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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下第一顽主

“我有预感,”我撅着身子趴在枝干上,俯身瞪大着眼睛严肃道,“这几天会有大事发生。”

“……”

“有没有在听我话啊,”

“……”

“喂,喂!姥爷的,松果就那么好吃?”

“吱吱!”它终于有了反应,虽然不怎么友好。

“你,陆妞她爸——唔好吧,我爸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我义无反顾地再次将热脸贴上冷屁股。

“吱吱吱!!!”

一颗规模不的松果亲切地pia在了我脑门上,我当然有注意到,本来阿扁同志是要用一颗更大的松果来教训我的,之所以犹豫着换成的,也当然不是扁同志大发慈悲。而且我强烈怀疑这是颗不怎么爽口的松果。

我紧紧闭了一下眼,眉头都懒得皱,“话……”我用悲悯的眼神望着这个怒气冲冲的短毛畜生,恨铁不成钢地道,“您就不能来儿新招吗?”

啪——

啪啪——

啪啪啪——

短暂地沉默——

“姥爷地!阿扁我要剁了你个王八蛋!!”

阿扁地反应告诉我。招儿没新意不要紧。管用就行。

我气急败坏冲出冲出院子。紧跟着咧嘴洋洋得意地可恶敌人。

“再跑,你再跑!下次见到你我把你红烧!”我喘吁吁地摁着膝盖停下,不忘记伸出一只手,冲那个一蹦一蹦远去的坏松鼠威胁道。

“你要把谁红烧了?”耳边冷不防传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男声。

我猛地直起身,下意识向一旁退后了两步,看清来人后,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望着眼前的男子。我一度以为,我们不会再相见了……

“你……没有回京城?”我用手指着他,微微有些结巴。我真羞愧,自己心里竟然泛着某些甚至可以标榜为“高兴”的情愫。

“可是……我忽然想见你了。”猪摊摊手,毫不隐晦地肉麻起来,脸上带着极不搭的纯净笑容。

“所以,”我定下神来,下决心要揭穿他的戏谑,“你是,跑回京城十来天不到,朱公子你忽然想我想的要命,又马不停蹄跑来荆门?这样的话,女子真是荣幸之至。”

“对对——”他的话堵在嘴边,兴高采烈的笑容也僵持了一下,“你不相信我?可是织……我确实是想见你才偷偷跑出来的。”他漂亮的脸蛋上书写着大大的委屈二字,像女孩子一样又大又晶亮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我。

睫毛真长,我忽然很乌龙地想道,这简直需要剪枝机来修剪!

“是真的!织。”他见我不话,急忙再次保证。

我从花痴情怀中醒悟过来,摆摆手不耐烦地道,“好啦随便!我看你就是好玩,找个借口服自己溜出来而已。”我才不相信自己能让人好奇到这样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愣了愣,清澈的大眼睛眨巴几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有一……”

心里忽然又很犯贱地闪过一丝失望。

“可是……我是真的很想很想见你……奇怪,好像无论我什么都可以看见你……”猪继续肉麻,眼里还是那副不谙世事的纯澈。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比被一颗半径为十的松果砸中还更纠结,我皱着脸,感觉整个人都在哆嗦。

谁来给这刚来人间报道的子上堂心理卫生课!!古代人不都早熟的吗?您之前还要回家讨老婆去的呢!再了,有你这么直白的吗,要表白您也装模作样走走程序不是?我好歹还是一没恋爱过的黄花闺女!

娶老婆!我忽然间记了起来。

“喂,猪,你不是……要回家娶老婆去的吗?”我别过头,讪讪问道。

“是啊。”他毫不虚心地答道,脸上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取了?”

“取了。”简洁明了,干干脆脆,一如他青彦如水的笑容。顿了顿,他依然毫无间隙地纯真笑着,“取了三个。”

晕头中,吐血中,抓狂中,歇斯底里中……

“你……这……三,三个?三个!!!”在好一阵张牙舞爪后,我终于挤出了一段看似能表达我情绪的话,虽然我的一只手正颤抖着比着三的动作,另一只手仍在激动地挥舞。

“嗯,三个!”他似乎对我的激动很不理解,皱着眉再次重重头。

我谨代表全世界的光棍恶狠狠地鄙视这个过分漂亮的家伙!

