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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帛

原来一直放不下的人是我,这种浩劫是天给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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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把外面哭喊的人隔了开来,她看不到她的痛彻心扉,却听得到,如同一把刀,凌迟她的每一寸血肉。

“瑾航,我可怜的孩子。”是梁阿姨的哭叫声。

噢,像极了那年爸爸走后,奶奶的、妈妈的哭喊声,不舍的,不甘的,夹杂着种种的怨恨如同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厚,压在她的身上,又冰又沉。

桑青捂住耳朵,只觉得心肺间一阵钻心绞痛,脑袋撑得要爆开,“别叫了。”她低讷的发言,那声音犹如一片巨大的噪声中几句无用的自言自语。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有人的身影踱了进来,遮住了外面的光线,霍思睿望着她缩在那里,捧着头,嘴唇在动,光着的脚趾头蜷起来,头发被捉得乱糟糟。

他的脚步放得很轻,如同一片羽毛落地般的轻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内心的沉重如巨石压心,可,在她面前,不能显露。

“桑青。”霍思睿出声唤她,声音尽量放低,手按住她冰凉的双手,缓缓的拿下,收入自己的掌中,她还低着头,嘴里喃喃低语,霍思睿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头发,将她的头发拢顺,绕到耳后,露出那种锥子似的脸,以及,那双盛满难以名状恐惧的眼睛。

“桑青,他出来了,去看看他吧。”

桑青的身子骤然一抖,抬头看思睿,瞳孔放大,反手去握他的手,带着一丝侥幸,问:他——————还好好的?”

“借你吉言,他死不了,他还活着!”门外的身影突兀的出现,身上的白大褂掩不住他苍白的面孔,以及他愤恨的双眼。

李怀红着双眼,突然就泪如泉涌,脸上泪水纵横也没去擦,指着桑青,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说:“莫桑青,第一眼见你,我就讨厌你,你不知道季瑾航的心里有多苦,你知道他那种既想躲避你,又舍不得想接近的心吧,你的出现,扰乱了他平静的生活,是!他是伤害了你的父亲,可——————那是他愿意的吗?他当年也显些丧命,是有人要害他,他也是受害者,你知道吗?你一心一意的只觉得自己的受害者,你他妈的算是什么受害者,季瑾航才是受害者,认识你之后,没有过一天的安稳日子,没有了自我,什么都是桑青前,桑青后,什么桑青不喜这样,不喜那样,他跟个坨螺似的随你转,你丝毫不懂得珍惜,只顾着自己的

伤心,你算个什么伤心,你总是一苦大仇深的样子,仿佛是这普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你一样!!”

“他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吧,你已经把他害到尽头,以后,请你不要再靠近他了,没有你在,他或许能很快康复,所以——————请求你,不只是我,还是梁阿姨,乃至于整个季家人都请求你,离开他!!!”

后面梁阿姨的脸,上面刻着对她的怨恨,让她不由自主的身子打抖,意识还是混沌迷蒙,终于听清了他的话中意。

他们要她离开季瑾航,不管他醒来,或者永远沉睡下去,永远离开。

那么,绝对不许。

桑青支起身子,甫一下床,膝盖一松便软软的瘫下去,她借助霍思睿的力量站起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向李怀,脚跟了筛子一般,还在抖着,任是谁都看着不忍,梁阿姨别过眼睛不看,李怀瞪着眼看她,桑青的手颤巍巍的伸向他,他往后一退,她捉了个空,仍不死心,再颤着身子靠近他,喘着气问:“瑾航是什么情况,

请你告诉我!”

李怀别过头去,避开她激动的锋芒,霍思睿在身侧,搀着她,说:“桑青,季瑾航——————他————————他还活着。”

活着,是什么概念呢?

她曾记得,她隔壁的那位张阿姨,出了车祸之后是勉强的保住了性命,可从此——————从此就如同死人一般的活着,无意识,无感知,终日只能靠着氧气面罩赖以生存,直至最后——————大家所有的希望都被磨光殆尽,居然达成了共识,把那氧气面罩一拿开,她还能挣扎几下,最终失了呼吸,永远的沉睡下去。

桑青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兽,攀住思睿的手,嘴角咧出笑纹,仿佛是笑,又像在哭,她说:“没死,没死!”

