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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悄然入天门

楼宗仆望着那幽深的甬道,眼眸之中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寒意,他冷哼一声,嗤笑道:“什么玄武神兽!什么黑蛇化龙!不过是条畜生罢了!”

徐雨生皱眉问道:“你递出了一道剑气?”

楼宗仆眯起眼眸,并不言语。他肩头上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却在悄然愈合。徐雨生有些目瞪口呆,看着这个红袖榜的美人起身走远,过了半晌他才吃惊道:“莫不是已经进了天门?”

……

千里之外,一条入蜀的天堑上,一前一后走着两人。走在前面的,是不久前在江南道清谈辩论上独占风流的书生董仲;后面则是个吊儿郎当却极其俊逸的少年。

这个少年非是别人,正是楼阿川。他嘴角叼着一根甜心草,正是悠哉游哉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一手捂住了胸口。

董仲注意到身后少年的异样,停步却没有转头,这条天堑实在是太窄,窄到容不得人转身。楼阿川从领口掏出了那块勾玉,其上玉纹流走,发着令人不可思议的光亮,如同黑夜中划破天空的闪电。

楼阿川沉声道:“不好!楼宗仆的那块勾玉有异动!”

董仲不明所以,皱眉问道:“楼宗仆?”

“不行,老董,我不能送你去潼川了我……我先走了啊。”

董仲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后面脚步声渐渐远去了,他忙急的叫道:“楼阿川,你不能就这样走啊!”

楼阿川头也不回,摆手道:“你放心,走过这条天堑,自然会有人来接应你——”

这楼阿川一路狂奔,下了蜀道天堑,在大江面上找到一条小船,也顾不上小船的主人,直接跳上船就开始奋力划桨朝着那万鬼窟的方向去了。

有诗云“千里江陵一日还”,虽然是夸张说法,不过顺流而下速度着实也快了不少。不到一夜功夫,楼阿川就已经到了万鬼窟一带。

万鬼窟如今由谋士徐雨生掌管,俨然已经成了蜀凉之地的书院,已经没有那些江湖上的妖魔邪道在此生事扰民。还没等楼阿川到那万鬼窟的最高窟,便看见有一袭白袍从那洞口处飞出,轻飘飘落在了水中一道高高耸起的石柱上。

楼阿川停住了脚步,看向石柱上那个仿佛遗世独立的红袖榜美人,动了动嘴角,轻声道:“还好你没死!”

楼宗仆冷笑一声:“怎么?你是以为我死了,才这般急匆匆为我收尸吗?”

楼阿川仰头看向楼宗仆,这个少年握紧了拳头,将嘴唇咬得出血,他没有说一句话。

楼宗仆低头望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冷声道:“我听说你曾经上昆仑山,与那听风老叟一夜畅谈,想来是长了本事。”

楼阿川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可以杀了我,不过我身上的这一块勾玉,是如论如何也不能拿到手的。”

楼宗仆眼神一冷,嗤笑道:“果然是长了本事!”

楼阿川忽然笑了笑,伸手将那脖子上的勾玉拽了下来,决然道:“一直以来不是我想跟你争什么,你我之间有什么真正的大仇呢?若说有,那大概是你我的出生就注定你我是仇人。”他猛然握紧了拳头,接着却是神色大变,他不由的抬起手展开看了看,那块勾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纹丝不动。楼阿川的眼神有些茫然。

楼宗仆居高临下看着他,冷笑道:“你以为凭你的力量可以毁了这块勾玉,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他俯身而下,如同雨中飞燕,姿势曼妙之极,又如同一阵风雪,吹向了楼阿川。

当那团风雪再次回到水中石柱上的时候,楼宗仆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块勾玉。

他手中拿着那勾玉的绳子,勾玉悬在空中,就停在他的眼前。

“说一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楼阿川死死地望着他,在昆仑山上与那听风老叟的一席谈话,让他更加接近了那个天大的秘密,身为昆仑楼氏的家主,他知道那阴阳两块勾玉绝对不能结合,否则天门将大开。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绝对不能大开天门。

“楼宗仆,你若是觉得杀了我可以慰藉你母亲的在天之灵,我任你处置!可是这两块勾玉,绝对不能相触,否则这天下苍生的性命,都要因为你的一念之间而改变!”

