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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他的手枪,是一支军用“五四”手枪,经鉴定,枪击黄玉臻现场留下的弹壳,枪杀小邢现场留下的弹壳,都是出自这支手枪,案子果然要有重大突破了,就等那男人开口了。、第二天,那家伙酒气倒是没有了,人却还不如昨天晚上了,呆呆地痴痴的。问他,连那两句也不会说了,偶尔说一句半句无头无尾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一点也不着边际。看来他不是醉酒,而是有别的原因。找来法医看过,看不出什么,抽了血检验。检验结果是此人注射了一种叫“”进口的药物。“”药物是专门破坏神经中枢的。经专家会诊,说那家伙整个神经系统已经被破坏了,神经一错乱,终生就痴呆了,会吃会喝,跟植物一样,却什么事也不知道了。不过,植物人也有治好的先例,为了案子,治治看吧,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不得不给那男人拍了照,照片在公安系统内部发下去,查找他姓甚名谁,何方人氏。找到了他的下落,或许会有一些线索的。

一个派出所从户口簿上查出来,此人叫古立辉,男,汉族,现年三十四岁,家住上谷市鬼仙胡同0号。

鬼仙胡同早年叫显贵胡同,那里是一片老城区,大多房子是明代的建筑,青砖青瓦,拱顶飞檐,明厦明廊;四合院,高门楼,右台阶,很是气度不凡,那原本是达官显贵们住的地方。现在已物是人非,显贵胡同早已不见了旧时的模样,原先的主人也早已不知哪里去了。房子老了,住的人也杂了,一个院里,住着好几户人家。乱盖的小房子煤棚子,把原先的格局破坏的一塌糊涂,有的地方,只能够一个人勉强出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显贵胡同就叫了鬼仙胡同。

鬼仙胡同0号住了四户人家,其中姓古的一家住东偏房,是一对老夫妻,看样子就是古立辉的父母了。??

专案组就去了鬼仙胡同,专案组的同志和古立辉的父母拉了几句闲话,话题就转到古立辉身上。老头子是个闷葫芦,不怎么说话。一提到古立辉,老太太不曾开口,?先哭开了。老头子捅了她几次,才勉强止住了。

老太太说:“立辉原先是在一家塑料制品厂上班,效益不好,下岗了,蹬了几天三轮,嫌累,又挣不了几个钱,就不干了。他不蹬三轮了,就学得好吃懒做了,在自由市场混,拉拉皮条,占占地盘,强买强卖,也能混口饭吃,十天八天不回来一次。回来不是满嘴酒气就是浑身带伤,打架打的。他媳妇受不了他这样,就带着孩子走了……”

说着老太太又哭了。

看来,古立辉是个小小的地痞。

专案组的同志问道,你们见过古立辉带过枪什么的没有?还有,他有没有拿回过大笔的钱?

“什么枪啊?”老太太擦擦眼,说,“可从没有见他带过什么枪。他在市场里混,倒是有时候手里拿把刀子,半截子自行车链子什么的,晃晃的,那是耍横,吓唬人的。其实,立辉胆子不大,从没有见他拿过枪。钱么?从来没见他往回拿过一分钱,他是个吃饱混天黑的主儿,要不,他媳妇孩子也不会走了。他媳妇走了,他就更不回来了,手里有了钱,全扔给野女人了;没了钱,就伸手向人家要,谁要是给他点儿钱,爹都敢叫。”

看来,老太太说的还是实话。

专案组的同志就告诉他们,古立辉病了,住在法医医院里。

老太太就说:“管他病不病呢,死了才好呢。他管过谁啊?一家老小尽跟着他着急上火了!”