连霍思睿都不忍告诉她,他只向着李怀点了个头,所幸李怀对思睿虽无好感,但也无排斥及抵触的情绪,故此,当思睿要求让桑青去看看瑾航的时候,他并无拒绝。

“只能五分钟。”李怀丢下话,就出了病房。

病房里,只留下思睿跟桑青二人,还有,床上躺着的毫无生气的人儿。

桑青不敢置信,心里甚至还有几分念想,觉得躺在床上的那人不是季瑾航,是别人,季瑾航或许会在她哭得泣不成声的时候,从背后将她搂住,在她的耳边低语说:“乖桑青,我在这儿呢,我没事,吓你的。”

没有!没有!

似乎她命中注定带有一种悲剧感,是命中注定,命运把所有的细节都安排好了,已容不得他有所选择试图抗争,命运都是一环扣着一环慢慢来的。

床上的季瑾航,苍白的容颜,却没有带氧气罩,眼睛紧紧的闭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阴影,毫无生气————

他这样子,像个精致漂亮的娃娃,外面的天幕压了下来,像一张看不到五官的脸,却听到它发出可怕的狞笑。

瑾航,我们是被上帝遗漏在一旁的玩具,桑青心里说。

“脑部严重撞击,造成脑出血,脑神经受到严重的挫伤,可能会长期昏迷,换句话说,就会成为植物人,植物人你懂吗?”李怀说。

她跪在地上,手指抚过他安静如水的容颜,这眉再也不会皱起,这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他的柔情缱绻,看不到他的隐忍哀伤,而他,也听不到她叫他了,瑾航————听不到了。

桑青没哭,伏在床上,他的脸从一撞入她的视线就像有人把刀伸入她的心窝,一搅,搅得她全身耸然一缩,她才能发出嘶哑的叫声:“瑾航。”

桑青把他的手拉过去,放在自己的冰凉的手心里,使劲的搓,那手有多凉,她这心都有多凉,桑青用尽全力的搓,可还是好冰,她把它送到嘴边呼气,希翼都温暖他的手,可是,没用,没用了啊。

因为床上的人儿再也不会回应她了,不会说:“你的手这暖,我怎会冷到。”

“瑾航。”她唤着,仿佛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般,她一用劲,就将自己的唇咬破,血腥充斥口腔,脑袋突然间有了几分清醒,浑身一个冷颤,心似被掏空一样,空落落的,被撕开一个口子,风直呼呼的灌入。

她还想出声,只觉得身子里剩余的最后一点力量在看到他这样之后,彻底耗尽了,身子随即往下一沉,在霍思睿的惊呼声中,和那双有力的手臂中,知觉飘远了。

再度找回自己的知觉后,她躺在床上,四周阳光充沛极了,像是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连桑青都相信,昨日种种就是一场梦。

她看到了思睿、李怀、梁阿姨、舅舅、蕾蕾、还有远在加拿大的季瑾茹及季老爷子,心脏抽筋似的收缩,他们的出现彻底的打碎她所谓的天真噫想。

众人见她醒来,蕾蕾当先探过身子看她,声音哽咽:“醒了,总算是醒来了。”

桑青还想动,才动了一下便被蕾蕾按住身子,“躺会儿,桑青,你不能乱动。”

桑青抬起失神的眸子,说:“瑾航呢。”

安蕾动了动嘴唇,眸中悲悯万千,说:“他情况还算好,就是——————就是——————”安蕾接不下话去,桑青反正挺冷静的,“他就是不会醒来,对吧?”

她还要再动,只可惜早就气如裂帛,力已耗尽,压住心头巨痛说:“我去看他。”

“桑青,你别总这样,你得好好休息呀,你的身要垮了呀,这样下去的话,你腹中的胎儿会不保的,你再这样,季瑾航如何安心呀。”

她似是什么都听不下去,执着着要起身,直到季老爷子走了过去,按住她挣动的双肩,声音苍老忧伤:“孩子,听爸爸的话,好好的休息,瑾航,我们会想办法的,为了季家,为了瑾航,为了爸爸,爸爸求你好好的保重身子。”

桑青抬头看季大爷子的脸,那脸上没有挂着泪珠,鼻端发红,眼眶也发红,眸中尽是她的关怀与谅解,桑青在一瞬间泪水崩溃而出,抱住季老爷子,叫了声:爸,嚎啕大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