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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集中营的一个牢房房顶烟囱冒着烟,铁匠站在烟囱口旁边,丹尼尔冷冷地看着铁匠,逼问他马掌的下落,铁匠哆嗦着说不知道。丹尼尔将铁匠的头按到烟囱口,他被烟熏得剧烈地咳嗽起来。丹尼尔接着问,铁匠还是说不知道。丹尼尔发疯一样不停地折磨着铁匠,他剧烈地咳嗽着,涕泪横流,上气不接下气。丹尼尔突然拔出手枪,顶在铁匠后脑上,铁匠吓得身体颤抖。

院里放风的犹太人看到这一幕敢怒不敢言。大卫实在看不下去,突然高声说:“我知道!”丹尼尔审视地望着大卫,不慌不忙地下了房顶,走到大卫面前问:

“那两个马掌在哪儿呢?”大卫说:“我偷走了。”丹尼尔问:“你偷马掌干什么?”大卫耸耸肩说:“玩儿。”丹尼尔笑着说:“好了,我想你已经玩够了,请把它们交给我吧。”

大卫说弄丢了,丹尼尔凶巴巴地说:“我在军校的时候非常努力,终于成为高才生,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毕业后,我有幸被分配到这里,这是我的荣耀,也是我努力的结果。本来我以为我的事业会一帆风顺,会得到上级的赏识和赞许的目光。可自从遇到你之后,就变得一团糟。因为你,我受到了责骂;因为你,我的前途变得灰暗,但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鄙夷和嘲笑。为什么你非要跟我作对呢?难道我们是天生的对手吗?”丹尼尔说着,突然拔出手枪,恶狠狠地顶在大卫头上。这时,汉斯走了过来,他夺过丹尼尔的手枪,插进他的腰间。丹尼尔直挺挺地站着,汉斯猛地抽了丹尼尔一个耳光。

丹尼尔望着汉斯,委屈地说:“汉斯中校,他偷了马掌!”汉斯又抽了丹尼尔一个耳光。丹尼尔接着说,汉斯又狠狠地抽他,丹尼尔被抽得泪花翻滚,汉斯望着他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丹尼尔摇了摇头,汉斯说,“你差一点糟蹋了我的一顿美餐!还有,马掌丢了,他说是他偷走的,你应该做的不是要干掉他,而是应该弄清楚他为什么偷马掌。”

丹尼尔说:“汉斯中校,我问了,可是他不说。”

汉斯说:“不管他说不说,只要活着,就能撬开嘴,就能揭开秘密,只是时间问题。可要是死了,嘴还能张开吗?高才生,我想你该回军校再好好学学了。”丹尼尔一听,紧张地哀求着汉斯,乞求能给他一个机会,他会拼尽全力,查出原因。汉斯盯了他很久,点了点头。

罗莎躺在女牢房的床上,蕾贝卡和嘉丽在一旁低声商量事情。蕾贝卡说:“再耐心一点儿,只要时机一到,我们就会离开这里。”嘉丽问:“怎么走?”蕾贝卡沉默不语,嘉丽看了蕾贝卡一眼,不满地嘟着嘴走了。

嘉丽到自己的床边躺下来,蕾贝卡附在她耳边说:“我刚才说的不是真的。”嘉丽爬起身,蕾贝卡接着说,“目前只能走两个人,一个是罗莎,一个是乌纳。”嘉丽点点头,对此她完全能够理解。两个人正说着话,女看守走了进来,高声叫罗莎出去,还让她带上小提琴。女看守带着罗莎走了,蕾贝卡和嘉丽流露出错愕的神情,她俩不知道汉斯又要玩什么把戏。

罗莎站在汉斯家的客厅里,深情地拉着小提琴,汉斯和薇拉坐在沙发上倾听。汉斯看得出薇拉很满意,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放心去忙公务了。汉斯走后,罗莎闭着眼睛演奏着小提琴,薇拉同情地望着她,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隆起的肚子上。薇拉站起身,让罗莎停下,罗莎止住琴声,睁开眼睛望着薇拉。

