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声，鲜血四溅，天涯忘归穿透了残恋生的右肩，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
剧烈的痛楚，使得他再也无法冷静下来，如野兽般发出一声声嘶吼。
然后，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羽焱已脚踏踩影接踵而至，强劲的拳风如山般压了过来。
残恋生无力招架，只得勉强横剑去挡。
拳头隔着圣帝炎绝，轰击在了他的身上，其上的巨力，直接是将他掀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在远处。
羽焱的身形紧跟而上，猛扑了过去。
他的左臂如同铁爪般，将残恋生死死的按在地上，右拳高高扬了起来。
这一拳若是砸下，对方的头将会如西瓜般爆开。
生死关头，残恋生歇斯底里的大吼了起来，脸上的邪魅拧成一团，拼命的挣扎着。
下一瞬，他的眼瞳被一种死灰色尽数布满，全身上下骤然爆出一股远超自身修为的气势，将羽焱震飞了出去。
残恋生捡起掉在一边的圣帝炎绝，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杂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能看到一双散发着幽光的竖瞳。
他手中长剑直指羽焱，狂笑着说道：“都是你，都是你逼我的。”
他的身体颤颤巍巍的，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但全身上下的气息，却是癫狂到了极点，就像一只临死的凶兽。
羽焱静静的看着他，并未说话。
残恋生大笑一声，用剑在身前斩出了一片火海。
羽焱一怔，持剑穿过火海，却再难寻到他的身影，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了。
这是，遁入空间逃走了……
圣帝炎绝不愧为排名第三的轩辕器，这操控空间的强大能力，当前大陆，恐怕也只有吞天能做到了。
残恋生依靠着这种能力，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若不是如此，他数年前便会死在莫尊手下。
看着周身升腾的火焰，羽焱眉头蹙了起来，突然觉得有些棘手。
想杀死这样一个人，确实是比较困难的事情。
那么，就之后再杀好了。
他想着，然后抬头望了上去。
……
此时，天空中的战斗也逐渐有了结果。
天机寒手中罗盘旋转如飞，一身衣袍无风自动，四下的天机同时收紧。
白展言原本飘逸的身法突然凝滞在半空，狂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遭重击的飞了出去。
颜落毫手中画笔碎成一片粉末，眼底的生机尽数消散，朝地面坠了下去。
梁束音所有琴弦皆断，双手五指只剩下森森白骨，身体伏在琴上，呼吸孱弱。
白展言倒在距离他不远处，最后看了他一眼，声音如同蚊蝇，说了些什么，随后便朝下坠去。
梁束音听着他的话，嘴型微张，眼中尽是悲戚，泪水如泉涌出，洗去了满脸的妆。
只可惜，他此时连发出声音都十分困难，更别说哭和喊叫。
天机寒奇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股元力散出，将他送往远处。
做完这一切，天机寒藏于袖袍中的手抖了一下，神情略显疲惫。
以一敌三，又哪像表面这般轻松从容？
这毕竟是三位九段的对手，而且配合极佳，真正爆发出的战力，远超自身修为。
下一刻，天机寒眼中的疲惫尽数隐去，他看向下方的千罗网，衣袖一挥，高空之上便有无数雷霆翻涌凝聚。
帅帐之前的灰袍人身体一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元力发动，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现时，已在千米之外。
与此同时，一道剑气穿透黄沙，羽焱从地底一跃而出。
沙石落下时，他看到了秦万里。
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人，但能从对方的仪表气度中察觉到不凡，虽然全身上下没有元力波动，但也绝非常人。
秦万里给他的感觉，天机子也曾给过，只不过后者更为强烈。
这是修书者特有的气息。
他有些好奇，为什么四周没有一个护卫？于是问了出来。
羽焱问道：“你是谁？”
秦万里放下手中凉透的茶，说道：“我一直在等你。”
名贵的茶杯咯噔一声落在茶几上，溅出几滴水渍。
羽焱不解的问道：“等我干什么？莫不是杀我？”
秦万里摇头，指着身后的帅帐说道：“如果我要杀你，不会坐在这里，身边更不会一个守卫都没有。”
“我凭什么相信你？这应该是一个局。”
“如果没有我，你根本走不到这里，为了等你，我的茶一直凉着，没有换过。”
为何不换？当然是因为他身边没有人，也不能有人。
