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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仗剑扛天雷

常荆山的头顶生出一道白虹,气机充沛如同大江跌水,这一刻他已经准备好了,准备用这最后一击,来对抗天人之怒。

可是他闭目良久,却终是没有等到那一道直劈下来的紫色电光。有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就像投石入湖,声音在空中荡漾起一阵音波。

常荆山猛然睁眼,在那云层之间,有一人振袖剑出鞘,以剑扛天雷!

风云之中,那人身上衣衫飘摇,有如神仙天人!紫色电光照亮了整个乾坤,将他整个人照的通透。

抗下天雷的他就像一片落叶悠悠飘落,落在那水榭游廊,落在常荆山的面前。他面上的生根面皮已经化为了粉末,露出本来清俊风雅的面目。

三千青丝飘摇,一袭青衫已经破成了千百条。他手中拿着一柄在铁匠铺子里买的黑剑,握剑的手鲜血直流,虎口之处可见白骨。

常荆山愣了愣,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此时此刻他这位天下第三,已经实实在在被眼前扛下天雷的家伙所折服。

这个人,是薛秀成。

长剑扛天雷,是何等仙人风姿!可是他一开口,就又破坏了常荆山从心里生出的敬仰。

他扶着游廊上的栏杆柱子,没好气道:“你他娘的要害死老子?要死滚远点!老子正经事还没办完,就被你给引到这里!”说着头也不回,转身飞身离去。

常荆山愕然呆立在当场,过了好半晌,嘴角才微微扯了扯,也不知是哭是笑。

薛秀成带着一身伤重新回到了流笙院,已经换了一张面目的他嘻嘻一笑:“不好意思,刚刚开了个小差,咱们……继续?”

谢来谢去两个人,一人剑折、一人刀断,脸色都不太好看。

谢家老太公挥了挥手,谢来谢去退到了一侧,老人平静道:“蜀凉王空手摧刀断剑,这一份本事,老夫今日领教了。”

薛秀成笑了笑:“老太公的意思,你我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有话请讲,坐倒不必。”

薛秀成点了点头:“谢老太公身为江南文坛领袖,光是这一份风骨,就叫薛秀成佩服。”

“王爷还是不要佩服老朽,你现在一拳将我打晕会更好一些。毕竟这江南道的主子是吴越王,不是阁下。”

薛秀成哈哈大笑:“老太公这般会说笑,我还动手打人,岂非不识趣?”

“你堂而皇之带南宫扇入城,已经很不识趣了,不差这一点半点。”

“我虽然行事蛮横了些,却并没想着将这龙湖郡搅个天翻地覆。”

“那王爷所谓何求?”

“清谈辩论之后,我要带走一人,还请老太公不要从中作梗。”

谢道灵眯了眯眼眸,“哦?”了一声沉吟道:“王爷想从我江南道抢人?”

“不是抢,倘若那人不愿跟我走,也便作罢。”

“是谁?”

“清谈辩论之后,你会知道。”

谢道灵沉默不语,过了良久才轻声道:“南宫扇为何会在王爷身边?”

“江山美人,从来困惑百代帝王。赵志宁却自有决断。”

谢道灵点了点头,轻轻叹息一声:“看来吴越王是知道了。”

“南宫扇入城,老太公若想保住谢家在江南的地位,自然会想尽办法压下这个消息。毕竟这是顾全赵志宁脸面的事情,还是要好好操办才是。”

谢道灵冷笑一声:“怎么?堂而皇之带南宫扇入城,这算是王爷给老朽准备的见面礼么?”

薛秀成哈哈一笑,随即叹道:“蜀凉之地也有读书人,不过那里的读书人,却没有江南道的读书人风趣。谢家在江南,当真是给了赵志宁好大的便宜。”

“王爷此话,还请出了此门就不要再说,你给我谢家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薛秀成挑了挑眉,点头道:“好!”

“王爷若无他言,老朽便告辞了。”

“慢着!”

“王爷还有何吩咐?”

“吩咐自然是不敢,只是心中有个疑惑,请老太公指点迷津。”

“说来听听。”

“这流笙院中有个叫许囡囡的女子,老太公不会不知道吧?”

谢道灵重重“哼!”了一声,冷声道:“你若喜欢,一并带走!”