薇拉和蔼地说:“罗莎小姐,您好,我叫薇拉,看来你快生了。”薇拉说着伸手要摸罗莎的肚子,罗莎猛地朝后退去,她惊恐地望着薇拉。薇拉柔声说:“你需要歇一会儿。来,过来坐。”罗莎的双脚原地不动,薇拉又说:“你的眼睛中有敌意。我想,随着我们彼此慢慢了解,这种敌意会渐渐消失的。”薇拉伸出手握住琴弓,罗莎紧张地攥着不撒手,二人来回拉锯着,渐渐地罗莎被拽到沙发前。薇拉按着罗莎的肩膀,罗莎不再较劲,缓缓地坐在沙发上。薇拉让她靠着沙发背,看着罗莎坐舒服了,薇拉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薇拉端来一杯新鲜的热牛奶,递给罗莎。罗莎没有伸手去接,薇拉的热心肠没有获得罗莎的理解。因为汉斯的一次次伤害,罗莎对薇拉有着敌意。在罗莎的心里,这个地方恐惧无所不在。薇拉想听听罗莎的真实想法,罗莎沉默了片刻,激动地说:“你们仇视犹太人,你们做梦都希望我们早点离开这个世界。”

薇拉委屈地说:“不,你不能这样说。伤害过你们的人,不能代表所有的德国人,你不能被假象蒙蔽了眼睛和心灵。”薇拉说着,又把奶杯递给罗莎。这一次,罗莎没有拒绝,她接过奶杯仰头喝了,她和宝宝都太需要营养了。

蕾贝卡让乌纳传话给大卫,罗莎被带走了。大卫闻讯如五雷轰顶,人都要崩溃了。嘉丽一刻也坐不住,来回走动,她很为罗莎担心。蕾贝卡想,罗莎带着小提琴走的,应该是去演奏的,只是左等右等不见罗莎回来,她也是焦急万分。

此时,罗莎在汉斯家的洗衣房里洗衣服。比尔跑了进来,要罗莎陪他玩儿。比尔以大人的口吻命令着罗莎,罗莎没有搭腔,比尔就过来拽她。罗莎没办法,被比尔拽到院里的一棵树旁,树上悬挂着一个鸟窝。比尔要上树掏鸟窝,罗莎劝阻了半天,可比尔就是不听。

比尔爬上了树,罗莎拽住他的衣服要他下来。比尔死活不肯,他见挣脱了罗莎,就狠狠踹了罗莎的肚子一脚。罗莎叫了一声,疼得捂住肚子蹲下,大口地喘着。比尔越爬越高,他离鸟窝已经很近了。

罗莎艰难地站起身,吃力地朝屋里缓缓地走去。这时,传来树杈的断裂声和比尔的惊呼声,比尔重重地从树上掉了下来。罗莎回头看见,忙赶到比尔身边扶着他。比尔站不起来,他咧着嘴表情很痛苦。

比尔的脚肿了,他躺在沙发上疼痛地*着,哭泣着。汉斯和薇拉回来时,比尔哭着向汉斯告状,说罗莎欺负他了。罗莎急得语无伦次,拼命摇头解释,汉斯冷冷地从腰间抽出皮带,他要狠狠教训这个女人。薇拉赶紧上前拦住,气头上的汉斯使劲推开薇拉,抡起皮带朝罗莎抽去,皮带被薇拉死死抓住。无论汉斯怎么怒吼,薇拉就是不撒手。

薇拉激动地说:“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你不能惩罚她!”汉斯怒吼道:“这还不够清楚吗?你难道怀疑自己儿子说的话吗?你难道相信一个犹太人吗?何况又是一个曾经撒过弥天大谎的犹太骗子!”薇拉义正词严地说:“我只相信公正,在公正面前,人人平等。”

