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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青蓑少年

话说大雨倾盆,青木客栈中剑拔弩张。有一少年,正是不知客从何处来,青蓑沾夜雨。

花裙美人江暮雪正好意提醒少年离去,忽然之间,比拼内力的两派掌门同时大喝,相对的双掌之间蹦出一道亮光,两人皆是凌空翻起,各自往后退了数步,却仍是止不住身形后移的趋势。江渔楼重重撞在墙上;章九严更是没有好到哪去,直接砸烂了一张桌子。两人双手皆是血肉模糊。

蓑衣少年望着狼狈不堪的两人,脸上并没有吃惊。江暮雪忙上前扶住江渔楼,神色不安道:“爷爷,你没事吧。”

老人摆了摆手,他抬眼望向少年,眼神惊疑。撞烂桌子的章九严一跃而起,满脸怒气盯着少年,眼神更加古怪。

见此情形,江暮雪不知究竟,那颖娘却是隐隐猜到几分。刚才这两人比拼内力正酣,若非这少年从中作梗,怎么会这么奇怪就分开了?

江渔楼向少年道:“不知阁下是?”

少年向老人作揖道:“在下陈抟,适才是我无礼,还请前辈见谅。”

江渔楼心中骇然:“这少年的功夫至少已在上阴境,江湖上何时出现这么个人物,我竟不知!”

章九严望着那叫陈抟的少年,脸上杀机流溢,陈抟望向章九严道:“这位先生,请恕我直言,你不是这位老前辈的对手,在下即使不出手,你也撑不到半柱香时间。”

章九严脸上阴晴不定,他明知少年说得有理,却也不愿承认。

楼上,穿好衣服的薛秀成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个精巧茶盅,白发男子轻轻吹拂着绿茶雾气,笑而不语。

苏青问道:“这个人什么来历,怎么我以前从来没听过?”

薛秀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依你之见,这人武道修为在什么境界?”

苏青沉吟道:“他只出了一招,我不能断言。瞧他体内气机流转,或许在上玄境,或许更高。只是不知为何此人却不在高手榜单。”

薛秀成叹道:“武评天下高手榜,入榜十七人。你当真以为天下高手就这么少吗?”

苏青冷冷一笑:“说的好像你可以俯瞰天下高手一般。”

薛秀成笑道:“不敢,我的武功只在二流末段,怎敢评定天下高人?”

苏青不理会他阴阳怪气的言语,继续道:“此人身无刀剑,却有剑意,着实有些奇怪。”

薛秀成摇了摇头:“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

“他有千万剑,便在天地间。”

女子皱眉,显然不懂。

楼下,章九严见少年手段诡异,却并不相信他有什么高超武艺。这位章掌门的眼神远不如东蒙老掌门江渔楼犀利。他暗自运劲于手掌,便要给那少年重重一击。

少年陈抟微微摇头叹息,他负手看向窗外,天地间飘洒着万缕雨丝,仿若一道雨帘,上接苍天,下连大地。

章九严手中的劲力猛然消失,他脸色大惊,抱拳道:“在下今日遇见高人,领教了,这便告辞!”陈抟缓缓道:“慢走。”天地间凝滞一瞬的雨点重新下落。

章九严带手下匆匆离去,陈抟转眼看向江老当家,老当家捂住胸口,神情痛苦。

江暮雪向少年投来求救眼神,少年道:“老前辈体内气机翻涌,显然适才比拼内力受了伤。”他指着道旁的一辆破旧马车对江暮雪道:“姑娘,在下可送老人家去个清静处养伤。”

江暮雪心下着急,点头道:“多谢了,请你先帮我将爷爷扶上马车。”

那少年见她一双美目尽是恳切之情,当下也不说话,将江渔楼扶进车内,两人驾车而去。

那少年看向女子,说道:“姑娘,此处西行三十里有一片树林,林中有间小舍,我便在那里落脚,是否前去?”

江暮雪看向那少年,他独自坐在车外驾马,斗笠许是落在客栈,并未戴上,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顺着脖颈流下。她微微一怔,说道:“如此劳烦大哥了。”顿了顿又道:“大哥,你且往车内坐一坐罢。”

那少年一笑,说道:“我受风吹雨打惯了,不妨事。”

江暮雪道:“是要受寒的。”

陈抟笑道:“反正我浑身都湿了,不在乎多湿一点,进去倒脏了车子。”

江暮雪抿嘴一笑,知他嘴上虽如此说,实则是不愿与自己居于一车而尴尬,当下说道;“可见是剖腹藏珠了……”

陈抟笑了笑,问道:“姑娘贵姓?”

江暮雪道:“我姓江,叫江暮雪……陈大哥,你这车内怎么有这许多铁枪锣鼓?”

