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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误终身

杜秋山伸出一脚,踢翻了木箱,他的眼神一闪,望向从箱子里滚出的头颅,有些难以置信。

薛秀成讥笑道:“就派了这么个人来拦我,杜掌门是不是太瞧不起薛某了?”

杜秋山笑了笑,重新抬头望着薛秀成,“想必那个青城山的道士在你身边,怎么还不现行?他天下第三的武道修为,不会还想偷袭吧?”

薛秀成淡然道:“若是吕七进在,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杜秋生冷哼一声:“这么说,你是独自一人前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如此托大!”

在他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时,整个身体就开始向薛秀成的方位前奔。薛秀成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着那个拿着油纸伞向自己奔来的巴山杜掌门,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像是在惋惜。

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杜秋山!你住手!”

拿着油纸伞的巴山掌门依旧向前,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薛秀成活着,他要让这个灰白头发的故人死在自己一击之下,就算荆棠会恨死他,薛秀成也必须马上死!

薛秀成轻轻抬起一手,凭他此时上阴之境,尚且不能如陈抟那般御天地雨剑。可是,站在远处的那个海棠花一般的女子却是瞪大了眼睛,她看到在薛秀成的身侧,有一条水线如剑,绕着男子欢快游走一圈,最终停在薛秀成手中,被他握住,只听一声轻喝:“起!”男子手中水剑裹挟剑虹,直接穿过了杜秋山的胸膛。

荆棠看得清楚,那穿身而过的一道水剑变成腥红,悬停在空中一瞬,随即溃散落地,地上水流红,渐渐被大雨冲淡干净。

薛秀成冷声笑道:“天地一剑,这份回礼如何?”

胸口鲜血涌出的杜秋山颓然倒地,嘴角冒出血沫的巴山掌门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荆棠惊呼一声,跑向倒在血泊中的杜秋山,油纸伞落地,半面血染红。

荆棠搂着杜秋生,泪如泉涌,雨水打在她的发上、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薛秀成望着女子,他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拿起了那被血水染红的油纸伞,为她撑起。

杜秋山望着女子,他温柔一笑,一如既往:“阿棠,一步错,步步错,我无颜面再见你了。”

荆棠轻泣,的确,自己是被怀中的这个男子误了终身。那年,她还是巴山老掌门的女儿,是巴山派最美丽的小师妹。那一年,巴山来了位俊逸洒脱的年轻将军,她和他雨中相见,他说她是雨中海棠,从此以后的许许多多个岁月,女孩再也忘不了那位将军。

荆棠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春日,她收拾了行装,偷偷摸摸下了山,却在山脚撞见了师兄杜秋山。

“师妹,你瞒着师父下山要去哪?”杜秋山一脸不悦。

荆棠嘻嘻一笑,拉着师兄的胳膊道:“师兄,我去去就回,你就当没看见我好了,千万别告诉我爹啊!”

“那你总该告诉我要去哪?”

荆棠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我想去……潼川。”情窦初开的姑娘没有注意到杜秋山的脸色阴暗了几分。

“你要去找薛秀成?”

荆棠轻轻“嗯”了一声。

杜秋山语气平静道:“阿棠你知不知道,他是平川将军薛秀成,不日就要迎娶玉禾公主了?”

荆棠赌气道:“那不是还没娶?我去看看不行么?”

这个自幼便爱慕师妹的男子沉默良久,方道:“巴山离潼川很远,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一起。”

小姑娘闻言拍手雀跃道:“师兄,你真的太好啦!”

杜秋山无奈道:“别乐了!回来不知要怎样挨师父责罚呢!”

荆棠有些歉然:“师兄,你放我去就好了,要不就别随我一起去了……”

杜秋山挥了挥手,“不行我意已决,这就走吧。”

当时的荆棠没有想到,这一去,便是一条不归路。她没有料到,在巴山通往潼川的驿道上会遇见酆都城主,更没有想到一切都是阴谋,是肮脏的交易。

她和杜秋山被劫去了酆都,不知所以的女子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处茅屋之中。

有男子一身黑衣,带着昆仑奴的面具,就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小姑娘厉声问道:“你是谁?”

昆仑奴语气平静道:“我是酆都城的城主。”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我师兄杜秋山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城主冷冷一笑,声音就像来自九幽冥地,荆棠感到一阵冷风,不禁打了个激灵。

“你想要见杜秋山?”

