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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常兮来言

阮玉据符留空,远远站在一旁,双手捧心,妙目中惊波闪烁,连呼“好险好险...”

举袖摸了一把香汗,心有余悸地唧哝道:“大意了,定是药效太猛补过头了,大哥一时消化不了,所以将元气移至术法中,使得御风术威能激增,连自己都险些被暴涨的风暴给生吞了,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还得持续一会。”

有些腹诽自己的莽撞,却并不担心平安的安危,因为风暴只是扩张,但并未失控,这代表平安有余力驾驭。

那暴烈无比的暴风彻底吞没了整张潭台,挟摧拔树撼山之劲狂飙,何止万钧的潭台在饕虐中簌簌战栗,不时溢散的风流扑打在四壁上,发出凄厉得尖啸,震得人耳鸣心颤。

平安居身狂风正中,岿然如山,置膝双手缓缓向两边摊升,身子抖索一下,竟也缓缓腾空,潭台上的那道风柱骤然消散,环身的两道箕风倏然再涨,瓮口粗细的风躯激生数倍,化作两道丈许粗的长龙,上达三丈,下没幽潭,涓涓清流在风力的撕搅下顿时掀起狂涛骇浪,潭水被风龙所卷,变作两道戏水长龙。

与此同时,身后悬瀑亦被风龙所吸,竟被横空截流,无数点晶莹绘成一席长练铺至水龙,阳光普照下,水龙上映出璀璨的光华,迸溅出的千万朵水花在顶上扬沸,宛如翩舞的晶帘。

阮玉身如迎风弱柳,不住地摇晃,青丝与罗袂齐舞,赶忙飘得更远些,以免碍手碍脚。

目光掠去,望到了水帘掀飞下那一片狼藉的石洞,忍不住失口发笑,心道:“大哥也真是的,怎的练功练得把自家洞府都给炸了...”

她已经大致看出,平安对御风术已经有了进一步的领悟合掌控,不由喜上眉梢,至于先前冒失的行为,早已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风饕浪卷中,平安慢慢睁开眼眸,轻轻转过头去,望着遁至远边的阮玉,微微一笑,托天双掌翻下,缓缓沉至腰间,两道狂飙的水龙随着元气沉定,也逐渐恶隐怒消,化作两道长流从半空泻注。

“留碑池”终于风平浪静,阮玉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音,踏空向平安奔去。

平安望着飞奔而来的玉人,窃窃一笑,剑指挥向她的双足下。

阮玉忽觉身子一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足下升起,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飞天符”所化的气场竟也同时散去,登时笑容僵住,惊叫着大头朝下栽去,“扑通”一声,炸起好大一朵水花。

呛了好口了凉水,阮玉才扑棱着从潭中探出头来,抹了一把满面的水渍,向平安游去。

平安紧抿双唇,不让笑容显得那么张扬,可那脖筋的抽动,还有一脸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看着落水扑腾的阮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阮玉游至平安身前,没好气地看着凌空的平安,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他肆无忌惮的坏笑,猜也猜得到肯定是这家伙作怪,立刻拾起一掌潭水向始作俑者丢去。

平安“唉吆”一声,躲闪不及,被潭水打了一脸,丹田之气稍滞,也控不住身形,仰面朝天溜下,“扑通”一声,炸起更大一朵水花。

待浮出水面,两个“落汤鸡”大眼瞪小眼,皆放声大笑起来。

笑罢,彼此靠近,紧紧抱在一起。

湿漉漉的二人四仰八叉横在潭台上,静静望着云端的太阳,享受最后的和曛的日光。

阮玉忽然翻起身来,一拍额头,呼道:“对了!”

平安移过视线,平静道:“怎么了?”

以为阮玉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平安立刻把两只耳朵绷起。

阮玉把散乱的发丝绕至颈后,粗粗打个发扣,润声道:“大哥,你现在练成了御风术,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在看到栖身的山洞被炸成了那般模样后,阮玉就盘算着叫平安离开“留碑池”,毕竟御风术已经练成了,而且还是早早练成,比师傅说的一月之期提前了半月呢,就算现在离开,料想师傅也没理由作难。何况山洞都炸了,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天气越来越凉,若是刮风下雨,总不能露宿风雨吧。师傅不心疼平安,她可心疼着呢...

