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静谧的病房内,哪怕年轻中医的话音并不算多大,但在众人听来,还是宛如平地一声雷的乍响。
没用的东西……
当然是送回去了……
不然怎么办?!
话尾的余音落下许久后,却还在众人的耳廓中徘徊不绝。
在此之后,严副省长也在没有说话,只是收敛了神色,退回到了省长的身边。
在退回时,两人俨然有着一次隐约的眼神交流,省长或许还带着几分追询的意思,仿佛是说——
真要这么办?
而严冬所递出的眼神,却带着几分坚毅。
‘当然,没用的东西,不送回去还能怎么办?’
毕竟是事关八十万美金的东西,省长心中也清楚,四只疫苗的造价着实过于高昂。既然现在病人已经痊愈,那支付这八十万美金意义何在?
正因此,哪怕严冬流露出要一力主持这事的意思,省长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在微妙间已经达成了共识。
实则,在省长看来,八十万美金是小,就算支付给对方,偿还一次‘帮助研制疫苗’的人情也无所谓。但偏偏,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候选人是严冬,而严冬又对此事透露出了决绝的意思,在省长看来,没有必要去驳了严冬的面子。
这也算是给了严冬一个信号……
我对你很放心,你也应该对我放心。
政治上的博弈是很微妙的,人都有要离退的时候。
与其撕破脸皮闹得不可开交,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交下一位朋友,也免去了人走茶凉的事态。
此时此刻。
众人自然都能看出严冬神色淡薄,无关紧要的态度。
所以,严冬副省长是真不打算为这个疫苗买单了?
八十万美金的研制费用,要让美国人自己吞下去?
可是……
人家美国人帮忙不成就算了,咱们倒打一耙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于是乎。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望向了省长,想看看省长会如何决断这件事。
然而。
只是这一眼望去,气氛就陡然尴尬了起来,因为省长同志忽然拿起了电话,播出一个号码就向着病房窗边的空旷地带走了过去。
什么意思?
省长同志都开始‘装疯卖傻’,对此事置之不理了?
心中错愕时,众人仔细一想又觉得细思极恐起来——
传言中,省长任期即将到限,这位两个月前空降而来的严冬副省长,可是有力候选人,甚至在省委范围内大有人早已将严冬视为唯一候选人了。
只说这次的京城会议,往年都是省长或书记任意一人前往,今年却直接派出了严冬副省长前往。
对于许多人而言,这就是一种讯号。
场间,倒抽凉气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样一来,气氛就真的尴尬到了极点。
那位方才趾高气昂带着邀功情绪而来的工作人员,更是彻底懵逼。
手里所持容纳病毒疫苗的特制保温箱,根本就是犹如烫手山芋一样的存在,省长都不喜、甚至往外推脱的事物,他如今拿在手里这不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吗?
同一时间。
那个年轻的中医就更懵逼了,只因为副省长同志不知道到在什么时候,已然来到了他的身旁,很具有鼓励意味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
如此一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终于。
维奇雷总算从呆滞中回转了过来,他以往云淡风轻的气质荡然无存,如今脸上写满的只是‘恼羞成怒’的意味。
“不需要疫苗了?”
“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吧?”他的声音都出现了颤抖。
不是因为怯弱,只是愤怒到极点的怒不成声。
“中医治好了非典?呵呵呵……你们信吗?你们谁信?”
“秦院长,你告诉我,中医有可能治好非典吗?”
维奇雷几乎就要丧失了理智,说话都显得语无伦次起来。
秦院长看着他这副模样,也只有兔死狐悲的情绪诞起。因为人是他请来的,病毒疫苗研制工作也是他提议发起的,如今这价值八十万的病毒疫苗成了烫手山芋,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深吸一口气,秦院长还是开了声:“雷大夫,病毒疫苗送来的时间还是晚了一些,既然病人如今已经痊愈,我想……疫苗就不需要了吧。”
是否相信中医治好了非典,这是现在值得关心的问题吗?
事实都摆在了眼前,哪怕秦院长也对此事觉得不可理喻,但铁打的事实又怎么能改变呢?
的确,秦院长是感激维奇雷的帮助,甚至于对于这种卸磨杀驴的做法,略有不齿。
可现如今的情况,他所能做的只能是明哲保身,摆明态度。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儿而惹怒严冬,哪怕他并不晓得严冬为什么会将这件事儿做的如此拒绝。
的确。
不过是八十万美金的小事儿而已,以副省长的度量,不该如此小气。
但他们并不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人怠慢且无视了陈飞的存在、中医的存在,这件事儿早就圆满处理了,哪里用得着支出这八十万美金的巨款?
