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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0.听蝶刚到家。孙妈就迎了上来。

“听蝶姑娘。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啊,二楼都折腾半宿了。这才刚没了动静。我们不敢上去瞧。你快上去看看吧。”孙妈指着二楼,绘声绘色的给听蝶讲。

听蝶一路上被那个像是自己姐姐的站街女给搅乱了心思,刚回来又被孙妈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有些不耐烦。她大咧咧的上了二楼,一到过堂,看到仨人四仰八叉的倒着,生墨被田沁馨死死的抱在怀来,两人睡得跟死了差不多,子白则瘫倒在地板上,也跟一具死尸似的,怎么也叫不起。这可如何是好,这一幕要是被楼下的下人们看到了,该成了笑话了。这田沁馨跟子白刚订完婚就跟生墨这样搂抱睡在一起,着实失了体统。但她一个人的力气又小,怎么拉得开他们。

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下楼将孙妈叫了上来,上楼前嘱咐好孙妈,无论看到啥都不能往外说,孙妈点点头表示明白。

待二人上了楼,先把田沁馨跟生墨分开,听蝶将生墨扶进房间,又叫着孙妈一起把子白扶进房间,两人此时都已经大气喘不过来了,看着躺在沙发上的田沁馨,听蝶说就叫她在这里睡一宿,可是孙妈拦住了。

“听蝶姑娘,这样恐怕不好吧。再怎么着她也是未来的少奶奶。如果就叫她这样在过堂睡一宿,万一冻着病了,那少爷该怪罪你我了。再说以后你我在方家也不好过活不是。咱们还是将她搀扶进三楼的客房吧。累就累点,也不碍事的。”孙妈想的颇有道理。

可是听蝶看到如此的田沁馨,真叫她生气。一个大家闺秀怎能如此放荡。跟两个男人喝酒,还喝成这样。她叹一口气。

“行吧。那就把她扶到楼上。”

说完。两人将田沁馨扶到楼上的客房。将鞋子给她脱下,盖上棉被。看着熟睡中的田沁馨,听蝶的气消了一半。这个女人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诸多变化。曾经子白跟生墨是绝不会闹出今天这种洋相的。幸亏老爷子已经离开回老家了,这要是被老爷子看到了,那可就是一场灾难,子白挨罚不说,生墨也逃不了一场皮肉之苦,这辈子自己最关心的两个男人都被她给带坏了。可此时,田沁馨睡脸柔美,像一个瓷娃娃。她坐下来,看着这个女人。

“都是女人。差距就这么大呢。怪谁。怪你命好,我命贱。我活该被家人给卖了,我活该是个丫头命。不像你富家千金名门闺秀,又是这上海的名媛,前拥后挤的男人追着你。恰巧就跟我们子白连上线了,拴在了一块。也不知该是该为我们子白高兴还是委屈,跟你这样一个女人成了夫妻。你以后要是真心带我们子白还好,要是不真心待他,我可是第一个不饶了你。我才不管你是谁呢。”

下了楼,洗漱完。躺在床上。听蝶可算是睡不着了。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个站街女就是自己的姐姐翠莲。那身形跟相貌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可能有差。但是翠莲怎么可能来上海,按理说她嫁人了,孩子应该有了,都可能要两三岁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她开始担心起来。不祥的预感随之而来。

胡智生回去时又叫司机专门路过那家照相馆。他叫司机停驻片刻,看着橱窗里的那件婚纱。听蝶穿在身上美极了。这也更加确定,听蝶就是他胡智生未来的妻子,别无他人。他不禁露出微笑。

第二天,酒劲都过了,仨人浑身不自在的醒过来,已是晌午。太阳正中的挂在天上,天光大亮。此刻仨人方觉,昨晚喝大了,出了丑。特别是田沁馨,一向是一副大大方方仪态得体的样子,昨晚的作态太失体统。忙起床,一下床浑身疼,特别是头。此刻听蝶敲门进来了。

“你醒了。昨晚你们可喝多了。来。喝完解酒汤。然后洗漱再下楼吃饭。给你们熬了粥。”听蝶将汤端到床头柜上。面带微笑的看着田沁馨。

田沁馨像是被人抓住了短处,有些不好意思。端起汤碗几口就喝下。

“昨晚......是你把我扶进来的?”

