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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家铺(二十二)

我的家乡,有很多独特的风俗习惯。

对亲人的称谓:祖父“爹”、祖母“妈”、父亲“爷”、母亲“娘”、不论老夫妻还是少年夫妻,都叫妻子为“堂客”,“我堂客”“你堂客”“他堂客”、叫姑姑为“爷”、姐姐为“哥”……所以我一直叫小姑安心为“四爷”,姐姐春香为“春香哥”。

见到熟悉的人,打招呼的第一句客套话是:“吃过没有?”。即使遇上从茅厕所出来的,也是这么打招呼。当然回答的不外乎是“吃了”或“还没吃”。

不论男女老少,也不分寒暑季节,晚上睡觉都是光着身子。

曾经与我家同住一屋的,那个姓佘的青年男子,带着弟弟和八十岁的奶奶。他们家两张床上铺的,都是由于睡的年岁太长,而成了红黑色的篾垫子。即使天寒地冻,也都是光着身子在上面睡觉。

夏天,蚊子特别多,晚上到处嗡嗡叫,随意伸手抓一下,就可以抓住好几只。

晚上睡觉时,人们把点着的“烟把”放在上风头,或者床底下。因为蚊子怕烟。

所谓“烟把”,就是把野蒿、杂草割倒晒到半干半湿,然后扎成碗口粗的辫辫,至于长度,就看使用的时间长短而决定。

有一次,母亲来了个女朋友。因为天气炎热,全家人都在晒场上乘凉,女客人在房里睡觉。也许是熏蚊子的“烟把”快熄灭,她就用扇子搧。没想到“烟把”一下子被搧着了。顿时,“哄”的一下,火光照得满屋通明。她吓得无处藏身。幸亏母亲火速从外面跑进去,从床上抓起床单,把她从上到下严严包住。

别人请你去喝酒,席上的菜,你可以选择一些,用干净荷叶或者纸包上,带回给家里人吃。盘中的猪肉,大小如香皀,按规定,每人三块。这三块肉,很多人都带了回家。

一般人家,娶亲的头天晚上,要举行“告拜”仪式,教新郞官“拜堂”。三叔娶亲,就经过过“告拜”这一程序。

那天,爷爷堂屋里,顶上吊着一盏借来的,玻璃罩被擦得透明透明的“草帽”洋油灯。

所谓“洋油”,就是外国的油,那时候凡是外国的都叫“洋”,如“洋人”、“洋房”、“洋车”、“洋船”、“洋布”、“洋火”……

佛龛前的地上,铺着一张借来的红地毯。

晚上,头顶上燃起了“草帽”灯,佛龛上燃起了半斤重的一对大红蜡烛,满屋照得通亮通亮。

堂屋两旁挤满了来看热闹的青年男女和儿童。

三叔脚下穿着新袜子和新布鞋,身上穿着新长袍,头上戴着一顶新买来的礼帽。礼帽前还插着一支鲜红的绒球。经这么一包装,显得比平常体面多了。

请来“告拜”的是位中年男子,衣冠整齐,举止庄重。他在三叔身旁,时而做示范,又拜、又跪、又叩;时而让三叔做动作,自已则在一旁纠正。这位师傅对动作的要求一丝不苟,也实在为难了三叔。

三叔在地毯上,双手平端着一只茶盘,茶盘内有一朵鲜花和大半杯白酒。在师傅的指导下,向上,平双眉;中平胸口;下平地毯。双脚在地毯上还要按要求不断变换位置。三叔本来就有条腿不大方便,累得满头大汗。

每年腊月,家家户户都要提前“备年”。富裕人家,把买来的大鲤鱼,连同宰杀的猪、鸡、鸭,用大水缸腌起来,然后吊在炉灶上让油烟熏干。穷困人家也要千方百计买一、二“刀”猪肉,一、两条鲤鱼腌好熏干,以作敬祖宗用。

穷人可以慷慨地,同富人一样使用的是木柴。年前,家家户户都要准备很多粗大的树兜取暖。我家用来取暖的树兜,比山羊还大。这些树兜,都是父亲从田坝、地坝、塘坝、河坝上挖来的。

竹子的“兜”,很容易燃烧。我和辣儿常去竹山林里打竹子兜。

竹子兜是人们砍竹子时,留在兜部的,约一尺多长的竹子。这些竹兜经过风吹雨打日晒以后,就干枯了。由于竹子没有主根,所以只需用砍柴刀轻轻一击,或者用手一扳、脚一踢就倒下了。它很轻,我们用“夹篮”一次可以挑满满一担回家。

整个冬天,炉火不断,尤其在除夕到元宵那段日子里,人们毫不吝惜,讲究“除夕夜火,元宵夜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