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迎面而来的万千剑影,残恋生神色一凝,眉宇间的邪魅好似飞扬了起来。
他手中圣帝炎绝散发出一道炽烈的光,在空中斩出一道红芒,挡住了万千元力剑。
剑影与红芒碰撞,爆出无数气旋,残恋生闷哼一声,倒退出数步,面色煞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曾今那个自己可以随意碾死的少年,如今居然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对碰的余波,让得羽焱的身形略微迟滞了一刹,但随即剑鸣声再起,天涯忘归一个起落,卷起遍地黄沙。
地底前方的路真的很开阔,就像专门为两人准备的战斗场所,可以随意施为。
残恋生出现在了此处,之前的猜想便也得到验证,毫无疑问,摆在羽焱面前的,是一个设好的局。
圣鼎天的目的,或许一直都是自己。
只是,他此时已然走到了这里,便只能向前,哪怕知道是局,也没有退路可言。
通过刚才的交手,他能感受到残恋生的修为,六段巅峰,距离突破到七段只差一步,进入天墓让羽焱受益匪浅,但时间毕竟只有外面世界的十分之一,修为难免会落下。
但他有信心战胜眼前的对手。
残恋生身前,天涯忘归破开黄沙而至,一往无前的剑气,直欲撕开他的身体。
关键时刻,他手中的圣帝炎绝升腾起熊熊火焰,灼热的气息顷刻间包裹羽焱……
地底的黄沙世界中,两道身影不断的对撞、分开、再度对撞,剑影和火光交织成一片,直叫人眼花缭乱。
……
军营中的帅帐前,有一小块空地。
空地上,此时正摆着一张紫木圆椅,一个人正襟危坐。
这人年过中旬,穿一身大紫官袍,留一撇山羊胡子,面容刚正,神情似有所思。
在他的身前,摆放有一张茶几,上面放置着一杯香茗,热气腾腾的。
如果仔细去看就不难发现,他那身官袍上的图案,是春风过岗图。
这幅图出自某位画道大家之手,在圣邪两族都极有名气,原著早已不知所踪。
但是,整个大陆,最喜欢这幅画,甚至还将其刺绣在衣服上的,只会有一人。
那便是号称“春风不度,万里秦川”的,秦万里。
让人不解的是,身为一军统帅,此时外面战火连天,他不在帅帐里被重兵保护着,反而悠闲的坐在外面喝茶,周围一个守卫都没有。
当然,可能是为了以防万一,距离他不远处的阴影中,有着几道隐晦的气息。
感受着近处地底之下传来的战斗波动,以及塞外天空里的悍然之威,秦万里端起茶水轻品了一口,双眼微微眯起。
身为圣族重臣,一代修书名士,眼前这个局,自然是他布下的。
只不过,看似是个完美无缺的死局,实则漏洞百出罢了。
擅长推演计算的他,当然知道天机寒会来,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派出了实力远逊的鲁州三杰。
残恋生虽然修为强大,但独自一人面对羽焱,又怎会讨好?
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的战斗,他们都会输的一塌糊涂,这当然是故意的。
他还将平时用来防身的侍卫遣到了前线,为的只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不会被人看到。
至于身后阴影里的人,估计不久就会死去,而那位圣鼎天用来监视他的肥胖王爷,今早便被埋入了黄沙之中,现在恐怕已经成炭了。
为什么这么做呢?原因只有他和天机子心知肚明。
这是生死棋下的约定,是续命之恩。
不出意外的话,这场战斗,最终会以蛮族冲入军营,己方大败而告终。
他想着,数息后有探子慌忙来报:“十里外的大漠上,忽然出现了一只蛮族军队,三千人左右,为首的是一个姑娘。”
秦万里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挥手说了一句:“再探。”
探子应声而去。
就在他以为一切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身后的主帐被掀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
帅帐中本是没有人的,但连通外界的路就在那里。
秦万里不明白,为何圣皇会在这个时候,额外派人进来?
莫非他是信不过自己?
要知道,开启通道的代价,可谓极为高昂,即便他是圣族之主,也难以轻易承受。
虽然心中思绪翻腾,但秦万里表面仍然不动声色。
他搁下了手中的茶杯,转身看向身后。
这是一个全身包裹在灰袍中的人,除了一双枯瘦的手和死灰的眼,再没有任何皮肤露在空气中。
这灰袍也不知是什么材质,隔绝了他的所有气息,感受不到分毫的元力波动。
但他袖角偶尔溢散出来的毁灭意味,却是让人心惊肉跳。
秦万里惊诧的说道:“您怎么来了?”
