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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一箪食,一瓢饮。相见甚欢。一方帕,一挥毫。万里千山。一蹙眉,一莞尔。聘婷流年。一路程,一转身,此去经年。

有谁知道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经历了一个寒冬的折磨,春在用力拱出头,那是河堤边上的柳树,枝芽嫩黄的惹人喜欢。子白跟田沁馨订婚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两人相敬如宾,田沁馨随着子白一行人回老宅过年,这里的年味甚浓是田沁馨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她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一物一具一陈一设她都看在眼里,老宅里的气氛融洽,仆人们见到她这个未来的少奶奶都很是欢喜,见到她就跟见到天仙似的一个个争相观看,第一次踏进方家发的老宅,一股古朴的韵味油然而生,雕梁画栋的景致宅院干净又肃穆,充斥着木香与庄严的色调,灰白的院子点缀着各色花草假山池塘,后园的花圃里四季鲜花应有尽有,腊梅开的正好,映衬着一年最好也是最后的光景,新年即将来到红灯笼挂满了院子,管家一早接到通知说是少奶奶要来一起过年,特意吩咐下去加紧了布置,回廊下一盆盆杜鹃开的真好,一字排开直到大厅门口,檀香熏了好一阵子,满园的香味笼罩。丫鬟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帮她褪下斗篷。她一踏进正厅,墙上依次排列着方家历代逝去长辈的挂象,方太太从太师椅上起身,迎接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满心欢喜,捂着手给田沁馨暖着。自打订婚宴上那天见到田沁馨之后方夫人心里有一百分的满意,笑得合不融嘴。她看到田沁馨的第一眼就被这个大家闺秀给镇住了,仪态万千胜过她见过的所有千金小姐。她对此很是满意。从上海临归来前特意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来套在了田沁馨的手腕上,这是方家传给女主人的信物,传了好几代。方夫人就此迫不及待的已经盘算将大权传给田沁馨。说明了她对田沁馨的重视。

子白跟田沁馨对着方家的祖宗牌位行礼,三拜九叩之后,三杯水酒倒在尘土里,田沁馨就成了方家的未来女主人。起身她一撇,看到身后的生墨,端一铜盆里面盛满清水。

“少奶奶。方家规矩。女主人跪拜了先祖,就要洁面净手。然后再给老爷太太敬茶。”

她按照生墨的指点,洁面净手。然后跪在两位长辈面前,一一敬过茶。听蝶才将她搀扶起来。起身时与听蝶一个四目相对。她看出听蝶的羡慕眼神。她知道听蝶心里满满的还是子白。她拍了拍听蝶的手背,会心一笑。两人都跟明镜似的,互不说破。

