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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谢青延来了慕府,就一直与慕辞住在昭华堂同榻抵足而眠,慕府老太爷的说法不过是两人自幼熟识,故而多增添一些情谊。这样也的确方便了不少,至少不用慕夫人再打扫整理出院子来,谢青延在慕府也不会觉得无趣。

这边谢青延刚被刘宴服侍着洗漱好,到了外间却发现慕辞还坐在书案前用功,昏黄不甚明朗的灯盏映得灯下的人分外勤劳,挺直的脊背也带了别样的感觉,让原本神思清明的谢青延骤然无措。

“你,做什么?”

慕辞搁下手里的笔,抬胳膊舒展身子,而后才回了一句写东西呢,说完又拿起了刚搁下的毛笔,继续凝神写着慕府老太爷交待的心法。

慕府老太爷原本对慕辞极为满意,自然很少责罚他,只是随着慕辞年岁渐大老太爷也有些捉摸不透,对慕辞也是愈发严苛起来,稍有不好就是恶狠狠的责罚不留情面,任凭慕夫人和老太君如何劝阻,慕府老太爷也从未动过什么恻隐之情。只是老太爷雅好文学,对慕辞的惩罚也不是一般武将家的鞭笞,而是罚抄写各类的东西,心法诗经,史记列传。慕辞这些年抄写的东西叠放在一起,已经攒了半箱子多,拿出来就能震惊四座。

谢青延自然不知道这些,他看着慕辞专注不愿被人搅扰的模样就忍不住皱眉,心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最后干脆把一旁观望的刘宴赶走,自己又端着一盏灯台往书案前走去。

“光不够亮,容易伤了眼睛,再添一盏吧!”

谢青延放下灯台的时候,就一眼瞄见了慕辞已经抄写了五六页的东西,看着像是一本心法秘籍之类。这倒也不是谢青延他有意偷看,只是心里好奇心作祟,又因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一眼看见了内容,就情不自禁地定睛,也不是要故意窥探什么。

慕辞依旧雷打不动地低头默写着那本心法,对着谢青延只恩了一声,手下的笔也并未停顿。谢青延又是惯常喜欢沉默的主,放下灯台觉得自己没有多少睡意,干脆寻了个矮凳坐在书案一侧,凝神想着今日一天的所见所看。

现在的边州都护府镇守将军谢霖,可是布衣出身,在都护府的军营里蹉跎了两三年,最后被慕府老太爷发现了才能也有了晋路。谢霖将军以白衣作到如今的都护府镇守将军,可见是个有几把刷子的人,慕府老太爷也经常夸他机敏处事妥帖。谢霖将军得到这些夸奖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喜欢临睡前把自己做的事说的话遇到的人回想一遍,找出自己的错误不足,或者想好下次应对的话语。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偏偏成了慕府老太爷看重他的最大原因。

谢青延作为谢霖将军一手养大的独子,不说学完了他身上的长处,但这个习惯却是继承了来。只不过往日谢青延回想的都是一日的练武进度,以及反省一下自己是否尽力。今晚却罕见地反省了自己的言行,越想越觉得自己今日的表现太差,半点儿比不上一直笑意盈盈的慕辞。

今日犯了太多的错,不该一怒之下迁怒慕辞,不该在自己得利的情况下反嘲旁人,不该因为慕辞的劝阻而愈发气恼……谢青延越反省越觉得羞愧,忍不住转头看一眼身边的慕辞,抿了抿唇。他原本是最不喜那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市井之言来说就是那些做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三卫一营选拔时的暗规,终究是为了照顾那些实力略差的勋贵子弟,谢青延就算不是实力略差,也是被照顾的勋贵子弟,那些为平民打抱不平的话此刻回想起来却是苍白无力甚至鄙薄,让他忍不住低头叹了一声。

那人坐姿端正,纵然写字嘴角也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一双眼睛更是华丽潋滟,垂着的目光也像是带着隐约的笑容。谢青延转头对上半张容仪秀美的侧颜,一时间也禁不住有些愣神。当那张脸收起了一副半真半假让他厌恶的笑容,谢青延就能从他身上找出一些昔日的痕迹,和经时间琢磨候愈发光彩照人的旧日挚友,都是他惦记着怀念着的一切。

慕辞专心抄写着心法,不一会儿就把第一遍抄写好了。心法原本就没有多少东西,慕辞抄写得快自然写完的也快。把那些杂乱的纸页整理好,慕辞又取出毛笔开始默写第二遍。身边人的小动作不是不知,他只是懒得去理而已,不想谢青延偷觑的动作居然是越发嚣张,慕辞被他看得忍不住写字的笔一顿,赶紧拿开后已经聚了一团黑墨。

“欸……”

别人身边都是夜伴读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是直愣愣盯着自己,冷面寒霜的朋友了?慕辞心里忍不住抱怨到,想起来谢青延冷面寒霜的模样,他就忍不住促狭地在心底笑了两声。这一笑不打紧,写的好好只剩下半行的纸上就多了两个歪歪斜斜的字,像是慕辞此刻心里的波动。

差一点儿就能写完的啊!慕辞心里恨不得滴下血来,察觉到谢青延还是看着自己又不愿显露出来,神色如常地把那作废的纸搁在一旁,而后取了一张崭新的纸页重新默写。

“这么晚了,青延不打算歇息去么?”

