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内室,楚鹂将萧覆请至床边坐下,站在他面前,慢慢除去外罩的纱衣,露出一袭窄肩阔袖,掐腰散摆的素白内裙。
她却并未急着进行下一步,而是对他嫣然一笑:“皇上,夜还长,今晚就让臣妾为您,单独舞一曲幻境。”
“上次那支舞,名为幻境?”萧覆微微挑眉。
“是。”她的一双美目,似瞬间有水波层叠涌动:“世间独一无二的幻境。”
语毕,她探身,轻轻吹灭了灯火。
室中蓦地一暗,月色便显得更加分明,那清辉,自窗而入,在屋中央,映出一片淡圆投影。
楚鹂缓步走入那光影之中,开始起舞。
不同于那一晚,身着火红舞衣的妩媚,今日的她,如同随风翩飞的白蝶,娇柔中竟透出几分凄美。
随着她的舞步旋转,有含着微苦的淡香,从袖口裙裾散出,弥漫开来。
原本凝神而望的萧覆,在闻到那抹淡香时,忽然一怔。
这味道竟与莲心,有六七分相似。
丝丝缕缕的香味,将他萦绕,他的神思渐渐起了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些美好而悲伤的时光。
而偏在这时,她在月下,对他回眸,那双熟悉的眼睛,使得刹那间,现实与记忆重合,他的指尖,骤然缩紧,闭目轻叹。
她被这叹息惊动,眸色一深,下一刻,已旋入他怀中。
他一怔,睁开了眼睛,正遇上她的目光。
如此近的对视,让一切,更加分不清是真,是幻。
萧覆的手终于缓缓抬了起来,用指尖去触摸她的睫毛。
那一刻的触感,令两个人都是身体一震,仿佛曾经的亲密场景,再度上演。
心中的疼痛,使萧覆忍不住,吻上了她的眼眸。
同样心痛的楚鹂,僵直了身体,任他亲吻。
当他的唇,在她的眼角,尝到咸涩的泪,他慢慢退开,迷茫地望着她。
她却在这一刻惊觉自己的失态,迅速而主动地吻住了他。
唇与唇的相贴,再次将他彻底笼罩在那抹恰似莲心的香味中,他无法自控地环紧了她的腰,狠狠地回吻。
他霸道的索取中,带着没有安全感的恐慌,仿佛只要一松手,她便会消失。
相叠的身躯,渐渐倒向床铺。
她拥着他,心中却有无法抑制的难过,今夜,她依旧不是楚鹂。
她多希望,他们只是当初的那两个人,简简单单地相守,缠缠绵绵地相爱。
可偏偏,命运在他们之间,横亘了千重山,万重水,即使好不容易走到他的面前,她也不再是“她”。
感觉到他的手,已滑入她的衣衫,她的肌肤,顿时起了层轻微的颤栗。
他的唇,也开始渐渐下移,去亲吻她的锁骨,那也曾是,他最爱亲吻的地方。
她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呻吟出口,只得转过视线,去看窗外。
可就在这时,她骤然发现那里被月光,映出一道黑色的身影,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尖叫。
这尖叫,将陷在幻境中的萧覆,刹那间惊醒。
他忽然反应过来,身下的人,根本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所有的热烈迫切,瞬间冷却。
他翻身坐起,沉声问道:“怎么了?”
楚鹂躺在床上,轻喘了两口气,才回答:“臣妾……臣妾方才只是……太动情。”
萧覆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
“皇上您……要走了吗?”她咬了咬唇,低低地问。
萧覆站起了身,背对着她,淡淡说了句:“你想要的,朕会给你。”语毕便径自离开。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楚鹂合上了眼睛,长长一叹。
而萧覆走出洛水榭,在门外等候的小顺子迎上前来,看着他沉郁的脸色,小心地问:“皇上您……”
“掖庭记录一次,莫昭容即日起晋封为……”他望着黑暗的远处,停顿了片刻,才吐出那两个字:“贵妃。”
小顺子闻言,当即一愣,过后才点头,答了一声“哎”。
萧覆自此,再未言语,一路快步回了寝宫……
次日,楚鹂承宠,被封为贵妃的消息,迅速传开,所有人都是惊诧莫名。
一夜之间,她竟由昭容,一步登天,成为四妃之首。
而她的承宠,更是让人嫉妒,自十六名秀女入宫,皇上没有临幸过其中任何一人。
即便是那杜秋蘅,才不过空背了个名头,并未承过圣恩。
未曾想到这惯来低调的莫嫣落,竟拔了头筹,占了先机。
但最忿恨的人,尚不是她们,而是沈琬。
当她听闻此讯,竟失手摔碎了茶碗,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本宫要当面去问皇上。”她愤而起身,直奔御书房。
当小顺子看见她到来,心中已猜出了七八分,笑嘻嘻地上前拦住她:“娘娘,此刻皇上正在和人议事,您要不回头再来?”