“可是……”他又开始拿他的纯洁笑容出来显摆,“她们都好生无趣,及不上织十分。”

我正认真思考着,有了猪这样笑容绝美的少年,叫我们女子情何以堪?冷不丁听到这一句,我几乎感觉自己身上冒出了肉香,被雷焦了来着。

艰难地皱下眉头,我强忍想踹飞他的冲动,大哥您都三房老婆了还打算来惹我?!

“三个……排序是按大,类型还是名称?”我竟然没忘记要调谑他。

长睫毛里的晶亮眸子闪过些困惑,“唔……一个是正房两个是偏房。”

我多想踢飞他,滚吧滚吧,给我滚远!

“对了织,”他好像全然注意不到我抓狂的表情——或者他注意到了却直接无视之,脸上又浮出献宝的神秘表情,他道,“我特地从家里给你带了好东西,走!我带你去看!”他着不由分地拉起我的手。

我还没来得及控诉,人已经惯性地跟着他快速移动起来。牵手难道在这个年代……也可以这么随便的吗??

我真的发现自己的脑子不是先进五百年,而是落后五百年……

跟着猪没头(本書轉載拾陸κ文學網)没脑地猴窜了大半天,他终于引着我在一个湖边停下,指着湖上飘荡着着的一座画舫道,“走织,我带上你去吃好东西。”

满肚子怨气的我终于在听到这句话后眉开眼笑起来,吃好东西……

“这个……嗯,租来一定要很多钱吧。”我仰视着这座大到吓人的航空母舰,心里非常纠结。有钱人就他姥爷的牛逼!

“租?”猪看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来不是租的。”我恍然大悟,心里稍稍平衡了一。

“嗯,不是租的,”猪也跟着我笑起来,“我买的。”

一个晴天霹雳华丽无比地击中了我。很抱歉很抱歉,我真的……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当淑女,可现在我不得不再次皱起脸,夸张地来表现一下我复杂的情绪。

“你……用完之后,要把这个大家伙弄回京城吗?”我艰难地仰着脖子,望着那除了还在水上漂着,实际和三层楼的房子没什么两样的庞然大物。

“带回去?”他非常配合地和我一起观望着航空母舰,“不了。随便找个人赏了,下次来了再买……”

这一次,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觉,只想去找枚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连及腰的长发都不堪重负地竖了起来,在绝对绝望和震惊的同时,我多么想大声:不要随便找人了,送给我吧送给我吧!!!”

“可惜你肯定不会要的。”猪遗憾地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要,我要!!

“呵呵,我当然不要,我要那个干嘛?这么个大家伙,我不要,怎么也不要!”我坚决地道,而且不断地加重语气,以此来肯定自己不要的决心。看吧,人就是这样贱起来的……

“唔,我们赶紧进去。”他又伸手来拉我。

我跟着他走上甲板,心如死灰地再次将这大家伙看了个遍。我想起许多天前,我还在为一两银子跟猪叫板,现在想来,那时我多么天真呐~

但当我失魂落魄跟着走近船内的时候,我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真。

我的第一感觉是,转身,逃!猪把我唬到天堂来了,但我不想再次死啊。逃!

“快!织。”猪毫不怜香惜玉地拉住我,“快进来。”

我慢慢将手拿开,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具体来,这座船十分符合金碧辉煌的概念,因为……它确实在散着金光!不知是颜料还是灯光的作用,船内被渲染得金光闪闪。感觉整座船都装着金子似的。地面都用雪白的毛绒地毯铺就,我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鞋脱掉!更夸张的是屋内的摆设,每一样东西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檀木,梨椅,玉杯,金匙,银器,古瓷,纱幔……

最闪眼的,或许还是立在船间的侍婢,我这灰头土脸的,站在这群美人中,简直就是个戏剧效果!

我忽然想起不久前还让我很感概的陆府,比较起来,那简直是个贫民窟!我真想就此撒手人寰……

“朱……猪,这就是你的,要随便找个人送掉的……宫殿吗?”我半死不活。

“是啊。”他淡笑着回答,随即挥手招呼过来一个极美的侍女,道,“去把东西拿出来。”罢又转身看向我,满脸献宝的孩子表情,“你一定喜欢的,可稀奇啦。”

我当然会喜欢,就您这架势这排场,随便勾勾指头都足够我吃一辈子的了。

美人将一个雕刻精美绝伦的红木盒子放在桌上,敛手退开。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这个盒子虽然看起来够我吃一辈子,但怎么看也只像个是食盒,里面难道装几个菜不成?