老太太说不管古立辉,第二天还是到医院来看他了。还有古立辉的大哥、大嫂,他媳妇也带着孩子来了,怎么着也是抓起灰来比土热啊。

专案小组的同志立即赶到了医院,换上医生的白大褂,看古立辉见了他的家人有什么表示。古立辉却还是那个样子,连他亲娘亲儿子都不认识了。虽然古立辉不成器,但见他成了这个样子,老娘先哭了起来:“你怎么成了这样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弄得一家子都跟她着哭哭啼啼的,古立辉却是麻麻木木的,一点表情也没有。惟一的一次表情变化,就是傻嘿嘿地乐,嘴角一抽一抽的,往下淌着长长的口水。

看来,古立辉是完全痴呆了。

法医就发牢骚,早就说不行嘛,又是住单间,又请专家会诊,成了国宝大熊猫了,重点保护对象了。局里的干警,受伤了病了,住院费都报不了,一个古立辉,享受高干待遇了。

乐长怀抽空见了见张局长,乐长怀情绪有点低沉,好不容易捞上一条鱼来,却是一条死鱼。

“怎么是条死鱼呢?”张局长不这样认为。他说,“你功劳不小啊。杀害小邢,劫持潞潞,那是他们以攻为守;把古立辉交出来,就说明他们是在以退为守,丢卒保车了,方寸开始乱了。”

乐长怀觉得张局长说得有道理,却说:“他呆呆痴痴的,说枪杀了我,抢劫了我的外孙子,连胡话都算不上,不足为凭,没有一点价值啊。后来,他连这两句话也不会说了。”

“他的话是不能作为什么证据,可他总算提供了信息。他说他杀害了你,劫持了你的外孙子,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这样断定,古立辉就是杀害小邢的凶手?劫持你外孙子的歹徒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的犯罪动机是什么?什么人指使?枪支的来源?都是个谜啊!”

“是啊。不过总算进了一步。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古立辉一堆臭肉了,先搁搁吧。我想见见周小京。”

这里是一个秘密的处所。

自打知道周小京怀孕后,周小京被转移了地方,也是为了照顾她的身体,也是为了避免通风漏气,给案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乐长怀来到这里,见周小京身子已经显得沉重了。她坐在床上,面色苍白,麻木,眼神冷冷地带着绝望。

周小京见了乐长怀,一句话也不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木木的,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只是眼睛缓缓地动了动,看着他,眼神也是木木的,冷冷的,像冰一样。

乐长怀感觉到了,那是一种绝望的目光。

乐长怀也不说话,也只是看着她。乐长怀的眼神丝毫没有他平时侦探的眼神那样犀利,而是很温和的,很慈祥的,像一个父亲的目光一般。

“来提审我?”终于,周小京耐不住了,先开口了。

“不。我退了,不管案子上的事了。这次来是……是作为熟人来看看你的。”

“可我就是你退了以后送进来的!我到这个地方来以后,还从来没有任何人来看过我。你来,如果不是提审我,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吧。”

“不错,是我送你进来的,那是我公安的责任,就是我不送你进来,总会有人送你进来的。你聪聪明明一个人,受过高等教育,又是以治病救人为职业的医生,怎么就做那么狠心的事呢。我来看看你,也可能没有什么必要了,但为了我们曾经是朋友,起码算是熟人吧,不管怎么说吧,为了你,也为了你未来的孩子,我怎么着也得来看看你,说一些心里话。”

一提到她未来的孩子,好像刺到了她的痛处,周小京冷冷的目光渐渐明朗了一些,但是很快就暗淡了下去;她的目光温柔了一些,但很快就又严酷了,而且严酷里含了更多的悔恨。恨谁?恨乐长怀,恨韩平路,还是恨自己?她想不透,不知道。许久,她缓缓地低下了头。

“小京,我作为一名老公安,也做为你的一个朋友,想给你说几句话。你身怀有孕,孩子是无辜的,法律会保护他长大成人的,这一点你尽管可以放心。如果你把你的案子的根根底底,交待得清清楚楚,政府会根据情况有所考虑。若有重大立功表现,法律也有规定,要从轻的……”

“你这不是在套我吧?”