“老太公也太小瞧了薛秀成……我知道令孙谢堂燕与许姑娘有些缘分,名门贵胄最多情也最薄情。今日有一句话说给老太公听,令孙若是无意娶许姑娘为妻,从今以后还请老太爷管教孙儿,并派人照看这女子,三年之后,会有一人来此接她。”

谢道灵皱了皱眉头,随即沉声道:“此事并不难。”

“如此多谢。当是老太公卖给薛秀成一个人情,日后定会奉还。”

谢道灵摆了摆手,拄着那紫珊瑚龙头拐转身走了。

薛秀成并未再说一句话,只是立在堂前,浑身气机如同大江翻滚,其中疼痛比之千刀万剐尤甚。

他以太阴境的修为,空手对白刃、几乎是以命换命的一拳才摧折了谢来谢去的刀剑,随后又赶去替那找死的常荆山抗下一记天雷压顶,浑身气机已经到了溃散的边缘。适才与老太公说话,每说一句就要承受着体内气机的一次翻滚冲撞,只觉得浑身的经脉就如同爆裂一般。

此时见谢道灵走远,才能勉强松下一口气,双腿已经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口中不断喘着粗气。

后院,响起了许囡囡的脚步声,那女子似乎有些犹豫,徘徊许久也没有走入前堂。

薛秀成长呼出一口浊气,轻声道:“许姑娘,谢老太公已经走了。”

许囡囡掀帘而入,却看见那姓薛的公子背对着她坐在门槛上,背后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从右肩而起,一直延伸到了腰背处。

许囡囡不由得惊呼一声,薛秀成苦笑:“许姑娘,恕我无礼,无意唐突……”他已经没力气再多说一句话,是以也顾不得在这女子面前衣衫不整。

许囡囡皱了皱眉头,随即回身离开。

薛秀成没有再说话,他仰头看天,眼中波澜不惊。那一年他只身入皇宫,为了刺杀那个权柄冲天的宦官而受了伤,是那位在花荫下哭泣的小宫女将他带回了竹林瓦舍,亲自给他擦拭伤口,给他上药。

那是十年前,当时那个小宫女,不是西赵的玉禾公主,不是红袖榜第三的美人,更不是什么女子武林盟主,那时的她叫阿禾。

恍若隔世。

许囡囡去而复返,手中托着一个盘子,盘中有热水棉布和治伤的药粉。

“薛公子,我帮你把伤口擦一擦吧。”她在他的身后轻声说道,她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看见他真正的相貌,她心中依旧爱着谢堂燕。此时此刻她只是觉得应该帮一帮这位薛公子,直觉告诉她,这位薛公子不是坏人。

薛秀成轻轻点了点头:“劳烦姑娘。”

许囡囡动作轻柔,她将那伤口擦拭干净,在上面撒上了清凉的金创散。

等她做好了一切,薛秀成没有多说什么话,他甚至没有转头看她一眼,只是温言说了两个字:“多谢。”

许囡囡微微笑了笑,她端着托盘转身离去,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这位姓薛的贵人。她没有想到,三年后,她会在另外一个地方,重新与他见面。

楼阿川像一阵风,飘到了流笙院的墙头上,他看着那个坐在门槛上发呆的蜀凉王,叹道:“刚刚我是不是错过了好戏?”

“没关系,你以后还会见到的。”

“怎么?今天就当先接个天雷练练手?以剑扛天雷,是咋想的?你若不是薛秀成,今天这么一着足够粉身碎骨了……粉身碎骨都是好的,说不定只化成了一股烟。”

薛秀成摇头没好气道:“所以我要抗下这天雷,否则常荆山就真的死了!”

“常荆山离经叛道,那天上仙人眼神有问题是咋的?为啥要选这样一个人接纳道士的气机?”

“我本来也以为是天上仙人的布局,现在想想,却知道是我想错了。这一切应该都是道士自己的主意。”

楼阿川哀叹:“道士怎么没心没肺的?枉我当初那么崇拜他!”

薛秀成微微摇头:“吕七进自然有他的考虑,常荆山是一块价值千金的璞玉,虽然脾气大了些……头脑简单了些……”

流笙院外一个粗犷的声音“哦?”了一声,随即有人踏步走进了院中。

薛秀成翻了个白眼,连看都不愿意看这个人,索性抬头望天。

楼阿川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老常你不是不乐意管这琐碎事?”

“我来看看薛秀成死了没。”

“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薛秀成没好气道。

常荆山忽然咧嘴笑了笑,有些歉然。薛秀成皱了皱眉头,与常荆山相处月余,从来没见这位新的天下第三笑过。

如今见识到了,却是再也不想见识,这哪里是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滚一边去!别在这里装鬼吓人,没被天雷劈死倒要被你吓死了。”薛秀成一脸的嫌弃。

常荆山却是厚颜无耻地又是一笑,连那楼阿川都看不下去了,连忙跳下墙拦着薛秀成的身前,生怕这蜀凉王气急败坏就要轮拳头打人,以他现在的本事,可不够打常荆山一拳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