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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里,生墨的咳嗽声像是一双手揪着田沁馨的心,她的心柔软成泥,摊在月光皎洁的地上,她在园中来回踱步,看着子白房间里的灯光,窗棂透出子白的身影,他在帮生墨倒水。说话的声音像是细雨,轻敲田沁馨的耳膜,她在屋外守着,守着一扇窗子,窗子里的两人在里面,子白眉头这几天就没展开过,食不知味,匆匆几口饭菜便回房守在窗边。一连喝了几天的汤药,烧是退了但还是咳嗽的厉害,大夫说应该是风寒侵入体内不易排出,又开始拔罐了,用艾草熏。田沁馨知道生墨应该是肺部感染,她马上給上海的哥哥打去电话,叫他去找爱德华,爱德华最懂呼吸科的疾病,在电话里爱德华通过田沁馨的详细解释,得知生墨是气管炎,需要专门的消炎药去,田沁德跟着爱德华开好了药,马上就给田沁馨邮寄过来。田沁馨第一时间拿到药就跟拿到救命稻草一样,不停歇的从邮局赶回方府。她亲自喂生墨吃药,此时的生墨依旧面无血色,夜里经常咳的睡着觉,真真的憔悴了许多,人瘦了下来,眼窝凹陷,没了昔日的阳光色泽。田沁馨眼眉低垂,余光中透着心疼。子白被这余光刺了一下眼目,他心中有种隐约的不安,就好像自己的一块蛋糕被别人觊觎了一样,他得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护食,他一步上前来到床边,揽过生墨,手在生墨胸膛上来回顺着,就像以前生墨给他顺气一样。他的眼目是温柔的,嘴角扬起。“吃了药就会好起来。爱德华最会治疗呼吸疾病了。今晚应该不会再咳了,会睡个好觉。”

生墨有些过意不去,“这几日连累你也不能安睡。是我的不是。还占着你的床。”

“怎么会啊。我的就是你的。刚吃了药,歇着吧,别说话了。我叫厨房给你蒸鸡蛋羹。听蝶吩咐厨房蒸鸡蛋羹,不要放葱花,生墨不喜欢吃。”

听蝶点头,立马下去了。出门前看了看田沁馨,她此时为田沁馨感到一丝心酸。叹了一口气,在回廊上,看着依旧定格在门框里的田沁馨,摇一摇头。同为女人,她的内心是对田沁馨感到些许不值得,花样年华,聘婷婀娜,一个楚楚动人的富家千金,却处于这两个男人中间,像是一滩泥沼,她一无所知的踏了进去,只能越陷越深,听蝶看着,却不能施救,有时她真想告诉田沁馨一些事情,可是哽在嗓子里,上下不得,她知道田沁馨是个好人,为人热情大方,待人厚道。田沁馨对自己必定有恩,要不是田沁馨,恐怕翠莲现在已经死了,死在那个黑暗寒冷的筒子楼里,被大烟给毒死,佝偻着像是一条狗。想到这她也不过是默默转身,吩咐好厨房,然后又去管家那屋里,管家正在算账本,摘下老花镜,看着听蝶倚在床沿上一声不吭。

“怎么了丫头?有啥心事啊。给我说说。”摘下老花镜,撇了撇茶盏,喝一口。

“您说,见死不救会不会有报应。而且对方还是你的恩人。”

管家抬眼,目光盯了听蝶片刻,管家好似已经知道听蝶说的谁是谁了,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对于这三个孩子,他是看着长大的,听蝶生墨还都是经他的手给买来的,他就像是听蝶生墨的生身父亲一般,对于他俩管家是心知肚明。“嗯......孩子。有些时候,闭口不谈,让事情自然发展,不惟是一件坏事。正所谓有因有果,上天既然这么安排了,你又何必去打扰上天的旨意。丫头啊,人各有命。你有你的难处,它有它的命数。该帮的时候你就要义不容辞,不该插手就不要去触碰那个命门。省的帮不了别人还害了自己。在这深宅大院里,孰是孰非,要看清立场。不要自以为然啊。等到自己个嫁出去了,什么事能自己做主了,到时候你就都明白了。管一个家跟管一个国其实是一样的,都有天下太平跟兵荒马乱的时候,只管看清不说破,才能周全。说破就是一件破事,没说破就是一件完事。懂了吗。随它去。”说着从桌洞里拿出一颗柿子,晶莹透亮,一看就是香甜可口的。