听蝶瘪嘴一笑,这一瘪嘴,田沁馨就更不好意思了。

“不光我。还有孙妈。你们仨一个个都跟烂泥一样了。我一个人怎么抬得动。行了。汤也喝了。洗把脸下来吃饭吧。都晌午了。”说着收拾完碗碟就下楼了。

田沁馨拍了拍自己的脸,双手托着脸,害羞的不知如何是好。

子白这边也是,被听蝶数落一通。子白脸上明显挂不住了。连忙道谢。他忙问生墨如何。听蝶这才明白,子白心里没有田沁馨,因为子白先问的不是田沁馨而是生墨,女人的直觉一向很灵敏。她白子白一眼,“你还好意思说生墨呢。你知道生墨酒量不行,你跟田沁馨还灌他酒喝。生墨现在还没醒呢。昨晚你们喝多少啊?喝成这德行。你还是先去看看你那媳妇去吧。她醒了,也喝了汤。去看看人家吧。人家第一次在咱家过夜,可别有啥差池。”

被听蝶这么一说,子白才想起田沁馨还在呢。忙起身上了楼。

听蝶又端着汤碗来到生墨房间,生墨还没醒,脸上还有红晕。听蝶气的,揪着生墨的耳朵拉他起床。生墨被听蝶这么一揪,立马惊醒了。

“哎呀你干嘛啊。揪的人家好疼啊。下手这么狠,我跟你有仇啊。”

听蝶掐着腰,“你还懂不懂事了啊。昨晚喝成那样,还跟人家田沁馨在一块喝醉了。你叫人家怎么看咱们。万一昨晚的事传到老爷耳朵你,看你不掉层皮。我看你又欠打了。不能喝还跟着人家喝那么多。你知道昨晚你们都什么德行了吗。这也就我看到了,被别人看到,你小命不保!”说着把汤碗端过来。生墨一口气喝下汤,忙问:“昨晚......我们怎么了。”

听蝶把碗接过来,瞪着生墨,“我跟你说啊。以后离田沁馨远点。别招惹她。你昨晚跟田沁馨抱一块睡着了。我分都分不开你俩。现把孙妈叫上来才把你俩分开。我嘱咐过孙妈了不准说出去。你放心孙妈嘴严,不会说出去。但你以后可要注意了。千万小心,不准有下次了知道吗!”

生墨顿时害了怕。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田沁馨。他一下子不说话了。呆呆的坐在床沿上。

“嘿!别多想了。洗洗就下来吃饭吧。”听蝶说完就下楼去了。

生墨换洗好,开门正要下楼,迎面就碰见了跟着子白一起下楼的田沁馨。三人在楼梯口显得局促又尴尬。田沁馨看到脸上还带着红晕的生墨,也不好意思了,但是此时的生墨因为还没有下去酒劲的原因,那张粉面格外的好看,子白也被这张脸迷住了。两人均注视着生墨。生墨被两人看的有些不自在。

“少爷少奶奶。我先下去了。”行个礼。连忙迅速下楼。

此时田沁馨跟子白才尴尬的看看彼此。

饭桌上。三人也是显得局促。吃过饭,子白送田沁馨回田府。然后又去了公司。家里没什么人了。听蝶把生墨唤到身边来。

“生墨。今晚你能差一辆车跟我去个地方吗。子白不是说今晚晚些回来吗。正巧老爷也回老家了。现在家里就你说了算。你差辆车跟我出去一趟吧。”

生墨看着听蝶,看出听蝶好像有心事。“行啊。这有什么。你直说就是,干嘛弄得这样神神秘秘的。难道你有事要瞒着子白?”

“哎呀。你先别问了。等到时候我在跟你讲。”

等到了晚上,天黑下来。夜色见深。听蝶叫生墨差了家里一辆车。按着听蝶的指示,两人来到了昨天的地方。胡智生说这里是红灯区,两边的站街女靠墙边,站在寒风瑟瑟中,灯红酒绿,卖弄风情。生墨感觉听蝶有些不对劲,听蝶靠着车窗,仔细看着一个个瑟缩在墙边的女子,这些女子一看到有男人走过就开始搔首弄姿拉扯男人的衣衫。听蝶突然叫车子停下,打开车门,她叫生墨先待在车里。

生墨在车里看着听蝶朝其中一个站街女走了过去。

听蝶来到一个女人的身后,她定睛看着这个女子,女子背对着她,抽着烟,吞云吐雾。一个侧脸转过来,听蝶呆住了。

“翠莲?!你是吗?”

