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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命运

外头阳光虽好,但门窗紧闭,屋内光线昏暗,凌若幽坐在一丝暗影里,听见门开的声音也只是略微抬眼看了看,就不再有什么动作。

宁鸢将门掩上,静静盯着她,心里竟不知到底是怨恨还是疲倦。她是用计将凌若幽逼到了绝境,可是她的心里为何没有一星半点大仇得报的喜悦?就算凌若幽死了,她的孩儿也不能再出世,她的身体也不会好起来,那么她又何来欢何来喜?

二人静默无语一阵,终是凌若幽开了口:“你想问我为什么?对不起,我回答不了。”

原本平静的心被她的一句话又激起浪潮,宁鸢走近两步,一手拧着她的下巴抬起:“为什么回答不了?我就是不懂你为何要这样做!就算我和你不是情同姐妹,在这后宫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得宠,你要害我何必急于一时?”

凌若幽被她抓着下巴无法回避,只好撇开了眼不去看她,也不作答。事到如今,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这一生不过是个棋局,如今满盘皆落索,再无话可说。

“你到死都不肯回答我?”宁鸢泄气地松开手,蹙眉长叹了一口气:“枉我视你如姐妹,到头来竟是被你所害。我真的不懂,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惹你这样记恨,三番两次对我下毒手?”

凌若幽终于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幽幽一笑:“姐妹?你视我如姐妹?”她笑着摇了摇头,苦涩异常:“在这后宫里何来真情,纵然有,也不过是自以为罢了。宁鸢,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其实从头至尾你都没有真正的相信过我,你心里有事也从来没有对我言明。你和我,从来不是姐妹。”

“姐妹之间不代表无话不谈,有些事情不告诉你,未必是不相信你,或许是我不想连累你呢?”宁鸢抿了抿唇,退后了两步:“不过可惜,在你心里一直都是那样看我,也难怪你会如此对我。”

凌若幽神色微变,茫然地看向窗边,沉默了会儿方低声道:“如果你确实曾把我当做姐妹,那我只好再对你说一声对不起……生来本贱命,从来不由我。如今一杯毒酒也好,我也解脱了。”

宁鸢心中一凛,恍然明白了什么:“不是你的意思对不对?有人让你这么做?那个人是谁?如果你说出来,也许你不必死。”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幼稚?”凌若幽苦笑道:“就算有人指使,走到如今这一步你觉得我还会说吗?”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后宫从来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个样子,多少东西掩埋在地下,谁都瞧不见罢了。也许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许将来你还会封芳仪、封妃,你自己要小心了。”

“小心?”

凌若幽露出一丝笑容,眼里却满是绝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若愿意,便听我这一句,若不愿意,就当是我这个临死的人,说的一些痴话吧。”

宁鸢蹙眉看着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从来也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甚至连她的家世到如今都还不清楚。也许凌若幽说的对,在她心里亦从来没有真心把她当做可以信赖的人。所以走到这一步,并不是凌若幽一个人的错,她也有错,有果必有因,只是当日种下的因她自己不知罢了。

心思百转千回,宁鸢终于叹道:“也许你可以不死,我去求求皇上,让他饶你一命。”

凌若幽闻声忽然大笑起来,顷刻间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却还是一味地笑,却叫人听着心酸。

宁鸢蹙眉斥道:“你笑什么!你以为我骗你?”

凌若幽笑着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宁鸢啊宁鸢,你究竟以为自己有多伟大多慈悲?我不过说了几句话,你就想饶我一命?你忘了,是我害死你的两个孩子!是我让你这辈子都没得生!你是菩萨吗?这么愿意普度众生慈悲为怀!”

宁鸢一怔,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竟不知该如何相对。

“你走吧。”凌若幽捏了捏眉心,背靠在椅背上,满脸疲态:“不要这样轻信别人的话,今天这个结局是我应得的,我谁也不怨。死不是难事,活着……远比死要难多了。我累了,想休息了。”

宁鸢心里也觉得微疼,不忍再看着她的样子。她是恨她,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若是身不由己,又何必将她逼上绝路。轻轻撇下一句“你等着”,她转身走出了房间,该求的情她还是会去求,就当是她自私,想让自己的心好过一点吧。

“才人您可算出来了!”春禾见她从屋里出来,忙迎上去搀扶:“您脸色不好,咱们还是快回晚风斋歇息吧。”

“正是,”云初容也道:“瞧也瞧过了,您的身子才是要紧事。”

宁鸢却不理会她们,径直对周福海道:“且先留她一条命,我还有事要禀报皇上。”说完又觉得不放心,再叮嘱道:“万万不能让她死,切记。”

周福海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宁鸢这样郑重,忙点头应道:“是,奴才遵旨。奴才定叫人好好看着她,留待才人的吩咐。”

宁鸢略微放下心来,不由分说带着春禾与云初容向朗月殿门口走去,吩咐抬软轿的轿夫往李纯住的皓轩殿去。

“才人,奴婢有一事不明,却不知能不能问。”走在路上,云初容还是忍不住出声。

宁鸢知道她要问什么,却又不想明说,想了想含糊道:“她罪不至死,何况死了有什么,活着受罪才难忍。倒不如贬她去掖庭宫为婢,终生干些低贱的活儿。”

云初容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又道:“可是如果免她一死,保不齐将来没有她翻身的一日。她对才人做了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根本就不配活着。”

春禾也跟着应道:“就是!奴婢看着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将她五马分尸!才人,您可不能心软,又被她蛊惑蒙蔽了。”

“我心中有数。”宁鸢不愿再与她们多说,只觉得心里烦乱,想好好静一静:“别说了,我休息会儿,到了皓轩殿叫我。”说着她闭上眼睛,倒不是想睡,只是不愿意再去多想。既然决定了留凌若幽一条命,就不想再改变主意。

见她这样,春禾与云初容也只好对视一眼,无奈地闭嘴。她们也全都是为了宁鸢好,不愿见她被人这样欺凌还想放对方一马。

软轿稳稳当当地在树荫下行走,皓轩殿离朗月殿并不算远,只是中间隔着个花园。但是为了避暑,轿夫难免要绕道走。就这么行了半柱香的时间,后头忽然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因离得远,所以听得并不真切,但仿佛是叫他们等一等。

宁鸢蓦然睁开双眼,心里咯噔一下,忙吩咐他们停轿:“春禾你去看看,是不是叫咱们?”

“哎!”春禾应声向那头跑去,很快带着个小太监一块儿走来:“回禀才人,确实是他在叫咱们,奴婢把他带来了。”

那人还要给宁鸢行礼,她忙拦道:“别这么多规矩了,你匆匆忙忙赶来是为何?”

小太监唯唯诺诺道:“是……是周公公派奴才来禀告熙才人。”

“周福海?”宁鸢依稀猜到发生了何事,心下一沉:“说吧……凌宝林怎么了?”

“她……她……”小太监支支吾吾半天,终于道:“她咬舌自尽了。周公公本按着您的意思,好生叫人看着她,也未将毒酒送进去。可是过了会儿忽然听见里头有动静,开门一瞧,只见凌宝林已经咬舌自尽,倒在地上了。”

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她去求情。

一阵眩晕袭来,宁鸢按了按眉心,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让他下去。云初容见状,忙小心翼翼地上来安慰:“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才人小心身子啊……”

“嗯,您的身子最要紧。”春禾想了想,又问道:“那咱们还要去皓轩殿吗?”

宁鸢摇摇头,没了说话的力气。

也罢,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对她来说也许是种解脱。她和凌若幽究竟是谁欠了谁的,如今也说不清了。只愿若有来生,她能自主自己的命运,再不要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