“不,不。我是想给你说说心里话,再往深里一点说,也是想替你的孩子着想。”

周小京的目光移到乐长怀脸上,冷峻的目光里顿时变得十分复杂,似乎是有绝望,有仇恨,有抱怨,有希冀,有无奈,也有乞求……

她久久地盯着他,却不说话了。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是凝固了。

周小京站起身,一手支着腰,在房间里一步一步地走着,走过去,又走回来。走了两个来回,似乎是感到累了,她面对着墙壁站下,慢慢地说:“我知道你想要我说什么,好几个月了,我也想了好多,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倒底是因为什么,怨谁?怨韩平路?不错,他对我不好,或者说是很不好。我这个样子了,他也没来看过我。他养女人,我知道,也嫉妒,但我不管他,也管不了。可韩平路想以她取代我,我就不能容忍了。我也预感到,他迟早会抛弃我,甚至像我姐姐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他心里只有那个杂毛黄玉臻。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就是他和我做那事的事候,他都以为我是黄玉臻,这我都忍受了。可我,不能让他稀里糊涂地把我也害死!这可怕的后果,我是凭我一个女人的直觉感到了。他是有这个歹毒的心肠,也是有这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的,我的姐姐就是个例子。我不能死,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应该属于我的财产归了别人。于是,我千方百计迎合他,好有个一男半女,也好有一个合法继承人。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我绝望了,于是我走了这一步。等事情酿成了,我才发现我怀孕了。世界上的事情怎么就这样折磨人啊,想要的时候他怎么也不来,不该来的时候他却来了。从一定程度上讲,是韩平路害了我了,是他逼我走上了这条路。可是,在杀害黄玉臻的这一件事情上,和他没有什么关联,他甚至连个暗示也不曾有过。他怎么舍得杀掉他的心上人?”

周小京转过头来,分明已是满脸的泪水了。

乐长怀的鼻子也酸了,眼里也浸了泪。他想趁机打动周小京。说:“小京,你是重犯,但你的孩子是无辜的,法律是会保障他能够生下来,长大成人的。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外孙子,就是小潞潞啊,早就被人劫持了,至今生死不明……我是个公安人员,破获多少大案子,保护过多少的人,可我连我的外孙子也没有保护得了啊。”

“真的,”周小京还是木木的,轻描淡写地问,“什么时候?”

乐长怀抹了一下眼睛,说:“好几个月了,不提了。小京,我问你,就为了保护自己,就为了那些财产,你就失去了理智?就去杀人?你没有想到过用其它办法解决问题,或这里边有没有其他因素?”

“这还不够么?其他因素?你不如直接说这里头和韩平路有没有关系。我说过了,韩平路没有指使过我,连暗示也没有。不过,我当初嫁他,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没有看清他的为人,说实话也是图了他的地位和财产。老乐,我这可不是埋怨你,当初我要是不嫁他,人的虚荣啊,唉……,我和我姐姐,都搭在韩平路的身上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是要死的人了,我的案子如果与他有关,我当然不会放过他。他待我这个样子,我为什么还要包庇他?反过来说,这里面没有他的事,我也不会加害于他。我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甚至是一心胸狭窄的人,但是,也不会临死拉个垫背的!”

乐长怀相信,周小说的是实话。

“说实话,我姐姐的死,在我和韩平路结婚以前,我认为不过就是偶尔的车祸而已。我和韩平路结婚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渐渐有了阴影,冥冥之中总觉得姐姐不是死于车祸,而是死于韩平路之手。但只是感觉而已,没有任何证据。”

“我来时就说过,”乐长怀有些感动了,说,“我是作为熟人来看看你的,话一说起来就多了,而且,又都是说的案子上的事。我再说一句,我不是来提审你,更不是通过你来调查韩平路的。只是说说心里话,你有什么……”

说话间,周小京突然弯下笨重的身子,想给乐长怀跪下,乐长怀急忙扶住了她。她说:“不管怎么着吧,事情已经做了,覆水难收,我怎么也是这个样子了。我拜托你一件事,我就是死也不足惜了,只是牵挂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当然也是韩平路的孩子,是他的合法继承人。你我是熟人也好,我是你的犯人也好,看在咱们曾经相识的份上,你帮我一把,把这件事帮我安排好,或在我身后替我看望着孩子一些,我只有这一件事了。老乐,我在九泉之下会感激你的!”