既然错事是他们做出来的,当然就得付出相应的责任。
听到秦院长的话,维奇雷笑了,笑容间充满了冷酷与戏谑的意味,他凝视着对方:“秦院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
还不等秦院长开声,那位受到严冬鼓励的年轻中医,就开始趁热打铁起来。有严冬在旁鼓舞,他才无所顾忌呢,本来他就对西医之前的所作所为有所鄙夷。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哪怕被副省长当枪使,他也乐在其中——
“什么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就字面意思呗?”
话音落下。
维奇雷的目光随即转移了过来,怒视着年轻中医。
这中医当然丝毫不怯弱,硬是用目光顶了回去:“病,我们中医早就治好了。哪里还需要什么病毒疫苗,还有……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四名病人一直在省医院做治疗,为什么病情好转的情况,一直被隐瞒了。”
!!!
这话一出,病房内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气息一滞。
对啊。
非典这么严重的病情,有可能在某一个瞬间,立即就好了吗?
既然中医一直在进行治疗,那病情肯定是一次次的进行好转,为什么病情没有被更进,甚至在昨天晚上,院方才决定要让美国的马克教授制造疫苗的。
如果提前知道病情的情况,是不是就没有这个疫苗的事情了。
这句话都不算是诛心,根本就是诛人了——
以点盖面,一下子将省医院的所有人都沦入了渎职的罪责当中,当然狡辩不得。
如此一幕。
方才还呵斥年轻中医的方院长,心里都要笑开了花。
这小子简直就是奇才啊,副省长拿他当枪使,他反过头来,也借着副省长的大旗顺手用了起来。
而且,严冬还就默认了这个结果,紧随其后的一唱一和——
“哦,竟然还有这些问题?病情进度没有被人更进吗?”
“对,严副省长,因为我们中医院是协助治疗,病人的整体病情进度,我们一概不知,甚至于每天的检查和查房都是省医院的同僚们在负责。试想一下,如果早些发现病情的好转,是不是就不用研制这些疫苗了。”
这一下。
严冬震怒:“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秦院长,你告诉,这是怎么回事?”
秦院长吓得浑身一抖,好悬没尿出来,他连忙道:“严副省长,我们……我们的确坚持每天查房,这是所有住院病人的必要程序,绝对不敢怠慢。”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病情报告没有被更进,你们到底要隐瞒什么?”
隐瞒?
我TM隐瞒个大头鬼啊。
一直以来病人都昏迷不醒,谁TM知道病毒感染情况就不翼而飞了。
抽血化验也不可能天天进行啊。
虽然心里一阵怨怼,可这些话他根本没办法说出口,只能无奈认栽:“可能是一些检查程序的疏忽,这是我们的责任。”
说到这里,秦院长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干脆人,很利落的就转头道——
“雷先生,疫苗还请您送还给马克教授吧,我们这边不需要了。”
秦院长对待他的称呼不仅变了,更主要的是……
严冬想说,却无法说的话,他也帮忙代劳了。
这个坏人,他来做,为的只是能化解这一次省医院的巨大危机。
维奇雷气得浑身颤抖,眼角都不住的抽搐起来:“你,你们这……这没有道理,你们是卸磨杀驴,是你们需求我们的帮助,我们才对疫苗进行开发研究,这都是无偿帮助,可到头来,你们竟然翻脸不认账?”
对此一句话,秦院长几乎没有半秒的停顿,就淡然的开了声——
“维奇雷,如果让我们买下这四只疫苗也可以……”
什么?
秦院长他……疯了吗?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惊呆的表情,难道他要忤逆严冬的意思?
可就在众人错愕时,秦院长话锋一转:“麻烦你和马克教授提供一下成本费用的详情单,最好能细化到‘一美分’的花销,并且供给我们的会计进行核对查账。”
秦院长不傻。
他一早就想得到,马克教授绝不会无偿帮助,如果这其中没有利益可言,绝无可能。
至于他之前为什么没点破,因为他需要依靠疫苗来对这件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只不过现如今,这件事儿变作了针对维奇雷的武器。
话音落下。
维奇雷被吓得脸色苍白。
成本费用详情?细化到一美分?
他又怎么敢这么做呢?
“你,你们……混蛋,法克!”
一句亢骂,维奇雷只觉得一口气没有上来,整个人就背过气去,晕死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