晚上的家宴,都围坐在一块。她不敢有丝毫马虎,依然拘谨温婉,懂事的像是第一次跟大人参加宴席的小孩子一样,长辈给夹菜要端起碗伸过去接着还要面带微笑,对每一道夹过来的菜都要说喜欢。还要给子白夹菜,来表示两人的恩爱与和睦。她跟子白故意靠的很近,两人表面的融洽好像是天衣无缝,但是两人的内心依旧是像一对熟悉彼此内心的朋友或者伙伴,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来成全这两个家庭的联谊。生墨跟他们对坐着,两人的目光都投向对面的生墨,生墨一抬头看到对面的二人都冲他微笑,他看到一帧完美的相片,像是照相馆里的结婚照,男女微笑互相依靠,完璧的两人没有瑕疵一般的存在。他呆住了,却又不失清醒,差人去拿从上海带来的相机,他按照照相馆师傅交给他的,按下了快门,就此定格住了子白跟沁馨的第一张合影。接着家宴变成了团圆照,方老爷方夫人子白沁馨两代人同时被定格住。子白拉过生墨,他们也拍了一张,但是这一次两人都显得木讷,各有心事。沁馨拉来听蝶,两人如姐妹一般,搭着肩膀在廊下的杜鹃花的衬托下,被拍的如花一样。管家在一旁呵呵乐着。他一转身,叹一口气。他知道这些孩子都长大了,各有心事乐也会遮掩了。原本的纯真都丢弃在了前往上海的火车上,像是落下的行李,最珍贵的行李,再也找不回了。他静静的走到假山旁,依稀昨日,还见到听蝶在假山这罚站,身上带着伤,子白跟生墨偷溜回来被他抓个正着。生墨被罚挨打,子白扑上去护着,仨人在房间里都流泪了。那样的情谊是从小一起长大所生养出来的,一般人是不懂得。可是长大了都要成家立室,此候也许都会改变了。这个园子也越来越老了,变得斑驳变得荒凉,以前的热热闹闹不过是一场幻境,过了年他们都回了上海,这个园子又该冷冷清清了,方夫人依旧守在佛堂里整日的念经,她度日如年的生活也只有靠着经书来寄托生活的进行,而管家,依然守着这个园子,收收租子管管帐偶尔去乡下的工厂里做做清点。来来回回也就这点事,不像往昔还有这几个孩子陪着,打打闹闹看他们在一块,那个欢心。现在过年回来了还是会一头扎进他的屋里跟他诉苦,说在上海的种种事迹。生墨说听蝶被一个国军军官给看上了,要娶了去当军官太太,听蝶扭着生墨的耳朵不许他胡说,随机扑过来抱住管家,说谁也不嫁要以后留在老宅里给管家养老,管家乐呵的合不融嘴,拍着听蝶的脑袋,说姑娘大了早晚要嫁人。不管嫁给谁,只要对方人好就行。生墨还说方老爷收了听蝶做干闺女,管家一听有这回事,就心知肚明了,方老爷就是看着这个国军军官对听蝶有意思,所以想着攀亲。管家鼻子呵一下,眯眼微笑。他对听蝶说只要这个军官真心喜欢她,其实嫁了也挺好。不要拗着,姑娘家家的嫁得好了就是福。听蝶也明白了管家的意思,不说话,她把目光探出窗外,看着隔壁院子里的灯火,那是子白的书房,现在子白正跟田沁馨在书房练字,以前都是子白带着她去书房练字,子白总是说她的字写的不好,她还没有把字练好,可是陪着子白的人就换成了田沁馨。

还记得田沁馨跟子白订婚那日,田沁馨打扮的真美,头戴一条坠满水钻的丝巾,及耳短发油亮亮的,带着珍珠耳环,走起路来就跟带风一样,身上花香四溢。所有人都被她惊呆了。子白挽着她两人缓缓走过来,两家长辈都很满意,听蝶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心里的灰尘已经堆积上来。她知道此生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幻想,幻想着能跟子白花好月圆。可能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她叹一口气,将头靠在管家的肩膀上。

“不想了。啥也不想了。随缘吧。咋着都是过一辈子。谁跟谁不一样啊,都是过日子。只不过现实跟想象是不同的而已,饭照吃梦照做。哪怕现实把梦给惊醒了,伸个懒腰还要继续下去啊。”

管家拍拍她的肩膀。这个姑娘确实长大了。懂事了。不像以前张牙舞爪了。懂得了割舍又收敛。他又伸出手摸着生墨的脸蛋。两个孩子都长大了,这一年的风风雨雨,他们经历过来,不容易。满屋子的回忆与诉说在一老两幼之间进行着。这样的温馨与温暖,像是春梦一样,徜徉开来。

夜渐深。子白如常的洗澡。还是生墨伺候着。田沁馨被安排在隔壁的厢房里,听蝶帮她卸妆梳洗。田沁馨拉过听蝶的手,从衣服的暗袋里取出一对耳环。是订婚时她带的那对珍珠耳环,也是那晚新年酒会听蝶跟胡智生见面时戴的那一对。她知道听蝶很喜欢,所以就带了来打算送给听蝶。

“你收着吧。过年了我也没什么可送给你的。这对耳环算是新年礼物。你不要嫌弃。”她把手扣在听蝶手上。

听蝶推脱着,“这哪能行啊。少奶奶。我可不能收您的东西。太贵重了。”