听蝶接过来,咬一口满嘴甜汁。

一老一少瞬间乐了。

不过两天,生墨就能下地了,还是偶尔轻咳两声,按时比起前几日好太多了。子白还是不肯叫他出门,每日了都嘱咐人来屋里伺候着。自己则带着田沁馨走亲访友,生墨生了几天病,子白好些事情都耽误了,本来安排好的一些事情也只能搁浅,本来要带着田沁馨去好几处景点,只好等明年了。听蝶因为成了方老爷的干女儿,也披上了方家小姐的旗号,跟着子白一起走访亲朋,园子里白天就生墨自己了。他尝到了孤单。每天被人伺候完进食,他就坐在藤椅上,身上盖着羊毛毯子,把围炉挪到窗边,他打开窗子看着园子里的景象,手里是两块怀表,一块田沁馨的一块子白的,两张照片,两个面容,都朝着他微笑,这一对将要成亲的人却都对他情有独钟,两人不约而同的送出了一样的礼物,像是殊途同归一般,向他走过来,他有些难以招架。病中他恍惚看到两人为了他大打出手,子白拔枪指向田沁馨,田沁馨也拔枪指向子白,生墨慌忙中挡在两人中间,也不知是谁走火,一枪命中生墨,胸前开出一朵艳丽的血色花朵,他倒在铺满红色花瓣的雪地上,寒风凛冽,他看着满天飞雪都变成红色,雪花带着香味,是花香。有温柔细腻的言语飘来,像是母亲爱怜的叮咛,额头被抚摸,似阳光的照耀。他朦胧中睁开眼,原来是田沁馨在一旁守护,傍晚时分,太阳把背面墙壁照的绯红,田沁馨又是一袭红色绣花旗袍,还是那个味道的香水,清点的淡妆,没有往日的艳丽,却多了些许柔美。她在唱歌《春风吻上我的脸》,轻轻地,像是喃喃的自语。

春风她汶上我的脸

告诉我现在是春天

虽说是春眠不觉晓

只有那偷懒人人高眠

春风她吻上我的脸

告诉我现在是春天

虽然春光无限好

只怕那春光老去在眼前......

他直觉的她唱的好听,像是母亲曾经哼唱的曲调,在记忆里他作揖模糊了母亲的音容相貌,连声音都忘记了。他错以为田沁馨是母亲,对于田沁馨的守护,他像是得到了神的眷顾,不愿她离开半步,只管欣享这恍惚的温柔。

他握住这两块怀表,将它们都揣进怀里。闭上眼假寐。头外在椅背上,歪歪的朝向窗边,阳光细细的守在窗棂上,水仙花开在窗沿,点缀着以一副睡容。子白一行人恰巧回来经过,田沁馨被这一副画卷吸引,他觉得此时的生墨是安静且唯美的。她看进了眼里,她要将眼前的光景画下来。子白也被这样的景致吸引,他不想打扰生墨的休息,径直去了正厅跟父亲交代今日走亲访友的见闻。听蝶看着田沁馨,她知道田沁馨已经迷失了情感,她不慌不忙的走进子白房间,来到生墨跟前,给生墨把羊毛毯子往上拉了拉,当听蝶出现在窗框里的时候,田沁馨才如梦初醒,听蝶向看着这边的田沁馨微微一笑,田沁馨也微笑回应。两人都笑的不知所云,但都心知肚明一样。女人了解女人,一眼就能洞穿同类的内里。田沁馨默默转身也进了正厅。此时方管家来到回廊上,与听蝶对视片刻。听蝶默默的将窗子关上,起风了,园子里,廊下,飞过树叶片片。管家抬头看着天空,春风来了,依旧带着浓浓寒意,今春有些寒冷,河堤上的柳树还没有开始抽芽,假山的锦鲤倒是活跃了,并肩游弋。管家紧闭双唇,闭眼点了点头。一股愁绪涌上来,老身如木,经年的轮廓了是看透了世事的印痕。年岁里,如酒如茶,不过都是水,却苦却涩,都要饮下。细品是人生滋味,慢喝是风花雪月的余温,终不过随往事干杯。管家背着手回屋依旧算账本。这园子终究要有新人来接替,他只管算好账目,抽身时清清白白即可。管不了那么多,那么多也管不了。一身清净,安度余生罢了。

这正月十五的花灯已经挂上,园子里热闹的声音在充斥着。田沁馨屋里也挂了花灯,看着光线透过彩纱投射在屋里,她想着那日市集生墨猜灯谜的样子,她喜欢看他的侧脸,下巴耳朵脖子以及衣领,干干净净如玉的男子,说话温柔眉目微蹙,她依靠在拨步床上,这夜,没有了生墨的咳嗽,透过窗棂,园子里静悄悄的。过了十五就要回上海了,她突然有些不想回去,回去要面对的事情太多,想着今夜又要难眠了。不光她今夜难眠,子白生墨听蝶都依然难眠。要面对的事情实在太多。子白生墨在夜里交颈细语,一番温存后,是怅然若失的心情,回到上海,子白就该应着父亲的要求前去田家正是提亲了,要商量着结婚的事宜,开始着手定日子了。而听蝶这边,胡旅长过年期间来了几通电话,表面上是问好方老爷方夫人,其实问的最多的还是听蝶,方老爷心中明镜似的,对于听蝶他是变着法的讨好,目的依然明确,听说胡智生过了年又要升迁,这可叫方老爷更加乐坏了。听蝶还要面对的就是尚在医院戒毒的姐姐,戒毒成功后该想着给姐姐找个住处然后帮着给她找个能过日子的活计,或者总要吃喝拉撒,有个活计才不至于饿肚子。而生墨,他回到上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田沁馨,他已经知道,田沁馨的心思。他夹在子白跟田沁馨中间,有些力不从心了。子白也看了出来,田沁馨对生墨的举止异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