慕辞低头轻声问了一句,真怕克制不住会去对谢青延喝一句。昭华堂的屋子内室本来就安了两张床,谢青延住进慕府后,慕夫人又把那一架略小的床换成了和慕辞睡的一样的雕花大床,不想委屈了这位自小没有母亲照顾的苦命孩子。谢青延平时睡得早,一般慕辞这边洗漱着谢青延已经躺下,不想今日却如此反常,令心烦意燥的人忍不住关心一句。

“……现在,就打算去了!”

谢青延没想到慕辞会问一句,收回繁琐的心思才回了一句,一手却反常地拿起那一张作废的纸,大略地扫视了一眼就又重新拍在桌子上,果然是他刚才看到的心法。谢青延狐疑地看他一眼,想着大晚上的默写这个做什么,不想竟然直接问出了口。

慕辞无奈地看他一眼,没好气地回一句要不是被我家老太爷罚的,你以为我自愿写这些没用的东西。谢青延也不知慕辞又因为什么被老太爷罚了,点头应了一句这样啊,本想试探句要不要我帮着你写,话即将出口的时候想起自己不堪入目的字迹,说出口的话已经是那你慢点写,我先歇下了。

纵然心法短小精悍,五十遍依旧让慕辞抄写了不少时间,旁边又添了一位总要时不时与他说话交谈的谢青延,更是拖延了不少速度,等到第三日中午的时候慕辞方把字迹工工整整的五十遍心法抄好,放在了老太爷的案头。慕府老太爷看过后也是满意,把两人喊过去说了几句话,又吩咐自己的仆隶把今上刚赏下来茶叶取出来,泡了一壶好茶品尝。

慕府老太爷武将出身,却从不以武将自居,平素里也喜欢和一些文人墨客博学之人相交,也经常独子点香煮茶,鸿儒的姿态做的比朝中那些已经隐退了的文臣还要像样。慕府老太爷煮茶的手艺自然是好的,浓郁的茶香混合着清淡幽雅的熏香,自然别有一番与众不同之感。

只是谢青延自小在军营里长大,生活粗糙,又因身边都是不解风情的军汉,故而不仅对慕府老太爷的茶叶和熏香没有看法,连他煮茶的手艺也没觉出哪里好了,莽撞地喝了一盏茶水下肚,没咂摸出什么味自然也就沉默下来,不敢随意地夸赞一句好喝,就转头去看仔细嗅着茶香的慕辞。

慕辞喝茶的姿势与老太爷如出一辙,拿着茶盏轻嗅的模样也差不多,小心地喝下茶水品过后,才低声地用些谢青延听不懂的话语委婉夸了慕府老太爷的手艺一番,把老太爷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慕辞放下杯子自己觉出了谢青延的目光,抬头对着他挤眉弄眼,示意了一句老太爷最喜欢旁人说些文雅话形容他,你就不能说几句。谢青延恍然大悟一般点头,而后张口说了一句老太爷的手艺真好,连皇城里最好的茶楼里最贵的茶,都比不上这茶。慕府老太爷的脸色当即变了,不甚高兴地回了一句是么,这御赐的茶想来就是该比茶楼的好一些吧。

谢青延沉默寡言是真,但也能轻易察觉出慕府老太爷这是生气了,随即开始反省自己的话,抬头的时候就看到慕辞一脸笑意盈盈的模样,明亮的一双桃花眼里也是眼波熠熠,瞬间就忍不住呆滞。

慕府老太爷轻声咳嗽两句,接着干脆把剩下的茶水全倒给了谢青延,说了一句再试试,看与茶楼里的有多大区别。慕辞看着老太爷对那一句话上心,忍不住帮衬了谢青延一句,说老太爷别难为青延了,他是真的没有学过这些东西。武将世家里,怕也只有慕府老太爷会整日教着自己的后辈学习文人的东西。

最后谢青延跟着慕辞说了不少好话,每当听到慕辞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就跟着点头,这才把慕府老太爷哄好,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慕府老太爷把茶壶和香炉放在一边,又挪开了三人中间的矮桌,这才笑眯眯地说了一句你们当我今日是与你们逗笑来的么,说完自己就先笑起来。慕辞按下谢青延回了一句当然不会,祖父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两人听着。老太爷点了点头,看着两个少年说了一句你们想进金吾卫还是监门卫啊?

慕辞进三卫一营哪里都无所谓,反正他要做的是去的三卫一营选拔的头名,以便被鸮卫选中,以后方便加入神秘莫测的鸮卫,只是和许鸿说好了一起进监门卫,纵然许鸿不能来了他也会遵守这句承诺。谢青延原本想进京郊守卫营的,只是他一直跟随金吾卫上将军卫灵习武,若是去了其他地方怕别人多想,故而谢青延决定的就是报名去金吾卫。

(今天双更抱歉这几天太忙没时间存稿一直是现写的发的晚请原谅^=_=^)(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