汉斯拿薇拉没有办法,他对比尔说:“孩子,你的妈妈不相信你,爸爸也没有办法了。虽然你忍受着疼痛,但是我们只能耐心地等待你妈妈的公正处理。孩子,爸爸可以向你保证,我会让伤害你的人加倍痛苦。”汉斯说着收起皮带,带着比尔去了医院。

等比尔看完医生回家,薇拉耐心地引导着他,想复原事情的真相。薇拉轻声地说:“孩子,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做错事,但是做错了不怕,只要能大胆诚实地说出来,诚心诚意地认识到错误并改正它,就还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可是,如果连诚实的勇气都没有,连承认错误和改正错误的勇气都没有,那这个人……”

比尔打断薇拉的话,不满地说:“妈妈,请您不要再说下去了,难道您宁可相信一个犹太人,也不相信你的儿子吗?爸爸说过,当我们面对犹太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永远是对的,而犹太人永远都是错的。”比尔说完,闭眼装睡,再也不理薇拉,薇拉叹着气,走了出去。

罗莎擦着皮鞋,薇拉走了过来,替比尔向罗莎道歉。薇拉说,她相信罗莎,并让她早些休息,一瞬间,罗莎的眼圈红了。这个善良的德国女人,像是黑夜中微弱的火苗,带给她些许的温暖。

艾德华虚弱地躺在床上,他紧闭着眼睛。普济州、鲁怀山见他的病情并没有好转,真是愁容满面。正在这时,孙尚德过来说,汉斯来了,要见普济州。普济州沉默了一会儿,走了出去。

普济州在中国领事馆院外与汉斯晤面,汉斯开门见山地说:“直说吧,艾德华先生在你们的领事馆里,只要他不出来,我们就进不去,看来他非常安全了。只是他快要死了,你们急需要有人给他救治。”普济州点点头说:“你分析得没错。”

汉斯说:“如果抬出来一具尸体,对于你和我都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还是做一笔交易吧,我退一步,你也退一步,我可以让医生进去,也可以让你们送他离开奥地利,只是你要提前把他的科研成果交给我。”

普济州说:“我的职责范围只是负责给艾德华先生办理签证,再把他送出奥地利。至于你说的科研成果,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无关。如果他死了,那一切就都没有了。”普济州说的汉斯当然明白,他不希望这样的结果出现。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要保证艾德华活着。汉斯给普济州提出方案,普济州一时没有答应他,他需要请示。汉斯笑了,提醒普济州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汉斯提出的方案有可取之处,大家七嘴八舌地在中国领事馆的会议室里热烈讨论着,献策建议。最后,大家一致认为不能去医院,那样会让德国人有机可乘。对鲁怀山他们来说,目前,仅有的可行的办法,就是请医生过来,如有别的问题,再另行处理。就这样,西蒙医生和助手詹姆斯拎着医药箱来到了领事馆。普济州警惕地看了一眼詹姆斯,不允许他进入领事馆,詹姆斯解释说:“先生,我们来的目的是救治患者,如果只有西蒙医生一个人,我想他很难对患者进行更好的救治。西蒙医生,我说得对吗?”

西蒙点点头说:“对,我需要有医学经验的助手。”普济州望着鲁怀山,鲁怀山想了想,同意了。一进入艾德华的房间,西蒙立即给他检查身体,詹姆斯在一旁忙碌着,普济州、鲁怀山、吕秘书守在一旁。过了一会儿,西蒙朝众人摆了摆手,众人刚要朝外走,艾德华轻声地说:“蜡烛即将熄灭,最后的一点余晖应该照亮真相,请你们不要再瞒着我了,好吗?”

西蒙说:“艾德华先生,您有些悲观了,请相信,在医学上我要比您更专业,所以您应该相信我说的话。我想,只要您能配合我们的治疗,那您一定会有希望康复的。”

艾德华说:“希望?希望离我很遥远,是吗?”

