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商练悲痛地呼号着，扑到她身上，看到她满脸的血迹时不知所措，哭得更凶了，“妈妈！妈妈你流血了！对不起妈妈！是我不好！妈妈对不起！”
看到孩子满脸的愧疚，商央心疼的不像话，心脏像被无数根细针同时扎下去，痛到快呼吸不过来。她挣扎着坐起来，把孩子搂进怀里，眼泪跟鲜血交杂着流下来，滴落在孩子洁白的领口上。
商央怕吓到孩子，扯起床单随意擦了擦。
“妈妈，对不起，我已经知道你和爸爸离婚了，”孩子的哭声逐渐变小，躲在她怀里瑟瑟发抖，一抽一抽地开口讲话，“我不该在你面前提爸爸的。我以后不要爸爸了，我只要妈妈一个，好吗？我只要妈妈开心，我不要妈妈难过。只要妈妈不离开我就好。”
这个聪慧敏感的孩子，将那些害怕的念头默默藏在心里。他不敢对商央讲，怕自己会从此失去爸爸，更害怕说出来会引起妈妈的伤心。
他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保护自己的妈妈，商央也一直在用她以为的善意谎言保护他童真的梦。其实，孩子比她想象的更坚强，更懂事。
“妈妈不会离开你，妈妈永远不会离开你。你忘了之前妈妈对你说过的话了吗？‘妈妈爱你，胜过我自己的生命’。我的小诺比，你一定要坚强起来。”
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怀里的孩子。
“妈妈，我一定会坚强的。我要快快长大，保护妈妈。”懂事的孩子抹干自己脸上的眼泪，止住了哭泣，对商央郑重其事地发誓，那一双哭过的眼睛此刻无比坚定。
十几年后，青年初成的顾商练执掌了顾氏的商业王国，雷霆叱咤官商两界，翻云覆雨。然而，那个时候的他，再也没有他想保护的那个人了。
“妈妈，你还疼吗？”
孩子软糯糯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摸上她额头的伤口，神情专注而心疼。商央抓住那只小手，亲了亲，欣慰一笑：“诺比，你听妈妈说，你一定要听妈妈把话说完。这些话，你要牢记在心。”
商练坚定地点点头：“嗯，我以后都听妈妈的话。”
这个秘密，她再也无法对孩子隐瞒下去。她的孩子，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坚强。隐瞒，是对他的间接伤害。或许早一点让他知道真相，伤害就会少一点。
而且，顾棠风也对她，出现了新的转机不是吗？
她的机会不多了。
“诺比，美国的爸爸，并不是你的亲生爸爸。当年我怀你的时候，是他帮助了我们，给了你一个合法的身份。你的英文名叫做希恩·海德思顿，这是他给你的名字。你要记住，我们欠詹姆斯太多了。即使你不是他的亲生孩子，他也很爱你。你知道记住，他爱你就可以了。”
“妈妈……那我爸爸是谁？”
看着孩子发亮的眼睛，拼命忍住的坚强，这一切更加深了她内心的愧疚，她的语调多了一层颤抖，喉咙发紧道：“诺比，妈妈骗了你，你不生妈妈的气吗？”
商练眨着天真的眼睛，说道:“莱尔叔叔跟我说过，我不是詹姆斯爸爸的儿子。”
“……”商央被震惊了到无以复加。
这个混蛋莱尔！他怎么可以对孩子说这个！她想立刻杀到美国去！
重洋的另一边，莱尔·海德思顿刚刚起床，走下楼梯时突然打了个喷嚏。正在楼下读简报的詹姆斯·海德思顿抬起头，漫不经心地问他：“怎么，你感冒了？”
莱尔·海德思顿手指揉揉鼻子，“也许吧。”
落座后，两人开始用餐。莱尔突然说了一句：“孩子们快放暑假了。”
詹姆斯慢慢放下报纸，盯着他晶蓝色的眼眸看：“你想说什么？”
莱尔耸耸肩：“没什么。”说完，低下头去，从早餐盘子里叉了半颗亮红的圣女果，放进嘴里，嚼着嚼着，忽然又道：“这是小家伙最喜欢的早餐水果，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给不给他天天买来吃。”
身为兄长，又怎回读不懂莱恩的心思。
“他们暑假过来。”
詹姆斯说。
“我还以为那两个小没良心的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了呢。”
明明心里高兴地要死，嘴却还是很倔，傲娇又毒舌的莱尔那么要面子，即使在亲哥哥面前，也不肯承认他想念那一对母子了。离开半年之久，诺比应该长高不少了吧。他想。
