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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浮世清欢

萧家父子来到府前,只见一辆破旧马车停在前方,车棚外面有个白发白袍的英俊公子悠然而坐,车帘悬起,可以看见里面坐着两人。一个是白发老者,一个是红衣女子。

萧隼没有在意白发的薛秀成,只是望着车内的红衣女子,他拱手缓缓道:“承蒙姜姑娘左顾,蓬荜生辉。”

红衣女子抬步走下马车,怀抱七弦琴她道:“姽婳不请自来,还望萧庄主见谅。”

萧隼忙笑道:“姜姑娘能来寒舍,乃是萧某求之不得的,想来我开办仙剑煮酒大会十多年,天下十人之中并无一人到场,今日能得天下第七的姜姑娘莅临,当真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这老庄主心情激动,一连说了好几个“求之不得”,薛秀成只觉好笑,朗声道:“萧庄主,有个叫陈抟的少年,不知有没有来过贵府,我们是来找他的。”

萧隼此时方注意到马车上的白发男子,虽从未见过这人,因想着既然能和姜姽婳一同驱车而来,必然也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此时见问,忙道:“有个陈抟,是小儿的朋友……不知阁下是?”言语间颇为恭敬。

薛秀成刚要说话,姜姽婳便道:“是个不自量力的无名小卒,庄主不必理会。既然陈抟在府上,烦请带路。”

萧隼一怔,望向那白发人,但见他冲自己微微一笑,似乎丝毫没有把姜姽婳的不屑言语放在心上。萧庄主微感惊奇,忙抬手道:“姑娘请!”

姜姽婳随老庄主进了府门,萧玉没有急于跟去,反而望向薛秀成,拱手笑道:“兄台贵姓?”薛秀成笑了笑,跳下马车道:“我姓薛名复,凉州人士,刚刚那姓姜的娘们说的没错,确实是无名小卒。”

萧玉笑道:“既然是无名小卒,又怎么敢这般对红衣女子不敬?”

薛秀成道:“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胆子大些。”

萧玉问道:“薛兄不进来看看?”

薛秀成叹道:“也不知那姓姜的跟陈抟有什么恩怨,我这一进去,不知还能不能出来?”他回头对江渔楼道:“江姑娘应该也在里面,老先生您说,咱们到底进不进去?”

江渔楼想了想,说道:“既然来了,便去看看。”

薛秀成笑道:“着!我闻这御剑山庄酒香醉人,进去讨口酒喝,暖暖胃也不错。”

萧玉见这人年纪轻轻已经白发,十分诡异。但行事作风却又不像是什么高人,心中暗想:“或许真是个只会耍耍嘴皮子的狂妄之辈也未可知。”他虽如此想,却丝毫没有显露出轻视之意,对薛秀成和那老人道:“两位请进。”

流觞院中,没春秋正与剑痴李立山较量剑意,陈抟江暮雪和一大批江湖剑客在旁边观战。

没春秋的玉箫依旧悬在腰间,李立山的佩剑“栾马”也未拔出,两人身侧却是剑气缠绕,将周围空气荡出一层层涟漪一般的气波。两人只是闭目相对而坐,让一些功夫没到的剑客看的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像陈抟这般能看出门道的也着实不少,陈抟是修炼剑意之人,能将天地万物化剑而为己用。那一晚在青木客栈,陈抟负手立与窗前,便能使天地间的雨滴凝滞,化为剑气为己所用。

他观没春秋与李立山比剑,所领会的自然比旁人更多。若论潇洒自如,当属没春秋;若论沉稳老到,却是李立山更胜一筹。两人比到酣畅之处,陈抟心领神会,不禁大声喝彩。旁边一同观战的剑客自然是没见过这缊袍敝衣的少年,心想不知是哪根葱,在这里哗众取宠丢人现眼。

陈抟沉浸其中,并未发觉周围人的鄙夷眼神。忽然之间,只听他大喝一声:“起!”,没春秋和李立山同时离座,各自向后退去三步。

观战之人见那少年一语道破契机,皆是面面相觑,对那少年侧目而视,皆猜不出此人是什么来路。没春秋向李立山拱手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李立山笑道:“江湖上新人辈出,武道高手榜十年一评定。明年出新榜,高手榜老夫不敢断言,只是那副榜刀剑榜上四人,定然有你一席之地。”

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我看倒不见得。”

李立山闻言微微皱眉,不知这口出狂言的女子究竟是谁。他转身看去,却是不禁一怔,只见有一红衣抱琴女子,俏生生立在亭下石阶前。李立山收敛了怒气,脸上浮现出惊异神色,他顿了顿,望向女子怀中的七弦琴,问道:“你是……红衣姜姽婳?”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众人望向那红衣女子,见她面容清秀,弱不禁风,谁敢相信这样一个女子竟是天下第七的上清境高手!四下里议论纷纷,谁也没注意随后进来的一老一少两个白发人。

姜姽婳丝毫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纷纷,她目不斜视望向陈抟,缓缓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陈抟望向女子,说道:“不知道姜姑娘找我何事?”