西蒙说:“也可能就在眼前。”

艾德华摇摇头说:“可是我感受不到希望。”

鲁怀山安慰说:“艾德华先生,西蒙先生是奥地利最好的医生。有他在,您尽可放心了。”在众人的安慰下,艾德华闭上了眼睛,像是要睡着了。鲁怀山、普济州、西蒙走了出去,留下了吕秘书陪着詹姆斯。西蒙在会议室里详尽地讲述艾德华的病情在持续恶化,不容乐观。大家一片沉默。鲁怀山问:“西蒙先生,您的助手那么年轻,能跟随您学习,真是他的荣幸啊。”

西蒙点点头说:“哦,他叫詹姆斯,奥地利人。他1908年出生,1934年毕业于维也纳大学医学院,成绩全优,获得医学博士学位。毕业后进入我院,一直跟随我,算是年轻有为。”西蒙说完,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了。鲁怀山审视地望着西蒙的背影,他走到窗前朝外望着。自从艾德华先生来到领事馆,鲁怀山一直怀疑,有一双眼睛在某个角落偷偷地盯着他们,这种感觉一直困扰着他。

普济州说:“不管他们盯没盯着,只要艾德华先生在我们领事馆里,那他们就无可奈何。还有,我想他们一定想得到艾德华的科研成果,他们为了延续艾德华的生命,才同意让医生进来的。所以在他们没有得到科研成果之前,绝不希望艾德华失去生命。”

鲁怀山说:“但愿你说得没错。济州啊,你说那双隐藏的眼睛在哪儿呢?”普济州很不解,为什么鲁怀山这么肯定有一双隐藏的眼睛盯着他们。鲁怀山认为,如果不找出这双眼睛,他们就输了。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薇拉对罗莎由同情转变为欣赏,罗莎的小提琴拉得真是不错。汉斯故作遗憾地对薇拉说:“她的技艺确实不错,只是差了一点运气而已。如果她的运气好一点,说不定也会成为奥地利著名的演奏家呢。唉,这难道就是人生吗?”汉斯说着捧腹大笑,罗莎继续演奏,汉斯笑够了和薇拉道别,出去工作了。汉斯刚走,薇拉就让罗莎停下拉琴回屋休息,罗莎望着薇拉说:“夫人,我想回集中营。”

薇拉看着罗莎说:“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让你如此牵挂,我希望你的孩子能安安稳稳地来到这个世界,我想这也是一个母亲所期待的。”罗莎听着,眼睛渐渐湿润了。

大卫无时无刻不为罗莎担忧,可是他没有等来罗莎的消息。嘉丽也受够了等待的折磨,放风的时候,她直接去询问女看守。嘉丽的激将法之下,女看守说罗莎去享福了,比她们都过得舒服。嘉丽听了将信将疑,她不相信汉斯会善待罗莎。

傍晚的时候,罗莎躺在床上休息,比尔端着一杯热牛奶推门走了进来。他走到罗莎床边说:“这可是我为您亲手准备的,您一定要喝。”罗莎摇摇头,比尔说,“虽然我没跟您认错,但是这杯牛奶确实是我的一片诚意,我想它会比认错更加温暖。”比尔以一个小孩子的真诚,打动了罗莎。罗莎接过牛奶,一口气喝了,比尔脸上露出了笑容。

维也纳的夜晚,琴音缭绕,罗莎演奏着小提琴,薇拉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比尔透过门缝朝外望着,一曲演奏完毕,薇拉睁开眼睛,给予罗莎无尽的赞美。突然罗莎捂住肚子喊痛,然后倒在了地上。比尔偷看着,笑得更欢了。

薇拉把罗莎送到医院急救。罗莎昏昏沉沉地睡着,薇拉关切地坐在床边。等罗莎苏醒过来后,薇拉问她都吃了什么,罗莎说喝过比尔送的一杯牛奶。薇拉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她的心滴血般疼痛。原来,比尔给罗莎吃了老鼠药,差点害得罗莎失去生命和孩子。薇拉回到家里,一字一句地说给汉斯,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汉斯根本不想听这些,薇拉生气地问:“汉斯,你的儿子差点杀了人,你作为父亲,难道就不自责吗?”