这人淡漠的回答:“大王恐生变故,令我前来。”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您可放心。”
“但愿如此。”
灰袍人抬头望向西北天空的战团,不明意味的说了一句。
……
千米的高空之上,数息之间,四道身影便来回交错数百遍,无数凌厉凶险的招式,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
方圆百里的天空尽数被撕碎,显现出后面那如夜色般的空间乱流。
苍穹被分成了两半,墨迹、琴音、纸扇各占六分之一,剩余的是天机寒如海的元力。
一声轰响,掀起阵阵元力风暴,酣战的四人骤然分开。
风暴散尽,空间逐渐愈合。
天机寒踏虚而立,神情依旧,举手投足间自生威势。
鲁州三才退到了千米之外,三人嘴角皆有血迹,身形狼狈。
白展言满头长发散乱,胸前有着一记掌印,就好似整个胸膛都塌陷了下去。
他一身衣袍沾满了殷红,纸扇也在刚才的战斗中折了,看着天机寒的眼中满是惊疑不定,又哪还有先前的沉凝气度?
眼前这人就像一片深邃的夜空,让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看透,三人都将近极限,对方却像山岳般岿然不动。
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想到这,白展言一咬牙,向着天机寒深深一礼。
他的身体压的很低,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很恭敬。
“前辈,小生与舍弟不过是受人之托,不知前辈与圣皇有何纠葛,能否放我们一马?”
天机寒双眼如电,还是先前那般回答:“现在离去,饶你们不死。”
白展言握紧纸扇,说道:“前辈真的不肯高抬贵手?”
说罢,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想到自己一再以礼相求,天机寒却仍旧没有妥协的打算。
他脑内思绪翻飞,盘算着去留的得失。
天机寒冷哼一声,说道:“非我不肯,圣鼎天可曾给过轩辕情面?”
他说这话时,一股果断的杀伐之意,猛然透体而出。
千米外三人只觉身体一冷,如坠冰窖。
白展言神色一凌,顺势把心一横,手中纸扇一拂,如燕般飞身而去。
“和他拼了!”
他的衣袖轻甩,周身便浮现出各式各样的暗器,仔细一数,竟有数百种之多,铺天盖地而来,冷芒如雨。
颜落毫拿起断毫,一口心血喷在其上,手中笔墨急抖,宛如狂风骤雨、孤峰绝壁,墨点和血迹连成一片,隐现涛涛江河之势。
梁束音手中六弦琴断了三弦,指尖一片血肉模糊,但他还是盘膝坐下,琴声渐起。
鲜血与钢弦狂颤,音律越发的高昂起来。
梁束音第一次开口了,但不是说,而是唱。
他虽是男子,却画着淡红的眼影,涂有腮红和唇脂,看起来就像是台上的戏子。
他唱的不知是什么曲子,但腔调是高而尖的戏腔,如高山流水,空灵哀婉。
琴音与歌声和在一起,组成一道决然的死意,听起来格外凄凉。
周遭的天空,突然变得杀机四伏起来。
天机寒手掌一翻,一块罗盘出现在了手中,玄奥的天机锁死了三人。
……
地底之下,残恋生气息紊乱的站在一处,胸膛不停的起伏着,他的一身铠甲上满是横竖不一的剑痕,破败不堪。
羽焱的剑太过迅疾,又数量极多,如若不是靠着这品级不凡的铠甲,他早就变成了一堆碎肉。
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被刺得浑身是伤,就像一个血人。
看着面前滔天的火焰,他想着先前那道身影,应该是死了吧?
然后,残恋生听到了一声龙吟,一柄染血的墨剑穿透火浪,带着震慑心魂的悲鸣而来。
长剑之后,一个如同鬼魅的人影,快速贴了上来。
羽焱的衣袍上全是破洞,多处皮肤被烧得焦黑,却并无大碍。
道道银芒,在他的身体上闪烁着,隐隐传来风雷之声。
经过了满天雷霆的淬炼,他的躯体强悍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残恋生的火焰虽然纯正,说是焚山煮海也不为过,但短时间内也无法对他造成过重的伤势。
天涯忘归到了眼前,残恋生的瞳孔陡然收缩,这一剑太过突然,他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
就这样,长剑在他的眼中不断的放大。
危急时刻,他脸上的邪魅扭曲了起来,变得极为可怖。
一声大吼,他的身体以一种奇诡的动作,极限般的往左边偏了一下,避开了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