“那本宫便在这里等。”沈琬冷声回答,此刻她气怒交加,已接近偏执。
小顺子看了看她,便也不再招呼,又默不吭声地继续去守门。
许久,门终于开了,可出来的人,却是沈南廷。
沈琬一见他,所有的委屈立刻涌了上来,扑上去哽咽着叫了一声“大哥”。
沈南廷怔了怔,淡淡地问:“怎么了?”
“我……”沈琬还未开口,萧覆的声音忽然响起:“琬儿你怎么了?”
顿时,沈琬望着那个到此刻,仍旧笑容温柔的人,茫然发愣。
为什么你要宠幸别人,为什么你要封她为贵妃,为什么你……
质问被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也吞不下。
“琬儿你是为莫昭容封妃一事而来么?”倒是萧覆,主动问出了口。
旁边的沈南廷,在听到“莫昭容”三个字时,眼神微怔。
是那个女子么?他想起了那一晚,彼此短暂而异样的交集。
“皇上……”沈琬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朕昨晚,确实去了她那儿。”萧覆的表情,云淡风轻,似乎说的不过是些吃饭喝茶的小事:“她温婉可人,倒是合朕心意,所以一时兴起,便封了她做贵妃。”
一时兴起?沈琬暗自咬牙,脸上却仍得勉强挤出笑容:“是,臣妾来……只是……只是想问……需不需要举行封妃之礼。”
她此刻,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如今她本就已是前有狼,后有虎,境况堪忧,若她真是当面质问,惹得萧覆翻脸,使自己失宠,那么反倒是被别人得了便宜。
“不必如此繁琐,朕稍后让小顺子将贵妃冠冕送去洛水榭即可。”萧覆笑笑,手搭上沈南廷的轮椅:“走吧,朕与你一起去看看允儿,他前日刚生了病,还未好呢。”
一听允儿生病,沈南廷顿时慌了,再也顾不得别的,随萧覆离开。
留下沈琬站在原处,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怔了半晌,她转过头来,对着小顺子一笑:“顺公公,本宫既是皇后,贵妃加冕一事便不好如此轻忽,还是和你一起去洛水榭吧。”
小顺子眼神闪了闪,答应了一声……
当他们出现在对岸时,绿萼已经发现,进去告知了楚鹂。
“她也来了?”楚鹂淡笑:“也是,这种时候,她怎会不给我个下马威?”
也未刻意换衣裳,她就这样迎驾。
沈琬来到跟前,望着她时,眼中如生出尖刃,恨不得划烂她这张脸。
她竟能,魅惑萧覆上床……真是该死!
楚鹂却似根本没发现她眼中的恶毒诅咒,笑盈盈地下拜:“娘娘光临,真是令洛水榭蓬荜生辉。”
“不必过谦,你如今,可是贵人。”沈琬冷笑。
小顺子在旁边,干咳了一声:“娘娘,这冠冕……”
沈琬只得强压怨气,传达圣意:“这是皇上赐予你的贵妃冠冕,你还不谢恩?”
楚鹂跪下,小顺子将那托盘递给她,她高举双手接过:“臣妾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琬只觉得那上面的金光,闪疼了自己的眼睛。
“顺公公,你若忙着就先回去吧,本宫留下来,和贵妃妹妹说说话。”她转过头,对小顺子假笑。
小顺子应声告退,走之前又望了一眼楚鹂,却见她平静自若,于是放心地离去。
他走了,沈琬便无需再装得那么辛苦,言语刻薄:“妹妹真是好本事呵。”
楚鹂抬眼望住她一笑,声音很轻,却刚好传进她耳里:“这也是多亏娘娘昨日的教导,使我茅塞顿开,真的去……勾引了皇上。”
沈琬顿时气得身躯一颤,以手指住她的鼻尖,咬牙切齿:“不过是小人得志,你不要如此嚣张。”
楚鹂无所谓地翘翘嘴角:“反正在这宫里,都是嚣张得了一日,便算一日,我又何必委屈自己?”
这话分明是反讽,沈琬万料不到,这个以前看似温顺的小小昭容,竟如此牙尖嘴利。
“狐媚子。”她恨恨地骂。
过去她也是这样骂自己的,楚鹂在心中冷笑,眉一扬:“身为嫔妃,为皇上侍寝,本是分内之事,怎么,这也违反了皇后娘娘定的宫规了么?”
沈琬气急之下,抬起了手,她见状,竟将脸凑上前去:“娘娘您这是想打我?那便来吧,最好重些,留下个五指印,我好借此多从皇上那讨些怜爱。”
沈琬胸脯剧烈起伏,眼神刻毒,却最终未敢将那巴掌落下去,暴怒离去。
楚鹂倚在门框上,幽幽地望着她的背影,唇边笑容轻蔑。
沈琬,这点气你都受不得么,那你今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才能不崩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