汉斯皱着眉头说:“亲爱的,在没有充分的证据之前,我们不能冤枉儿子。你说对吗?”薇拉痛心地望着汉斯,希望他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样教育和纵容儿子最终会害了他,汉斯不耐烦地说:“好了,我会把这件小事查清楚的,只是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汉斯说着站起身走了,薇拉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

鲁怀山推门走进艾德华的房间,屋里没开灯,詹姆斯站在艾德华身边。

鲁怀山奇怪地问:“詹姆斯先生,您好,为什么不开灯?”

詹姆斯说:“我过来看看艾德华先生,怕开灯打扰他睡觉。”

詹姆斯说着,给艾德华掖了掖被子,然后朝外走去。鲁怀山走到床边望着艾德华,艾德华睁开眼睛说:“躺久了,身体都快僵硬了,医生给我做了按摩,舒服多了。先生,我的病能好吗?”

鲁怀山点点头,安抚好艾德华,转身走了,关上了屋门。艾德华轻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詹姆斯正在卫生间刷牙,鲁怀山走了进来,一边洗脸一边说:“詹姆斯先生,这几天真是辛苦您了。”

詹姆斯说:“辛苦点不算什么,只要患者能得到有效的治疗,那就是我们作为医生最高兴的事。”

鲁怀山说:“詹姆斯先生,您这么年轻,就能跟随西蒙医生,看来您一定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詹姆斯说:“鲁先生,您过誉了,能跟随西蒙医生,只能说是我的运气比别人好一点。”鲁怀山细算了一下,按西蒙医生所讲,詹姆斯现在也不过才三十岁,真不简单啊。鲁怀山和詹姆斯闲聊着,突然他捂住胸口,眉头紧皱,喊着胸口痛。鲁怀山说:“詹姆斯先生,您能帮我看看吗?”詹姆斯立即要找西蒙医生,鲁怀山摆摆手,捂着胸口走了出去。

西蒙医生刚给艾德华做过检查,说他病情稍微稳定了一些。普济州说:“西蒙先生,我们还需要您在这里住几天,如果您有事的话,尽管跟我说。”西蒙要求洗澡洗衣服,普济州一一应承,可以说有求必应。

普济州望着躺在床上的艾德华,这时一束侧光照在普济州的眼睛上,普济州顺光望去,桌案上的一个水晶杯射出耀眼的光芒。普济州起身走到窗边,街对面是一个二层楼的宾馆,宾馆二楼正对着的窗户上出现了一个闪光点。普济州望着闪光点,又看了看天空,他沉思片刻,看了看手表。

普济州走到桌案前掏出笔,在水晶杯和桌案的接触点上画着标记。普济州又走到椅子前,在椅子腿和地板的接触点上画着标记。然后,普济州坐在椅子上,望向水晶杯,水晶杯射出耀眼的光芒。西蒙等人看不明白普济州在做什么,普济州沉默不语,一直盯着水晶杯,直到杯子上的光芒消失。普济州看了看手表,起身走到窗前朝外望去,对面的那个闪光点还在,普济州陷入沉思。

犯人放风时,大卫靠着墙遥望女牢房。汉斯在办公室里指着窗外告诉比尔,院子里全是小兔子。比尔摇摇头说,院里除了放风的犹太人,哪有小兔子。

汉斯说:“犹太人就是小兔子、小羔羊,甚至连小兔子和小羔羊都不如。他们虽然和我们长得差不多,可你能说猴子也是人吗?人的种类有很多,既有高贵的生命,也有低贱的生命,犹太人就是低贱的生命,是供我们娱乐的动物。孩子,你明白吗?”