“快打开啊。”他笑眯眯地望着我催促道。

我狐疑地将盒子打开,里面竟然还装着个白玉盘子,我差背过气,还真是菜呀,不过是吃的也好,不定是哪儿捞来的龙肉。

我再次颤巍巍地将白玉盖子拿掉,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我彻底瞠目,囧了片刻后,我死尸一般地慢慢转过身去看猪。

“怎么样,没见过吧。”他满脸期待地看着我,似乎等着看我欣喜的表情。

“就是……这个?”我已经忍不住地开始痉挛。

“是吧,没有见过吧。”猪迫不及待地得意起来。

我现在,直想操块板砖拍死他!

豪华得像宫殿的画舫,一看就贵气逼人的红木盒子,还有价值连城的白玉盘子,里面竟然装的是……

我伸手去捻起一颗,驾轻就熟地把这玩意儿脱光,扔进嘴里咔嘣咔嘣地嚼起来,干脆利落地道:“唔,太湿了,要再晒干一些。花生滋养补益,有助于延年益寿,不过女孩吃多了会发胖。谢谢你的招待朱公子。”

是的,这么大的排场,最后迎出来的,就是这么几颗——花生……

我还能什么呢,拉着猪三一起跳湖得了。

猪眼睛瞪得大大的,愣愣地看着我,半晌都不出话。

“啧啧,太奢侈了,”我从腰间拿出自己的黑色手帕,一边望向猪三,将盘里的花生全倒在上头,“看,应该这样。”我看起来像个手把手在引导朋友的幼稚园阿姨。

“织,你……认识这种东西?”他终于问出了这个白痴的问题。

是的,不仅认识,想当初我还亲手上阵自己培育过,你个混球竟然拿这五谷杂粮来忽悠我,想死!

我不理会他的话,径自剥着花生,裂开的果壳一枚枚丑陋地躺在绒毛地毯上。

“我吃完了,走了。”我冷淡地朝他道,将最后一颗花生扔进嘴里,我忽然又有了呕吐的冲动。

“织……”他不安地嚅嗫,“你不喜欢吗?不高兴吗?”

“喜欢!我很喜欢!”我凛冽地站起来对上他的眼睛,感觉胸口处的怒气随时会喷涌出来,“有钱人,高兴了吗?”

他被我吓到,困惑地看着我:“怎么了,织?”

“没怎么?”我别过头去,死死地深吸了一口气,可压抑有时会带来更激烈的爆发,“朱少爷,你还是早些回去当你的贵公子吧,以后不要来荆门这种穷地方了。”

他沉默地看着我,脸上现出受伤的表情。但这更激发了我的戾气。

“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为了生存在苦苦挣扎。”我的语气由最初的尖利慢慢弛缓,呼了口气,我艰难地道,“外面那些商贩……你可能觉得他们很好笑,为了一文钱会争得面红耳赤,你也可能会将他们的市井当成笑话。但你也许不知道,他们一回身便可能是许多个孩子的父亲,两个垂死老人的儿子,或者一个朴实女人的丈夫,一家人的目光……他们必须精细地算好每一分利润,随便一差错都会让身后的家人吃不饱。”

我喘了口气,继续:

“也许他们还必须要担心天气,因为老天最喜欢作弄的——正如你们一样,被作弄的往往是这群最不幸的人,它喜欢时不时来个恶作剧,看这些弱到毫无抵抗能力的人类惊慌失措的模样。在他们为生计苦苦挣扎的时候,你呢,你,一个没有自己赚过一分钱的傻帽,只因为运气不错,找对了降落地……”

我意识到自己太过尖锐,平复了一下心情,喘着粗气道,“对不起……”

可这并改变不了,他漂亮的眸子里,那抹浓墨重彩的伤……

“对不起,我先回去了……”我着心虚地转身,开始匆匆往外走。

我干了什么?把一个从京城跑来只为了逗我高兴的朋友气岔?

少年仍呆在原地,洁白的地毯上,那些散落的果壳,像是讽刺的丑陋疤痕。

PS(百度全科客串一个):花生是从明代开始从南美洲引入的,只有皇家贵族才有资格享用,而且直到乾隆末年花生仍然是稀见的筵席食品。可怜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