女子听声转过身。此刻,两人都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被对方惊到了。女子惊恐着,下巴下面脖子的窝吸了进去致使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脸上的妆开始扭曲,额头上的筋脉也凸显,眼睛里有泪慢慢溢出。听蝶双手捂住嘴,转过身眼泪就出来了,然后她又转回过去。站街女向前走了几步,张开手。听蝶就扑了过去。女子抱住听蝶,两人哭了起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突然站街女将听蝶带到一条小巷子里。

生墨见势不好,打开车门追了过去。

“翠莲。真的是你。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听蝶被站街女带到巷子里就忙问。

“绿荷。一句半句也跟你说不清楚。总之咱们姐妹能在见到就是万幸了。我还能活着见到你我就挺知足了。”

“姐。你不是嫁人了吗。怎么跑上海来了。还在这种地方。”

翠莲抹了抹眼泪,假装坚强的笑一笑。“你姐夫......被炸死了。我是跟几个姐妹逃到这里来的。家里的人都没了,就剩我一个了。”

听蝶怔住了,“你说啥?家里人都没了。爹娘呢?小弟呢?”

翠莲蹲在地上大哭起来。“都被小日本的飞机给炸死了。我是躲在瓮里才没被炸死的。爹娘也没了,小弟也没了。村里的房子都塌了,好多人被埋在里面,我回去找他们,也不知道谁是谁了。根本分不清。他们都被埋在一起了。绿荷。就剩咱俩了。”

听蝶一屁股坐在地上。生墨跑过来扶起她。

“听蝶。你怎么也来上海了。这是谁啊。”

“我是跟我们家少爷一起来的上海。这是生墨。跟我一起来的。”

“奥。这样啊。”

听蝶仔细看着眼前的姐姐。一双破旧的高跟鞋,旗袍的气开到了大腿处,冻得瑟瑟发抖。脸上抹着浓艳的妆。听蝶连忙把自己的羊毛大衣脱下来披在姐姐身上。还把自己的口袋里的钱全都掏出来塞给她。一开始翠莲跟听蝶推搡着,但还是收下了。必定这些钱可以解决她这几日的生活。

此时一个风骚的站街女出现在巷子口。“红莲啊。你的老相好来了。我们啊他都看不上。点名要等你。你快过来了。”

翠莲忙脱下听蝶的大衣还给她。用手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听蝶拉住她。“红莲?”

翠莲忙解释,“在这里的都不是用的真名。这是我的假名。我该去了。”

翠莲扯开听蝶的手,“绿荷。你要是还想见我。就来这里。我就在巷子后面的弄堂里住。我们还几个姐妹住一起。”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听蝶顺着墙蹲下来哭,看着翠莲离去的背影,她伤心欲绝。她知道,翠莲是没有出路才只能做起了皮肉生意,来换取一份温饱。战乱夺去了本该有的家庭跟生活。一个女人能在这乱世上一个人活下来,难于上天。

“听蝶。我们先回去吧。回去在商量该怎么办。”生墨搀扶起听蝶。两人上了车。

车上听蝶央求生墨帮她把姐姐脱离苦海。还不能叫子白知道。生墨保证会帮听蝶,也会瞒着子白。

听蝶看着车窗外,这些站街女在风中出卖着自己的肉体,那些男人们像是挑选货品一样挑选着她们。她们没有自尊还不如牛马。一个个在寒风中颤抖着,有的互相搭伙抽烟来取暖,有的则面无表情倚着墙站着,像是对一切都失去了信心,有的则跟客人拉扯,为了几个“卖肉”钱大打出手。被男人狠狠打到在地,还要唾一脸唾沫。这就是卑贱命运的下场,这就是战争给她们带来的不幸。原本要被方家买去的是姐姐翠莲,但是自己命逼姐姐好被方家买了去。如若当初被买去的是姐姐,那现在自己则会是什么样子,会跟这些站街女一样吗。想到这她不禁一个寒颤。看着身旁的生墨,她依偎上去,生墨顺势将她揽入怀里。她庆幸她被买入方家,庆幸自己有子白跟生墨的庇佑跟疼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