姜姽婳道:“有一份曲谱,在你那里放的太久了。”

陈抟淡然道:“我遵老前辈遗命,曲谱不能给你。”

姜姽婳冷哼一声道:“是么?我倒要看看,师父传给你多少东西。”红衣女子将怀中七弦琴往前一推,那把古琴像是受到一股气机牵引,悬停于红衣女子身前。江暮雪虽然不懂武功,却也能感受出此时的危险氛围,她望向陈抟,满脸忧虑之色。陈抟对她微微一笑,说道:“没事!”

他向前踏出一步,对姜姽婳道:“此处人多,姑娘若是真的想要动手,不如找个清静之处。”

姜姽婳望着脸色平静的少年,她缓缓道:“好!”

忽听一人说道:“且慢!”正是御剑山庄的少庄主萧玉,他来到两人之间,向姜姽婳抱拳道:“不知姜姑娘说的可是那一份《广陵散》的残卷?”

姜姽婳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

萧玉继续道:“实不相瞒,就在前两日,陈兄已将那一份残卷送给了在下,姑娘若是要取,不必找陈兄麻烦。”

姜姽婳看向萧玉,冷然道:“哦?那你是打算双手奉还了?”

萧玉摇头道:“适才陈兄已说了,杨老前辈的遗愿,不能将广陵残卷交给姑娘。在下是爱音之人,自然尊敬杨老前辈,所以不能将残卷交于姑娘。”

姜姽婳皱了皱眉头:“你在找死?”

萧玉道:“姑娘是天下第七的高手,在下丝毫武功不会,说是在找死其实也对。只是,萧某虽然不才,姑娘未免太小瞧了这御剑山庄。”

萧隼听儿子如此说,虽然深知此举会给御剑山庄招来一个好大的麻烦,倒也没有出言喝止。反而暗暗点头,心中欣慰道:“我儿虽不会武功,却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他双手一挥,只见流觞院四周院墙之上顿时冒出许多弓弩手,密密麻麻的足有几百号人,几百张弓弩齐齐指向姜姽婳。

红衣女子丝毫没有惧色,她轻描淡写说道:“原来御剑山庄最多的不是剑,是弓弩。”

薛秀成双手插袖,双腿打结,斜斜依靠在院子里的一棵青松树下,摆明了要看好戏。

一时间,院子里寂静无声,薛秀成闭上眼睛,忽然之间,好像听到滴水入深潭的声音。他睁眼一看,却是有一个持玉箫的少年站在红衣女子身前,只听他笑嘻嘻道:“姑娘既然想玩,不如先陪我玩玩。”

姜姽婳道:“你又是谁?今天不怕死的人可真多!”

没春秋笑着环顾一周:“是么?怎么我就看到你一个不怕死的?”

红衣女子纤纤玉手在身前悬停的古琴弦上轻轻一拨,便一道猩红剑罡劈向没春秋。

没春秋身体凌空一翻,躲过这凌厉剑罡,那猩红剑罡直直砸向墙壁,破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没春秋啧啧道:“厉害呀!正好,你以琴为剑,我以箫为剑,这便来较量较量!”

陈抟叫道:“春秋兄,小心!”

没春秋笑道:“自会小心!”

一时之间,琴箫两声流转在流觞院,众多江湖人纷纷为两人让出一个圈子。但见一青一红两股剑气相持不下,都纷纷让开,只怕一不小心就被殃及池鱼。

薛秀成叹了一口气,望着交缠一起的两股剑气,他无奈道:“这他娘的哪是比剑?分明是琴箫和鸣。”他抬手朝那玉箫少年指去,一道气波流向没春秋。

忽然间,有两剑从空而落,射入院中,姜姽婳和没春秋同时起身,一人握住一柄飞剑。

两人落定,男子手中握剑清亮朴素,名“浮世”;女子手中握剑流光溢彩,名“清欢”。

没春秋横剑于眼前,清亮剑身在他眼眸眉间映射出一道光痕,他伸出双指在剑身上轻轻一扣,只听“铮”的一声,颤若龙吟,端的好一柄绝世好剑,没春秋笑道:“好剑!好剑!”

姜姽婳望向没春秋,又回头望了望薛秀成,她恨恨然道:“姓薛的,你等着!”话音刚落,女子双手一挥卷起悬停空中的古琴,携剑离去。

满院愕然,旁观者中除了陈抟,没有一人看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唯有薛秀成与没春秋相视一笑,要多奸诈有多奸诈。古语“狼狈为奸”,说的大概就是这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