而这一边，商央仍旧没缓过神来。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在我三岁生日的party上。”
仔细想想，商练在那场生日会上的确反应失常。那一晚他哭得特别厉害，还拿切水果的刀去砍莱尔，追着他跑遍了整栋别墅。当时她还教训了诺比，之后诺比一个星期没跟她说话。而且每次一见到莱尔，都会对他格外排斥，不是拿嘴咬，就是拿头撞。
商央还沉浸在回忆里，对莱尔气得牙痒痒。
商练却恢复了平静，那件事埋在他心里两年多了。不管詹姆斯是不是他的亲生爸爸，他都能感觉到詹姆斯对他无私包容的爱。他是为了妈妈才不说的。反正妈妈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虽然偶尔他会很不争气地想起美国的詹姆斯爸爸。想他温暖的怀抱，想他把自己举在肩头，在院子里玩耍。
不可否认，他的确想把詹姆斯当成他的爸爸。可是最后，詹姆斯爸爸还是和妈妈分开了。他时常会想念美国的那个爸爸，但是他更不愿意和妈妈分开。
“妈妈，你终于肯告诉我，我爸爸是谁了吗？”
看到孩子平静地接受了事实，商央一下子没适应过来。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摸了摸发痛的额角，终究是不放心：“如果我说出来，你会讨厌你的亲生爸爸吗？”
“那要看他怎么对妈妈。他要是敢欺负妈妈，我就帮你欺负回来。总之，我是不会让妈妈，再受到一点委屈！任何人都不可以，包括我的亲生父亲。”
冷冷哼了一声，商练扬起下巴，那高傲的神情，那霸道的语气，像极了缩小版的冷面总裁顾棠风。商央忽然觉得不妙，她那个软萌可爱的儿子怎么突然之间，变得那么腹黑了呢。
“妈妈你快说，他到底是谁。”
商练咽了口口水，慢吞吞吐露实情：“你的中文名，叫商练，是妈妈给你取的。其实，你应该姓顾，刚才那位顾叔叔，才是你的爸爸。”
迷一样的沉默。
商练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商央以为他又在偷偷落泪，心疼地想把她抱过来安慰。谁知，商练忽然抬起了头，眼神坚毅无比：“妈妈，你放心，我会帮你欺负回来。”
啊？！
她宝贝儿子刚才说什么了？他说要欺负谁！
只见商练走到床头，拿起她的手机，递给商央，让她拨通顾棠风的电话。商央听儿子的话，点开通讯录，找到顾棠风的名字，拨通了号码。商练又把手机拿了回去，背对着商央，电话接通时，他带着哭腔对电话里的男人说道：“顾叔叔，你快来！我妈妈晕倒了！好多血啊！我好怕！顾叔叔！”
半分钟后，电话挂断了。
商练转过头来，脸上没有丝毫哭过的痕迹，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格外耀眼，“妈妈，待会儿你要配合我。等他过来了，你就不要理他。我来说。”
这还是我儿子吗！
商央严重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儿子此刻笑起来像一只小恶魔。她躺在床上望天花板，商练从洗手间里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给她擦脸。擦完后，毛巾上留下了血迹，他把它放在了显眼的位子，坐在床边陪妈妈。
顾棠风急匆匆赶到，几乎是三分钟都不到，就上来了。
门早已被商练打开着。他冲进卧室，看到商央躺在床上，商练趴在她怀里，母子俩依偎在一起，原本温馨的场面，却被地板上的血迹打破了平静。
望着她苍白的脸色，顾棠风一阵揪心：“怎么回事？”
随着他的靠近，商央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烟味，再加上他赶过来的时间快得惊人。商央想，这个家伙应该在楼下没走。这个认知，令她心里好过很多。
这个男人总是以她意想不到的温柔，击垮她的围墙。
她刚想开口解释，商练在被子里捏了捏她的肩膀，两人对视了三秒，商央乖乖闭嘴。商练露出难过的神情，欲哭未哭，对顾棠风说道：“顾叔叔，你走之后，妈妈想去追你，从床上摔了下来。”
顾棠风一听，也心疼了。刚才的确是他太冲动了。
之前，他还对她说愿意接受商练。原来，并没有那么简单。只要一想到，商练是商央跟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他就控制不住内心的嫉妒，想到她在别的男人身下也作出那些事，露出那种令人发狂的神情，口中动情地喊其他男人的名字。他就快失去理智。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对她的占有欲，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达到了那种程度。