田沁馨一侧脸故意装不高兴的样子,“你不收就是嫌弃了。难道你是看我刚进方家还要欺负我不成。你要是收下了才说明你不嫌弃才不会欺负我。”

听蝶知道怎么着也说不过田沁馨。“看您说的。我怎么能嫌弃。那我就收下了。不过您以后可别这样了。您的东西都老贵了。我确实不敢收啊。”

“呵呵。贵贱不说。是我对你的情谊。谢谢你这一路过来的照应。我也没什么同龄的姐妹,我一见你就喜欢。觉得你是个爽快的直性子人。所以我就是喜欢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你。以后在方家咱们还要多说说话。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可不想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拉过听蝶坐下,两人互相攀着手,做着女人之间的安慰。

“这深宅大院的,日子可不就是数着过吗。不过你还好,回了上海依旧也没什么多大的约束。不回老宅来过就是了。你跟子白在上海都有事业。忙着忙着日子就都溜过去了。”听蝶安慰她。

田沁馨知道,听蝶是个只会说实话的人。也就是这一点才是她最为看中听蝶的。

“哎!对了。子白的生活起居一直都是生墨照顾的吗。怎么子白洗个澡都要生墨伺候啊。”

“嗨!他俩打小一条裤子长大。子白离不开生墨。别说洗澡了睡觉都一块!”

“什么?!睡觉都一块?!”田沁馨有些惊讶。

听蝶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好像是说了不该说的。她真怪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一时忘形,“哎呀!那时候小嘛!两个小子睡一张床很正常。后来他们长大一点就分床睡了。不过还是在同一个屋。同吃同住的。一直到了上海才分房睡。一开始分开睡还不习惯呢。”

听蝶舒了口气。差一点就漏了嘴窟窿。

田沁馨没有察觉出什么。拿起桌上盘子里的两块蜜饯,递给听蝶一块,两人吃了起来。

而这边,浴室里的子白跟生墨,两人却是心事重重。子白身子陷在浴盆里,奶白色的汤水,上面漂着花瓣。子白的脸色有些阴沉,生墨不说话帮他擦洗着身子。

突然子白开口了,“自从我跟沁馨订婚后你就不像以前那样了。那晚我要去你屋你却把门锁死了。为什么。难道以后你就要把我隔离了吗?”

生墨把毛巾放到浴盆的边沿上,站起来背对着他,“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你有事瞒着我。我们就跟双胞胎一样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你有什么事是也不会瞒过我的。新年酒会那晚,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后来神色慌张。上车后我摸到你的手很是冰凉而且在颤抖,你呼吸也是不均匀,虽然你在克制心内的惶恐,但还是瞒不过我的眼睛。回到家一连几天你却都没有给我说,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决定也都会跟我商量。但是那晚之后你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我察觉你已经好几日了,你都是在秘密做着些什么事。现在没人,就你我两个人。子白!你告诉我,你最近在做些什么事啊。你这样叫我很不放心。”

子白低下头,他眉头紧皱,手攥成拳然后忽然又放开。

“生墨。你相信我,我没有做什么错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是因为时机不成熟。而且我也在左右为难。但是我相信我做的是对的。生墨。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这样我心里很难受很空旷。”他伸过手去拉住生墨的衣角。像一个做错事被大人丢在角落里的孩子,急切的想要一个拥抱来安慰。

生墨转过身,捧起他的脸。

“子白。不要叫我心里担心你。我很害怕。现在局势太乱了。你千万不要沾惹上不相干的人和事。我们好好的就行了。我就想你我还有听蝶以及沁馨好好地平平安安的。一辈子无病无灾就好。我就这一点心愿。你可以笑我没有志向,可以笑我自私。但是这就是我的心愿。仅此而已。”

子白拥抱住生墨。他的内心开始做着斗争。如一团乱麻。

“好。我都答应你。我们都会平安无事。快快乐乐。你相信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