比尔似懂非懂,汉斯转身拿着一把*走了过来,他把枪递给比尔。比尔犹豫着接过手枪,汉斯打开窗户说:“游戏开始了,小兔子、小鸟、土拨鼠、灰熊、狮子、大象,哦,猎物简直太丰盛了,你可以随意地选择射击。”比尔握着手枪,他的手颤抖着。

汉斯问:“害怕了?胆怯了?算了,无聊的游戏结束了。”比尔扣动了扳机,没子弹,比尔又扣动扳机,还没子弹。比尔笑了,他瞄准目标连续扣动扳机,突然枪响了,一个犹太人被子弹射中倒在了地上。院里一片沉寂,众人被惊呆了,醒悟过来后,他们像是惊弓之鸟飞奔进牢房。汉斯见状哈哈大笑,笑得震天响,比尔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他好像被吓呆了。

大卫在院里没动,他朝枪声的方向望去,和汉斯四目遥望。整个院子里只剩下大卫一个人,他走到死尸旁看了一下,扛起死尸进了牢房。比尔又要扣动扳机,汉斯一把抓住手枪,将枪口按下去。比尔不解地说:“他只是一只动物。”

汉斯说:“你说得没错,他只是一只动物,可是爸爸需要这只动物。我的小天使,你是个勇敢的人,你的勇敢让你提前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战士,我相信你的未来一定会异常的光彩夺目。”比尔望着爸爸,开心极了。

薇拉又一次向罗莎道歉,罗莎借机又表达了想要离开的想法,薇拉沉思了一会儿,不再拒绝她。薇拉原本想让罗莎的生活过得好一些,没想到事与愿违,这让她很内疚。薇拉不再挽留罗莎,害怕她在这里更加难过。

汉斯回到家后,薇拉请求他让罗莎回去。汉斯不肯,无论薇拉怎么苦苦哀求,汉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决不同意。薇拉伤心得泪流满面,汉斯像是已经不在乎她的眼泪了。

普济州对街对面宾馆二楼的一个房间很上心,他觉得那个闪光点有可能就是鲁怀山说的隐藏的眼睛。第二天,那个亮点在特定的时间又出现了,普济州走到窗前仔细观察,屋里吕秘书看不明白,詹姆斯也好奇起来,忍不住问道:“普先生,您在研究什么呢?”普济州说:“在研究天气。”普济州说完,叫上吕秘书一起走了出去。普济州和吕秘书走到阳台上,他让吕秘书帮他个忙,吕秘书虽然不知道普济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翌日,吕秘书去了对面的宾馆,他走到柜台前要服务员帮他开间房。服务员带吕秘书看房,吕秘书强调要二楼临街的。吕秘书在二楼接连看了两个房间,都不满意,服务员又打开1210房间的门,吕秘书走了进去,一看还是不满意。吕秘书走到1206房间门外问:“这个房间有人住吗?”

服务员毕恭毕敬地说:“先生,很抱歉,已经有人了。”吕秘书又走到隔壁的1204房间门外问:“这个房间呢?”服务员说:“这个房间可以住。”

服务员说着打开房门,吕秘书走进房间,他走到窗前朝外望去。终于找到让客人满意的房间,服务员松了一口气,吕秘书也一样,终于心满意足了。

普济州站在艾德华房间的窗口望着窗外,街对面宾馆二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了,吕秘书出现在窗口。鲁怀山没看明白普济州在做什么刚想问,西蒙和詹姆斯走了进来,詹姆斯抱着一个布包。

西蒙说:“鲁先生,我急需换一些药物和工具,得派詹姆斯回医院去拿。”

鲁怀山说:“西蒙医生,这事不用劳烦你们,我派人去拿就可以了。”

詹姆斯说:“鲁先生,这些药剂很独特,不是西蒙医生一个人就能定下来的,需要我医院的专家一起商量定夺,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得我去。如果拿错药,病人会有生命危险。”鲁怀山沉思片刻,他决定亲自陪詹姆斯走一趟,詹姆斯推托不过,只好跟着鲁怀山一起走。

普济州建议艾德华换个房间,起初他不大情愿,问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房间呢?普济州说,换到隔壁会更安全。见普济州坚持,艾德华同意换房子。