平安想了一会,摇摇头,说道:“不好,还是等师伯回来,考校之后再离开吧,免得他老人家又要动气。”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再说,御风术只是初窥门径,还远远达不到心领神会的地步,多留几日正好参研‘奇术’篇,我总得若想精进,一定要从‘奇术’篇着手。”

阮玉秀美微蹙,闷闷说道:“那‘奇术’篇都是些阴阳,五行,八卦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要不就是些占卜,风水之类神神叨叨的玩意,看都看得眼晕,学起来什么时候才是头?何况山洞都炸了,你总不能睡在这里吧,就算你不怕刮风下雨,这经册也怕呀...”

平安洒然笑笑,说道:“不要紧,稍后我清理一番,你回去取一席被褥送来就好。”

阮玉小嘴一瘪,拗不过他,只得不情不愿的应下。

这时,坑壁上传来一声轻呼,“师弟师妹,你们还好吗?”

闻声,二人齐齐举目,原来是常兮师兄来了。

平安连忙起身,正要答腔,常兮已飘身落下。

只见他长袖一扫,寒气飞撒,空中立刻结出三朵冰花,依次落下。常兮纵身跃下,足尖在坠落的冰花上颠点而过,当最后一朵冰花落入潭水,人也刚好站上潭台,前后不过两三个呼吸。

平安赶忙作揖深拜,恭敬道:“见过师兄。”

阮玉也跟着一同行礼。

常兮扶起二人,神色木木地说道:“无须多礼,随意就好。”

说着目光游移在二人湿哒哒的衣衫,神情古怪地问道:“你们这是...”

平安已习惯了常兮冷冷清清的语调,知他并非拷问,于是微笑道:“回师兄,方才我和小玉在潭中玩水,所以打湿了衣衫,不想师兄到来,还望师兄莫怪。”

常兮眉梢一挑,四下环顾,道:“哦?是玩水啊,看来为兄应该迟来稍许才是...”

平安汗颜,看样子他似乎想歪了,也难怪,孤男寡女,深山老林,又是浑身湿漉,想叫人往正里想都难,何况二人关系亲密,远非寻常师兄妹可比。或许在常兮脑中,“玩水”跟“沐浴”是划等号的...

阮玉羞于辩解,只得红着脸蛋缩在一边,更像是做贼心虚了。

平安也懒得解释,免得越描越黑,转口询问道:“师兄不是在长安吗,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留碑池”虽极为隐秘,但常兮身为天一道明面上的掌舵人,知道这里并不意外。

常兮淡淡说道:“为兄来这里有两件事要叮嘱你。”

平安点头,“师兄但讲无妨,师弟无所不从。”

常兮说道:“其一,你那位姓刘的朋友我已经放他离开了,顺便还放了那对田家兄妹,你无须担忧。”

平安大喜过望,立刻揖礼道:“多谢师兄开恩。”

常兮挥挥衣袖,浑不在意,道:“这不过小事一桩,只望师弟引以为鉴,及早跟那些人划清界限。”

平安面色一怔,不等开口,常兮截道:“我知道你与他们有些私交,但毕竟所事不同,何况当今天下纷乱,四海不平,万一将来沙场相会,介时更加麻烦,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师弟万务思之,慎之。”

平安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知道师兄说得十分有理,只是人非草木,彼此间的情缘,岂能说割舍就割舍,思量片刻,索性不再挣扎,将来事将来再说,转口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常兮神色庄严,正声说道:“苏大人想见你。”

平安一愣,迷茫道:“苏大人,苏绰苏大先生吗?”

常兮颔首。

平安疑道:“苏先生找我做什么?”

常兮摇摇头,叹道:“为兄亦不知晓,或许拉拉家常,也或许是军政机要,但无论是何事,只要不危及我天一道,为兄都希望师弟可以应承下来。”

对于苏绰,常兮报以满心满腹的钦佩,即使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平安更加迷惘,虽然他也钦佩苏绰,但二人毕竟没有深交,何况先前还挟持人家独子哩,不由问道:“为什么?”

常兮仰天长叹,片刻后,缓缓沉声道:“苏大人已病人膏肓,只在旦夕之间。”

平安惊诧,失声道:“什么?苏先生病危了?”

常兮重重地点头,神情无限惆怅,“苏大人早已病重,拼着一口气才撑到现在,只可惜先前‘讲经台’一战,心神受了不小的荡动,这口气若聚若散,已回天乏术了。唉,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平安双拳紧攥,定声道:“师兄放心,我现在就去。”

常兮点点头,拍拍平安的肩头,说道:“很好,相信苏大人看到你一定会走的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