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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泗完小(五)

在汀泗完小期间,我遇到过几件难忘的事。

一九四七年十一月上旬的一个早晨,我走在放学回家的队伍里。当队伍走到彭家医疗所附近时,我见很多人在围观什么。我不敢离开队伍,只能好奇地踮起脚,边走边看。我从人缝中看到,堂姐春香站在那里,两肩和颈上,全是鲜血,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急忙离开队伍,走了过去,拨开人群。

人群中,翻转过来的竹床里,躺着一个全身被刀砍得鲜血淋淋的男子。由于面部糊满了鲜血,我经过仔细辨认,才认出是我的大伯。我父亲也在场。

医生们很紧张,让我父亲和几个人将伯父抬进所里。彭医生一面安排人处理堂姐的伤口,一面亲自对大伯进行抢救。

共有三十七个刀口,深浅不一,好几处露出了骨头,有一刀还触及肺部。清洗、消毒、缝针、上药、包扎,整整花了一天时间。

直到全部包扎完毕,父亲才松了一口气,向医生讲了昨晚事情的经过。

昨天深夜,伯父和堂姐在鸭棚睡得正香。

突然,起哄的鸭子把他们吵醒。他们急忙爬起来,向“鸭圈”跑去。

月光下,鸭圈里站着一个高大、白头、黑身子的“怪物”,伯父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

堂姐在一旁看得很清楚:一个穿着黑色衣裤,用白布袋子罩着头的大个子,听到惊叫声,忙抽出腰间的菜刀,冲出鸭圈,猛向伯父扑了过去,朝手无寸铁的伯父狠狠砍了一刀。

伯父倒在地上。接着,刀像雨点一样落在伯父身上。

伯父毫无反抗力量,在地上拼命挣扎。堂姐吓得直喊“救命”。

歹徒怕叫喊声召来村民,于是就放弃伯父,来到堂姐面前,对着堂姐的颈,左一刀、右一刀。堂姐出自本能地用手去遮挡,因此手背又被砍了一刀。

歹徒也许消耗了大量精力,要想再砍下去,已经是力不从心,加上附近村民闻声赶来,这才仓惶逃走了。

虽然医生精心治疗,伯父最终因肺部化脓,在一个月后就离开了人世。

堂姐左、右颈和一只手背被刀砍了。虽然一条命保住了,可青春少女的美丽被毁了,终生留下疤痕。

事后,爷爷虽然多次上县里告状,可是官府根本没把人命当回事,最终落个不了了之。

美国佬常在我们那里横冲直撞,为所欲为。

我常和同学们利用星期天去砍柴。我们每次往回走,路过公路旁的“猪血铺”,都要在那里停下来歇歇,都要买碗猪血充充饥。

有一次,我们吃完猪血,正准备挑柴上路时,从咸宁方向来了一辆吉普车。

车子来到我们身旁,突然停了下来,我们顿时一阵紧张。

车门开了,一个瘦长个子,头戴“船形帽”、凹眼睛、高鼻子的美国佬,板着脸,嘴里在不停地叽咕什么。他下得车来,从驾驶座位旁,拿起一只卡宾枪。我们感到莫名其妙,被吓得直向后退。

他抬头向天空张望,举起枪。我们这才发现上空有一只老鹰在盘旋。他瞄准老鹰,“叭”的一声,老鹰掉在不远处的一个男孩身边。

那男孩正在戏弄一只小狗。小狗见到天上突然掉下的老鹰,扑了过去。

不知为了什么,美国佬又向那儿放了一枪,男孩应声倒在田里。我们几个同学的心一下子全凉了。

美国佬却毫不在乎,上了车,开着吉普扬长而去。

汀泗桥,常在夏秋之交发洪水。除个别住在较高地段的住户外,房子都浸在水里,室内都得搭“跳板”。

遇到这种情况,大人们都犯愁,我和一些同学却很开心。

首先,我们抓紧发洪水期间,“欣赏”景色。

街道的青石早被洪水冲刷得干干净净。我们来回走在淹没了膝盖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的店内,老板伙计们都在应对大水:有的在调整“跳板”;有的在用麻袋黄沙堵水,用脸盆向外浇水;有的老板则抄着手,面向大街“望洋兴叹”……

站在汀泗“桥”上,只见河水撞在西街的墙上,浪打浪,沿着河岸滾滾北流;东街的水缓缓进入红花院,在这里,与桥下的河水汇合,疯狂向铁路桥下奔去。极目远望,铁路桥的北面,一片汪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