他在楼下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脑海里始终无法将她对自己离开时露出的那种受伤的眼神抹去，一遍一遍地在眼前回放，原先不可遏制的妒火冷却下来，心脏却涨的酸痛。
“对不起。”
顾棠风捧住她的脸，在她受伤的额角轻轻落下一吻，声音干涩道：“疼不疼？”
商央摇摇头，一颗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吸了吸酸酸的鼻头，笑着说道：“摔了的时候很痛，现在没感觉了。我经常这样把自己东搞一道伤，西搞一道伤，你不用担心。”
“还笑。”顾棠风都懒得骂她了。
商练一直在旁边悄悄观察顾棠风，突然插话道：“顾叔叔，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表情一本正经的严肃，像一个装成熟的小大人。不久之前还哭得那么凶。
果真是小孩子脾气。
顾棠风看着他，挑眉道：“你问吧。”
商央不知道诺比又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言，总之就是一脸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商练看了看两个大人握在一起的手，说道：“顾叔叔，刚才你和妈妈在一起时，有没有用避孕套？”
“……”
“……”
商央从没往家里买过那种东西，顾棠风也不可能随身携带。两个人浓情至深，早已抛却这些讲究。即使顾棠风有洁癖，厌恶其他人的接触，但他却根本不会排斥商央。
见两个大人一脸震惊的沉默，商央得意地撅起嘴巴，说道：“果然没用吧。我们幼儿园保健老师说了，爸爸妈妈要是不用避孕套，就会生小宝宝。顾叔叔，我妈妈要是生宝宝了，你会对她和宝宝负责吗？”他望着顾棠风，乌黑的眼眸子里闪动一层晶莹。
你们幼儿园老师到底教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现在才上幼儿园，有必要这么早提前那方面的教育嘛！
商央尴尬地把头埋到被子里，露在外面的耳尖红得滴血。
顾棠风微微皱眉，看着商练认真的质问他，莫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一双亮闪闪的小眼睛，第一次大胆地直视自己的目光，不再是害怕和羞怯，而是在追求平等的对话。他摸了摸嘴唇，饶有趣味道：“商练，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接受我和你妈妈在一起了？”
商练高冷道：“有待考察。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会像一个男子汉那样，对妈妈负责吗？”
看了商央一眼，顾棠风说：“如果你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是不会反对的。”话说出口时，连他自己都诧异不已。他竟然并不抵触和商央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内心底反而有一种小小的期待。
他们的关系才刚刚开始，难道，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顾棠风无论在事业上还是个人生活上，都不容许出现一丝一毫超过他预准的界限，在这个女人身上，却破例了好多次。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意味着早已默认了自己的内心，打算跟眼前的女人过一辈子。后来却错失了太多次的机会，直到最后，命运再也没有一次眷顾。
商练算是比较满意地点点头：“有你这句话就好。”两个大人不知道的是，这个机灵的小家伙藏在被子里的手机已经把顾棠风的承诺都录了下来。
我反对！
躲在被窝里的某人在心里狂呐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