荆棠点了点头。

“好,我带你去见他。”说着起身,飘然出屋,荆棠惊愕发现,这个带着面具的城主走路时,竟然脚不沾地,悬浮在空中,显得格外高大。

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随他而去。

“酆都城主,你叫什么名字?”

前面不知是人是鬼的城主淡然道:“我没有名字。”

荆棠留意了一下,阳光下的男子还是有影子的。

她见所在之地是一处荒废的园林,四周杂草丛生,尽是些断壁残垣,又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不该知道。”

荆棠撇了撇嘴,不再言语。来到一个青瓦白墙的房间前。酆都城主忽然转身看向荆棠,荆棠惊呼一声,她看清那面具下的眼珠竟然无瞳孔,全是眼白。

酆都城主问道:“我很可怕吗?”

荆棠的手心全是汗水,她不再看那面具下可怖的眼睛,也不再说话。

酆都城主似乎笑了笑:“这世上,最可怕的其实是人心……你……长得很像我死去多年的妹妹……杜秋山就在里面,如果你不愿进去,我不会强迫你。如果你去了,会后悔的。”

当时的荆棠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摇头决然道:“我要见我师兄。”

酆都城主冷哼一声:“好!”

荆棠不再说话,随他走到一处居室,屋内空空如也,徒有四壁,却不见杜秋山。荆棠道:“你说带我见杜秋山,他在哪里?”

酆都城主阴森森一笑,移步在墙上敲了敲,荆棠只觉脚下一空,身体立即下沉,眼前一黑,重重摔在地上。她不禁大惊,抬头见上方地板已经合住,她叫道:“酆都城主,你耍什么把戏,放我出去!”

只听酆都城中在上方道:“你要见杜秋山,我就带你来了,姑娘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荆棠怔了怔,四下一片黑暗,她问道:“师兄,你在吗?”却无回应,她心中愈加不安,忙从怀中拿出火折子,拔出照明,在昏暗火光中,但见杜秋山盘膝坐在墙角,似乎正在运功。荆棠忙走近几步,只见杜秋山眉头微皱,满脸汗珠,荆棠惊道:“师兄?你受伤了?你怎么样?”

杜秋山闭着眼睛,缓声道:“阿棠,我身中剧毒,正运功压制,你走远一点。”

“是酆都城主对你下的毒……他要做什么……”

杜秋山不言,过了许久,荆棠的火折子燃尽,四下里又进入一片黑暗,只听杜秋山道:“阿棠,你怎么来了?”

荆棠问道:“师兄,你中的是什么毒?有解药吗?”

杜秋山道:“我没事,毒性已经被我暂时压制住了。”

荆棠问道:“酆都城主为什么要给你下毒?他要让你做什么?”

杜秋山不言,只道:“是黑衣人送你来的吗?”

荆棠道:“是的。”

杜秋山道:“你不能留在这里。”说着高声叫道:“来人,我有话说。”只听腾地一声,头顶一块地板移开,一道光柱出现在地牢的空气中。

只听一个声音道:“秋山,你想明白了?”

荆棠闻言,大惊失色!那竟然是她爹的声音!

杜秋山道:“师父,你先将阿棠送出去。”

只听老掌门冷冷地道:“看来你还没想明白。”

荆棠顿时糊涂了,她起身走到光柱下,想要看清那人,却是刺眼的光亮,什么都看不清,她叫道:“爹,我是阿棠啊!你这是干什么?”

“乖女儿,你去潼川怎么不事先告诉爹?爹可都是为你着想。你只有嫁给秋山,才能一世安稳。听爹的话,不要招惹薛秀成,他不是我们巴山可以招惹得起的。”

荆棠吃了一惊,叫道:“你……你说什么……”

只听老掌门冷冷地道:“难不成你想嫁给薛秀成?我告诉你,这绝不可能!”

杜秋山叫道:“师父,婚嫁大事敷衍不得,你先送阿棠出去。”

老掌门冷笑几声,说道:“秋山,你深谙川蜀蛊毒,难道没听过酆都有一种阴阳鬼术?你再撑下去,恐怕就要经脉尽断了!我女儿这样人品,还配不上你么?”

荆棠听了,颓然坐地,方寸全乱。“轰”地一声头顶盖板合住,四下又陷入黑暗。

两人在漆黑中坐了许久,杜秋山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碰你。”

荆棠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她没有说话,只在心中道:“可是这样你会死的。”

杜秋山继续道:“阿棠,你知道吗?我曾经那么渴望得到你,我甚至想过要不惜一切代价,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做不到,原来我根本无法强迫你做任何事……”

荆棠轻轻地道:“别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