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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1.胡智生出院当日,马不停蹄的回到家,果然还是来晚了。已经人去楼空,房屋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推开门,所有家具都用白布盖着,他掀开沙发上的布,坐下去,他想着或许曾经听蝶也会这样坐在这里干着针线活,他又来到厨房,那个食盒没有带走,就静静的摆在柜子上,他拿下来打开,一层层的隔档擦的一点油腻也没有。他微笑着,应该是听蝶临走时打扫的,听蝶爱干净,干活也是麻利不拖拉。此时一个副官进来,将一封请柬送到,说是新年酒会的邀请函,请他务必参加。他接过邀请函随手丢在桌子上,应允了会参加,就把副官打发走了。心想这样的场合不过是众人的寒暄与显摆,他此时的样貌去了也会引起他人的议论,他讨厌那些衣着光鲜内心却肮脏的家伙们,一个个纵乐无度,挥霍着他们用血肉换来的片刻安定。战争还在继续,内忧外患。一切都是无所预知的地步,谁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活着迎接新升起的太阳。他点上一根烟,叼在嘴边。走上露台,看着远处的江边,一艘艘远去的船只,载着货物离开这个满目疮痍的是非之地,有些人逃离了,他们另谋出入,有些人依旧要坚守在这里等待最后的结果。抽完一根烟,甩掉斗篷,拐杖一下子拄在地板上。

“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他疲累了,鬼门关闯了一回,回首过往,一条条生命倒在战场上的场景历历在目,这几十年都在跟枪打交道,刀枪冰冷,曾经的热血与冲动在此刻化成一股惆怅跟茫然。他叫了一个贴身的士兵,叫他去大剧院定个位置,他要去听戏。这一身戎马,他想要暂且卸下,归回生活,讨一个妻子成一个家,过上真正的生活。他知道每晚很多商贾都会前往上海大剧院听戏看剧,准能在那里碰见方老爷,他要会一会这个方老爷,看看对方到底有多老奸巨猾。能在上海混出名堂的都是有真本事的人,他不能小瞧对方。跟这种人讨个人情要个人......是要付出的。

夜晚的上海,一如往常的歌舞升平,不过是表象而已。出卖肉体的女人穿着暴露的旗袍站在街边的暗处,冷风刮骨一样的吹着,她们瑟缩的来回踱步,脸上的妆容都已经凋谢一般的扭曲了,依然还要在有男人经过时搔首弄姿。小乞丐三五成群追在汽车后面讨赏钱,下车的千金阔少会从衣兜里抓一把硬币丢出去,像是喂鸡一样的洒出的硬币被这群孩童哄抢。胡智生的车也刚巧停下,他看着这群孩子,哈哈一笑,想起来小时候自己也曾经干过这样的事,跟着一帮孩子一起讨钱混吃,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叠大钞撒出去,顿时好多穷人趴在地上哄抢,那些衣着光鲜的公子千金被他的举动弄得错愕。都在小声议论此人是谁。他则一瘸一拐的走进大剧院,进门时把大衣一脱丢给随行的士兵。他无心看戏,在人群里扫视,没有看到方老爷,却看到了一个人。此人正是田沁馨,胡智生住院时见过两眼,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今天她来了,想必方子白可定也会出现,果不其然,方子白就在跟前,同行的还有水生墨。他对水生墨印象颇深,听蝶总是谈起这个弟弟,对这个弟弟很是疼爱。他几步走过去,坐在了他们旁边,但是刚要坐下,有人拿着票也要坐下。胡智生抬起头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嗯——怎么着。”身边的士兵立即呵斥那人“敢跟我们胡旅长抢位置。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人只好吓得灰溜溜的离开了。田沁馨眼皮一摩挲,有些不屑。可一回头才发现是刚升迁的胡旅长。她则立马堆满笑意起身,“原来是胡旅长。刚才都没认出来。您也来看戏啊。”

胡智生也抬高眼皮,缓缓起身,“啊。是啊。咱们好像见过。”

“当然见过的。在医院。您跟子白的病房离得不远,都在同一层。还是我们子白的贴身丫头听蝶经常去照顾您的呢。您忘了?!”