乐长怀庄重地点了点头,说:“我会的我会的,这事不用你说。再说,你也知道,韩平路也是十分看重孩子的。”

古立辉成了一堆臭肉,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了;周小京这里也就这样了,案子看似要有重大突破了,却又一时陷入僵局。

乐长怀就想另找出路了,在他的诸多的疑点也是重点中,有一点就是韩平路的巨额财产,这也是和周小京谈话提醒他的,周小京嫁给韩平路有为了财产的因素,杀害黄玉臻也有为了财产的因素,她是为财产而嫁错了韩平路而又以身试法的。可不知道她想过没有,韩平路的巨额财产来的清楚不清楚?估计她是没有想过的,乐长怀却一直是有怀疑的。但他原来不想作为案子的突破点,这不是一张好牌,经济上的事情往往是十分复杂的。现在案子陷入了僵局,也只好打打这张牌了。如果韩平路的巨额财产来历不明成立的话,就有可能牵扯出他的其它问题。在他经手办的许多案子中,就有只要突破一点,其余的就迎刃而解了。像拆一件旧毛衣一样,只要抻出了线头,整个毛衣就好拆了。

乐长怀开始调查韩平路的财产,其实,不用调查,他的财产也是比较清楚的,当然,韩平路有多少存款,多少硬货细软,乐长怀是不知道的。但仅从他在金沙海岸的别墅,林场的房子和厂区的房子,价值就五六百万元,这仅凭韩平路的正常收入,仅凭他是一个大企业的老总,恐怕是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太阳集团毕竟是国有企业,韩平路有权支配成千上亿的资金,但他没权往自己的腰包里装啊。在以前的闲谈中,乐长怀曾提醒过他,让他注意一些,大环境是这样,不随点儿潮流也不可能,但不要太贪了,其起码要闪着自己的身子。记得当时韩平路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轻轻松松的。

为了慎重,乐长怀秘密查访了一下韩平路金沙海岸的别墅购价,林场房子的造价,连他上谷市两所房子的价格,都详细地摸了一下底。结果,比他估计的价值还要高出一些。

乐长怀正想下一步该如何动作时,却接到了韩平路一个电话。韩平路口气十分平和,依旧口口声声称他老师,说想请老师去连云香大酒店坐坐,有些日子不见老师了。连云香大酒店是上谷市一家星级的饭店,是韩平路接待客人常去的地方。

乐长怀就想,肯定与他暗暗查访韩平路的财产有关,这一下大概捅到了他的痛处了。乐长怀却说:“平路,有什么事,你到我家里来说不行,非得到酒店?我病了以后,基本上不喝酒了。”

韩平路沉了一下说:“不去家里了,您辛苦辛苦,来我办公室吧。”

乐长怀想,去办公室,就有点公事公办了。去就去,难道你也像苏太和一样给我设美人计不成?就乘车去了韩平路办公室。这是一间大老板的办公室,气魄自然是可以想象得到的。秘书通报了,才见韩平路出来,他神态很平静,但显得有些疲倦。他像往常一样热情。说:“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劳老师大驾了。”说着倒了水,递给乐长怀。

“你我谁和谁啊?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在老师面前我从不拐弯抹角。听说,老师暗查了我的财产状况,我怕您查的不全,或是有遗漏,就请律师弄了一份周全的,请您看看。”

乐长怀尽管有些心理准备,还是怔了一下:暗暗查访他的财产的事,这么快韩平路就知道了?想解释几句,还没待他开口,韩平路又说:“您也是为了工作,我很理解。”

拿起电话,说:“请胡律师来一下。”又转身对乐长怀说:“您见着周小京了?”

乐长怀又是一怔,怎么,什么事也瞒不过韩平路的眼睛?但也只好说:“见着了。”

‘‘还真想她,怀孕好几个月的人了。怎么样,她好吧。”

乐长怀听着心里十分别扭,嘴里却说:“好,好。你以前说你们夫妻感情不怎么样,其实,小京对你好着呢。我见了她,还几次问候你。”

周小京被拘审其间,案子没有结,是不允许亲戚探望的。但是,如果韩平路稍微运作一下,见一见周小京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韩平路一直没有去。这时候,他的眼睛却有些红了,说:“危难之中见真情啊……”

不待话说完,胡律师进来了。乐长怀认识他,胡律师是上谷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在律师界很有些名声。他是太阳集团的法律顾问。

