龙。这条白龙美丽而善良,为百姓呼风唤雨,荒凉的贫城县渐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县城的名字也由贫城改为丰城。可是,当地人却时常发现,这条白龙几乎天天都在延平津的湖面张望,像在等待什么,有人还看到它的眼中常含着泪水。”

“六百年过去了。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丰城县令雷焕在修筑城墙的时候,从地下掘出一个石匣,里面有一把剑,上面赫然刻着‘干将’二字,雷焕欣喜异常,将这把传诵已久的名剑带在身边。有一天,雷焕从延平津湖边路过,腰中佩剑突然从鞘中跳出跃进水里,正在雷焕惊愕之际,水面翻涌,跃出黑白双龙,双龙向雷焕频频点头意在致谢,然后,两条龙脖颈亲热地纠缠厮磨,双双潜入水底不见了。在丰城县世代生活的百姓们,发现天天在延平津湖面含泪张望据说已存在了六百多年的白龙突然不见了。而在第二天,县城里却搬来了一对平凡的小夫妻。丈夫是一个出色的铁匠,技艺非常精湛,但他只用心锻打挣不了几个钱的普通农具却拒绝打造有千金之利的兵器,在他干活的时候,他的小妻子总在旁边为他扇扇子,擦汗水。”

没春秋讲完,瞥见江暮雪已是流下一行清泪,她轻声呢喃道:“干将、莫邪,原是挚情之剑。”

没春秋见她沉浸于悲伤之中难以自拔,出言安慰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干将莫邪经历了六百年的分离,终于又再度相守,便是情感动天。”

江暮雪点了点头:“很是……那锻造出浮世、清欢两剑的,当真是干将莫邪的后人吗?”

没春秋道:“当是不假。能来御剑山庄锻剑的,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铸剑大师。据萧兄说,那师傅无名无姓,天生有黑白两龙如同刺青一般缠绕在身上。他花费了三百天锻造出浮世清欢。浮世剑清亮朴素,清欢剑流光溢彩。”

江暮雪道:“不知两剑会被谁得去,必是两情相悦之人得了双剑,才算妥当。”

没春秋笑了笑:“我观这院中,两情相悦之人,除了江姑娘与陈兄,再也找不出别人。”

江暮雪脸上一红,偷偷望向陈抟,陈抟却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对,江暮雪慌忙移开视线,陈抟却是一脸茫然。他看了看莫名其妙脸红的江暮雪,又瞧了瞧满脸笑意的没春秋,笑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适才略有些失神,竟没听到。”

江暮雪没有言语,心想:“没听到更好,没春秋说我们两情相悦,这……”她并不想承认,却也丝毫不愿意否认。

没春秋笑问道:“陈兄,你武功虽然高强,浑身剑意,却为何不配剑?”

陈抟笑了笑:“我行走江湖,卖艺为生,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武夫,佩剑无用。”

没春秋笑道:“若是以陈兄的武功,今日来到这里的无人能敌,取走一柄‘浮世’剑,当是轻而易举。”

陈抟看向江暮雪,他摇了摇头,笑道:“暮雪不会武功,‘清欢’不能在她手中,‘浮世’我也不取。”

江暮雪一怔,她看向陈抟,心中甜丝丝的。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胜过千万句甜言蜜语,使江暮雪永生难忘。

“‘清欢’不能在她手中,‘浮世’我也不取。”

没春秋啧啧道:“高明!怪不得陈兄能抱得美人归!我说我怎么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得学,得学!”

这没春秋和薛秀成是一路货色,都是个嬉皮笑脸没正经的。陈抟和江暮雪早就习惯了薛秀成的一路打趣,听到没春秋如此说,也没在意。

却见一个家丁急匆匆小跑过来,向流觞亭上正与剑痴李立山闲谈的萧家父子通报了什么。庄主萧隼脸色微变,携萧玉急匆匆向府门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