吕秘书正在1204房间内休息,传来一阵敲门声。吕秘书起身打开房门,服务员站在门口歉意地说,请吕秘书换房间,他因工作疏忽,忘记这个房间已经被人提前订好了。吕秘书说什么也不同意,服务员一个劲儿地道歉,吕秘书招架不住服务员的苦苦哀求,只好同意。

街对面宾馆二楼那扇窗户上的闪光点消失了,普济州转身走到椅子前,摆好椅子坐下来,他发现桌上水晶杯折射的光芒没有了。吕秘书走了进来说:“房间被人占用了。”普济州笑了笑没说话,吕秘书问:“济州,你到底在研究什么呢?”普济州还是笑而不答,这是他的秘密。

鲁怀山开车拉着詹姆斯去了医院,在医院门口停住车。詹姆斯让鲁怀山回去,鲁怀山坚持要等着他。詹姆斯神色有些不快,但也不好说什么。鲁怀山有意无意地伸手摸了摸詹姆斯怀里的布包,他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鲁怀山在医院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詹姆斯抱着布包走出来。鲁怀山问:“换新药了?”詹姆斯点点头说:“都在包里呢。”鲁怀山接过布包掂了掂,随后驱车离开。在路上,詹姆斯提出让艾德华去意大利医治的建议,说有利于他尽快康复,鲁怀山沉默地开着车,脑子里的磨盘不停地转。

鲁怀山刚回到办公室,普济州就来了,他关上门悄声说:“鲁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双眼睛应该就在对面的宾馆里。”鲁怀山望着窗外,明白了普济州这些天神神道道的原因。

普济州猜测,那可能是个望远镜,他不满地说:“鲁兄,他们监视我国领事馆,这是我们国家所不能容忍的行为,如果证据确凿,咱们得上报大使馆。”鲁怀山说:“可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们在监视我们。”普济州想了想说:“咱们只要拉上窗帘,那他们就看不到了。”鲁怀山摇摇头说:“不行,如果拉上窗帘,他们会改用别的办法盯住我们,那样更麻烦。”

普济州说:“到了晚上,灯关了,他们就没办法监视我们了。”

鲁怀山说:“夜晚他们一定会在领事馆外面加派人手。这段时间,我发现每天晚上会有四辆车停在领事馆外,一直等到天亮。天亮以后,只剩下一辆车。所以说,他们白天用望远镜监视,领事馆外的人手不用太多。可如果他们有所察觉,加派了人手,那艾德华先生就更难离开了。”

普济州说:“难道我们就让他们明晃晃地看着吗?”

鲁怀山说:“只有让他们看清楚了,他们才会放心,放心了,就不会动其他的心思了。”

鲁怀山心里琢磨的是,如何在他们的眼睛下把艾德华先生送走。眼看快到圣诞节了,一到圣诞节,海关会关闭,再开放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所以,鲁怀山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圣诞节之前把艾德华送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翌日,西蒙、詹姆斯在会议室与鲁怀山商讨怎么把艾德华送到意大利救治的事情。鲁怀山看西蒙也赞同詹姆斯的想法,就问:“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坚持到意大利吗?”

詹姆斯说:“临行前,可以给他打一针强心剂,药物可以帮助他到达意大利。只是他太虚弱了,只能打一次强心剂,我希望你们珍惜这一次机会。”

鲁怀山沉默着,此事事关重大,他心里着实难以把握。

普济州绞尽脑汁想到一个方法,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鲁怀山没有答应他。普济州开门往外走,一眼就看到了詹姆斯,他说要去卫生间,却走错了方向。普济州看了詹姆斯一眼,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人啊,见得多了,就懂得隐藏了。

吕秘书去对面宾馆开房的事儿,马克及时给汉斯做了汇报。汉斯纳闷了,脑子里闪现出众多可能性,但是他却不知道,哪一种可能里有他想要的答案。夜,更黑了,抬头看不见星星,万物在脚下埋葬,汉斯的世界,排斥着光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