此时子白生墨也都跟着起身,向胡智生行礼。胡智生点头示意。

看到方子白也起身了。胡智生说:“方少爷的病都好了吧。嗯......这个听蝶怎么样了?”

方子白略一想,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这个胡智生对听碟有意思。“奥。听蝶她挺好。谢谢胡旅长的关心。还有多谢胡旅长将房子让给我们暂住。改日我跟家父定当登门道谢。还有。我跟沁馨也就要订婚了。到时还请胡旅长来参加我们的订婚礼。”

“嗯——这是好事。我一定参加。”

戏没有看到心里去。胡智生心里嘀咕。没有见到老方却见到了小方。这个方子白到是很表里如一的一个人,一眼就能看穿。他没等散场就先出了戏院。在寒风中点上一根烟,方才在剧院里,他又闻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是听蝶身上的桂花味,这味道是从水生墨身上散发出来的。听蝶说过,他们都喜欢桂花的香味,老家有几株桂花树,每年都会做桂花油,用来抹头发。抹出的头发油光水滑。这味道叫他越发的想念但是直接开口跟人家讨人,人家肯定是不干的。索性把大衣一披,改日寻个机会问问人家听蝶愿不愿意跟自己过。一个军人,从不婆婆妈妈,也不懂那些男欢女爱的事情。如果人家姑娘愿意,就好好待人家。如果实在不愿意就认个干妹妹。这事啊反正在他心里可是犯了难。没经历过啊,光知道打仗了。谈情说爱的事,他真不懂。要讨个女孩子欢心那他比登天还难。看着这一群群公子哥把身边的姑娘逗得花枝乱颤,他还真是瞧不起,但是跟他们比起来,自己五大三粗的架势,也不上眼。嘴一吧唧。“回去!”这一下子就心烦了。坐上车,看着五光十色的街景,路过一个婚纱店,叫司机在店外停住,橱窗里的婚纱真是漂亮,心想着听蝶能穿上这样的婚纱跟自己结婚,那才叫一个美。悻悻的笑了。

而田沁馨在剧院便一眼看穿了胡智生的心思。她对子白说胡智生是看上了听蝶。子白不语。其实子白也早看出了胡智生心里想什么。他也知道听蝶,不过是看在都是老乡的份上,格外对胡智生照顾罢了。可能叫胡智生心里产生了错觉。生墨则不这样想,他觉得胡智生会对听蝶好的。不难看出胡智生是个敞亮人,爱恨分明。他对子白说:“不如撮合他俩一下。说不准他们能在一起呢。”

生墨的话,田沁馨到是很赞同。他俩心有灵犀一般的一拍即合,说听碟跟胡智生很般配。虽然胡智生毁了容腿脚也不灵便了,好在人是好的,而且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的存在,不跟其他军官似得喜欢拈花惹草花天酒地。这种人田沁馨见的多了,她能看穿胡智生不是这样的人。刚才在剧院田沁馨话里就试探了胡智生。她知道胡智生是认真的。子白依旧不以为然,他觉得胡智生这样了已经,会不会委屈了听蝶。听蝶一向要强,而且现在就做婚配是不是太早。虽然以后听蝶的婚事是由方家做主,但真要到那一天,子白也是舍不得的。必定从小长大,就跟自己的亲妹妹一个样。心里确实是不忍心。他没有管他俩的一唱一和。此举动到是引起了田沁馨的疑虑,莫非子白是不想对听蝶放手亦或是子白的占有欲太强,他不想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离开他。不知道他是自私还是对听蝶的负责。总之子白的举动叫她心里别扭。而生墨却跟田沁馨的关系越来越近了,两人的交谈开始增多,也可以眉开眼笑的交流了。当然这也是只有他们仨人在一起时才会这样的,若有长辈在场,是万分不敢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