胡律师和乐长怀握手寒暄过后,拿出一份打印的文件,说:“这是韩平路的个人固定财产登记情况和收支情况明细表,请乐队过目。”

“用得着这样嘛,用得着这样嘛。”乐长怀说是说,还是把明细表接了过来,他看了一下,确实比他查访的详细许多。收入部分,除固定收入以外,主要是太阳厂在濒临倒闭时,太阳厂从职工到厂长都集了资,当时说是按多少多少分红,还签了协议书。但是,当时大家都没有想到要分多少钱,只是为了厂子不跨掉,保住自己的饭碗就行。《工人日报》驻上谷市记者站李站长知道了这个情况,采访了韩平路并发了文章,称这叫什么股份制,还说是为国有企业股分制开了先河,这在当时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之后,权威报刊转载,电台电视台采访,把太阳集团一下子搞得知名度很高,也把韩平路炒成了名人。说实在话,那时韩平路真的有点赶着鸭子上架的感觉,他也真不知道什么股份制不股份制,却被新闻媒体一时搞得沸沸扬扬,太阳厂不股份制也得股份制了。当然,这对太阳厂的起死回生以及后来的发展,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这有点歪打正着。为此,韩平路十分感激李站长,直到现在还和李站长保持着很好的关系。

当时,韩平路将村支书儿子给的老宅子的钱,连本带利带头都拿到了厂子里。后来每年的红利,为了厂子的发展,他从来没有往回拿过,几年以后驴打滚似的一滚,数目就很是可观了。说心里话,那时的韩平路,没有想到后来要发多大的财,绝对是为了支持企业才那样做的。

另一笔主要收入,就是政府的奖金。因太阳集团的效益好,省、市政府连部里都给过他奖励。当然,奖励政策是政府定的,资金是太阳集团出的。明细表确实详细,连乐长怀不可能查访到的个人存单一笔笔都有。

支出部分,购买别墅,房屋,支援希望小学,救灾捐助,家里的大件商品,一应倶全。而且,文件凭据,票据账底的复印件都一一附着。还有一样支出,他所缴纳的个人所得税都一一列出了。

乐长怀看得有点傻了,他没有想到韩平路这么心细。胡律师说:“乐队,这些文件是复印件。不过,这些文件不是专门为您准备的,这是审计局审计过的材料。您如果想查原始资料,我马上给您调。”

乐长怀很尴尬,说:“不用了,不用了。”

韩平路对待自己的钱财和他对管理太阳集团一样,见大不见小。该他得的,正大光明,当仁不让;不该他得的,他绝对连想都不去想。’而且,他从不贪小,比如经济活动里的猫腻,来往应酬中的礼品,公款宴私客等等,说真的他方便得很,机会也多的很,但他却从不沾,一点半点的,他还真的瞧不起。

韩平路倒不是为了树立自己的清正廉洁形象或处事小心谨慎,而是他觉得一人要有大智慧,不可以有小心眼儿;人可以有大毛病,不可以有小毛病。贪小便宜、耍小心眼儿、小算计是小毛病,小毛病不好。人有大毛病不可怕,可以交,可以共事;有小毛病的人就不怎么让人喜欢了,你就得相当小心了,就不可交了,甚至是十分地可怕了。孔子曰: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前头半截话老祖宗说得不对,应该说唯女子谁都愿意养也;后边的半句说得何等好啊,千古绝句了。

韩平路坐下来,说:“老师,对于我您还不知道吗。如果贪污,是有机会的,也可能说是很容易的,穷庙富方丈,何况我这是个富庙。但我不,说实话,我连贪的念头都没有动过,真的。我的红利,政府给我的待遇,正常收入,已经够了。若我贪污一百万,一千万,上亿吧,身败名裂,甚至连性命都搭上,就什么也没有了,钱再多有什么用?就是不身败名裂,不搭上性命,把这个位置丢了,值当的么?老师你知道,我曾想利用这个台阶,能往上走就往上走呢,不过没有达到目的就是了。看这个位置,我看得比钱重的多,这当然也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看透这个世界了,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乐长怀似乎也有些动情,说:“平路,若凭你我的关系,我不该查这些事。可是,虽说我退了,我身上还有担子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