陈抟道:“我是个江湖卖艺的,所以有这许多东西。”

江暮雪道:“原来是这样,那你的铁枪一定耍的很好了。”

陈抟笑道:“若是耍出来,定会让姑娘取笑。”

江暮雪道:“陈大哥过谦了。”陈抟一笑,举起马鞭轻喝了两声,马车渐渐消失在雨夜中。

数十年后,陈抟每每在雨夜独行,总能想起一个花布衣衫的姑娘,她道:“我姓江,叫江暮雪。”

楼上苏青望着风雨中消失的马车,问道:“那人走了,你不去跟着?”

身后却无人回复,苏青转头一看,哪里还有薛秀成的影子?

陈抟带着祖孙二人连夜赶至林中小舍。连日大雨倾盆,院中泥泞不堪、进出不便,陈抟本待雨停后将这小院整修一番,不料大雨毫无停息的意思。这日,少年耐不住,冒雨去溪边挑回几担石子,在院子里忙活起来。江渔楼受伤虽重,几日调息下来也好了几分,只是还不能走动。江暮雪煮了米粥,喂江渔楼喝下,老人就又昏昏睡去。

这里江暮雪隔窗瞥见陈抟在院子里铺石子路,衣衫都已经湿透,忙拿出一把伞跑去为他遮雨,叫道:“陈大哥,快快进屋吃饭吧,等雨停了再铺也不迟。”

陈抟冲江暮雪一笑:“姑娘,你快先回去。”江暮雪却不动,高举着伞为他遮雨。陈抟闻得她身上一股细细的幽香,不禁心中一荡,抬眼却见她半边衣服都湿了,忙将伞推到她那边,道:“我们快些回屋,等雨停了再来。”

江暮雪一笑,两人进了堂屋,迎面一股粥香,陈抟抹了抹脸上的水,笑道:“你煮的粥真香!我先去换身干净衣服来。”

江暮雪抿嘴一笑,说道:“那你快些来,来晚可就没有了。”陈抟见她一颦一笑楚楚动人,不禁有些痴了,半晌方道:“哦……好。”

翌日,大雨渐歇。陈抟起了个大早,在院中忙活铺路。转眼却见江暮雪一手托腮,坐在堂前石阶上,轻薄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真的个光彩照人,美艳无双!

陈抟笑道:“江姑娘,你在想什么?石阶挺凉的。”

江暮雪望向陈抟,笑道:“我在想一个谜语,‘西边有只小耳朵’,陈大哥你知道是什么吗?”

陈抟见她灿然一笑,当真莫敢逼视,不禁一呆,伸手摸了摸耳朵,摇头笑道:“不知道。”

江暮雪抿嘴一笑,心道:“真是个呆瓜!”她起身来到院中,笑道:“你这石子小路铺的真好!”

陈抟笑了笑,说道:“江姑娘,你身上真香。你一过来,这院子里好像开满了花。”

江暮雪听了,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是么?我怎么没闻着?”

陈抟道:“许是你闻惯了,所以不觉得。”

江暮雪笑问:“那你说与我听听,究竟是什么花的香?”

陈抟道:“嗯,好像有荷花、梅花、桂花……还有些别的,我也不知道了……反正挺好闻!”

江暮雪的脸微微泛着红晕,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说道:“你闻闻是不是它?”说着拔开瓶塞凑到陈抟鼻子旁。

陈抟细细闻了闻,笑道:“正是!这是什么?”

江暮雪道:“这叫寒香丸,是我常常吃的药。”

陈抟问道:“是治疗姑娘胸闷气短症状的药吗?”

江暮雪奇道:“正是!我常有此症,只是……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我略懂些歧黄之术。”少年支支吾吾有些说不清楚,其实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似乎见她的第一面,就清楚这个姑娘的很多事情。却听江渔楼喊道:“丫头,过来。”

江暮雪忙道:“好!”抬眼望了望陈抟,轻轻一笑,转身回屋了。

陈抟铺完院中道路,左右无事,索性出门去附近村子买了些米,又去药铺买了治伤的药材。回到小木屋,见到院中晾晒着自己昨日换下的一衣服,便知是暮雪所洗,心中顿时生出一阵暖意。

江渔楼正坐在院中,陈抟见他气色好多了,因笑道:“老伯今日感觉如何?似这般恢复,不出十日便可大好了!”

老人看向陈抟,笑道:“少侠武功了得,不知师出何门?”

少年回答道:“在下无门无派,只是会点舞刀弄枪的小把戏,在江湖上卖艺为生。”

老人一笑置之:“少侠过谦了。”

林中小舍三里外,有白发白袍的年轻人在枯树下闭目打坐。神剑绕蝶横放于膝上,男子头顶有金光万道,瑞气千条。他轻声道:“极乐场中俱坦荡,大千世界没春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