秦万里再度说道：“这或许是一个局，却是帮你的局，天机寒若不是算到了这一点，估计也不会让你前来。”
“你真以为凭自己一人之力，能突破整个军营？”
羽焱陷入了思考。
如果真如眼前人所说，之前种种的漏洞，确实都能弥补了。
他一路来遇到的阻碍，仅仅只有残恋生而已，这圣族顶级军团的大营，难免太好进了些。
羽焱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助自己，一般或者有所图，或者有所求。
秦万里回答道：“或许你不知道，天机子曾与我摆下生死棋，最后我输了，他却救了我。”
羽焱明白了，原来是人情，最值得相信，也最不能相信的东西。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您，到底是谁呢？”
“或许，你应该知道‘春风不度，万里秦川’。”
羽焱一震，原来坐在自己前的，居然是他。
那么他的话，自然也能相信了。
没有人会比修书者更守信，特别是在大陆极有名气的修书者。
“您请接着说吧。”
秦万里一笑，知道羽焱相信了自己，他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刚想要抿一口，却发现茶是凉的，无奈又放了回去。
他从那张紫木圆椅上起身，说道：“原本你到这里之后，营前的那些军械会损坏，然后大门打开，紧接着蛮族军队攻进来，我们大败而归。”
“但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
秦万里指着远处天空之上的那道灰影，说道：“因为他来了。”
原本会自动损坏的军械，因为他的到来，不会损坏了，原本会打开的大门，也因为他的到来依旧紧闭。
这很可能成为一个转折点，蛮族的军队可能攻不进来，天机寒因为和鲁州三才大战，可能消耗过大挡不住灰袍人。
灰袍人回过身来，就会杀了自己。
原本已定的局势，就以为这一个小小的点，变得难以预测起来。
秦万里很好奇，这到底是谁的意思，如若不是有人在背后策划，圣鼎天绝不会突然派一个人过来。
而羽焱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穿过成千上万的军士，去毁掉那些军械，然后打开大门，最后联手天机寒战胜灰袍人。
前两项他拼尽全力也许能够做到，但要和九段强者交手，却是一个问题。
就在羽焱思考间，远处已经有黄沙弥漫而起，马蹄声和喊杀声，连成一片。
天机寒安排的蛮族军队，到了。
时间紧迫，秦万里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羽焱说道：“那我去了。”
这句话他说的很平淡，仿佛千军万马和强大的敌人，根本不值一提。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秦万里一愣，随后洒然一笑，拱手说道：“此局是死是活，全看你一人。”
羽焱点了点头，朝营前的方向看了一眼，记住了大概的距离与位置。
然后，他纵深一跃，跳入了黄沙之中。
随着他的离去，秦万里重新坐回了原位，面色沉稳，眼底却有波澜涌动。
……
高空之上的雷海前，两道身影正对峙着。
天机寒手中的罗盘缓缓转动，随时可以召唤出漫空天机锁定对方，杀人于无形。
灰袍人如枯树枝的手掌间有冷光流动，气息渐沉。
二人，谁都没有率先出手，因为都没有杀死对方的把握。
气氛如死水，压抑且沉默。
天机寒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终于忍不住出现了么？”
身为天机家的第二代家主，存活至今，这大陆推演计算比他强的，几乎没有。
在别人算出他所做的事情时，他早已算出了对方所算的一切。
所以，对于灰袍人的出现，他显然早有预料，并不惊讶。
“我再不出现，你还不把下面掀了？”
灰袍人的声音很低沉沙哑，就像喉咙里灌入了几粒沙。
关于天机寒的身份，他早有预料，对于对方猜到自己的到来，没有丝毫的诧异。
天机寒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知道我？”
灰袍人说道；“传闻天机世家算尽天机，你既然算到了我，那么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破眼前的局？”
天机寒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开口道：“破与不破，暂且不急，要不我先来算算，你是谁？”
说完，他眼神一凝，抬手指向了灰袍人。
随着他这个动作，灰袍人身体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很轻微，但也很真实。
就像，突然遇到了什么很恐惧的事情。
他活了漫长的岁月，经历了轮回与变迁，大陆上辈分比他更大的人，少之又少。
试想，能有什么事情，让他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