楼宗仆笑了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楼阿川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轻笑道:“我来这里?不过是怕你死了罢了。”

“怕我死了?你应该盼着我死才是啊。”楼宗仆轻轻叹息。

“你我本是至亲。”楼阿川的嗓音沙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嘶力竭!

楼宗仆清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凄凉,他冷冷地望着楼阿川,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一上一下,两个至亲之人就这么站着,很久很久之后,楼宗仆轻轻一挥手,那块勾玉直直地飞向了楼阿川。

少年伸手接过,他的眼睛中闪着泪。

楼宗仆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虽是盛夏,峡谷的风却是阴冷无比。楼阿川手中握着那块勾玉,他喃喃道:“你悄然入天门,是放下……还是……拿起?”

回答他的,唯有山间凉风。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一个稚童的时候,在楼氏的后山之中遇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那个少年的眼神,阴冷的没有温度,少年手中握着一把剑,似乎那把质地并不怎么好的剑就是他的一切。

那时候,楼阿川还是一个仅仅六岁的孩子,他被那少年一步步逼退,最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那个少年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他望着那个痛哭的楼氏嫡子,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你是嫡子又如何?”

后来,楼阿川才知道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其实是他同父异母的至亲,知道他叫楼宗仆,是整个楼氏引以为耻的孩子,是一个在他父亲看来不该出生在这世上的人。

整个楼氏,除了阿川的母亲,没有一个人把那楼宗仆当做是楼家的孩子。整个楼氏子弟都知道,那楼宗仆是辽莽一个郡主的儿子,那个郡主嫁到楼家甘愿为妾,只是想要窃取楼氏那守护天门的神器!后来那个女人生下了孩子,但被整个楼氏揭穿,唾弃……

……

万鬼窟,楼宗仆一步一步走到了倒水岩的顶峰,他猛然跪下,泪如雨下。

他朝着西边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当他再起来的时候,额头上一道血迹流下眉心,鲜红的血迹,像一道封印,也像一把尖锐的匕首。

他的嘴唇颤抖:“娘,孩儿不孝……不能为你奉上那阴阳两块勾玉……孩儿……不孝!”

高崖之上,大风肆虐,带来了奔流不止的江水浪声。

楼宗仆颤抖着起身,他望着那奔流不息的江水,轻轻笑了笑,无奈又凄凉。他伸手解开了自己那束发的布带,绑了二十多年的青丝散下,任由那三千青丝随风摆动。

他轻声说道:“娘……宗仆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我心中的那一份执念,自此已经放下。我入了天门,也出了江湖,这天下再也没有我可以留恋的人……”

他忽然一顿,真的再也没有了么?这个时候他的脑中闪过了一个男人,那人一脸的轻薄笑意,总是一脸可惜地望着自己的脸,再看一看自己的胸……

楼宗仆苦涩一笑,他猛然抬手重新绑上了头发,轻声道:“原来,还有你啊……无妨,我自去了结便是。”

说着,这一位悄然入天门的红袖榜美人身形一闪,朝着江南的方向而去。

……

江南淮扬城,薛秀成站在城墙上,望着那一川烟草,他负手于身后,表情淡然。

站在他身后的常荆山闭目凝神,如同老僧入定。薛秀成轻声说道:“那万鬼窟的玄武,似乎有异动。”

常荆山没有睁眼:“黑蛇化龙,已经势不可挡。”

“势不可挡?你不知道,那万鬼窟中还有个红袖榜的美人。”

常荆山“哦?”了一声:“是楼宗仆?”

薛秀成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是说隐居江南不问世事?怎么那红袖榜的女子你个个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常荆山睁开眼来,将双手搭放在城墙上,对薛秀成的这个问题置若罔闻。他忽然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不太对劲。”

薛秀成翻了个白眼:“别扯话头啊。”

“那楼宗仆已经出了万鬼窟!”常荆山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可思议。

薛秀成闻言问道:“是楼宗仆一人?”

常荆山忽然呵呵一笑:“想不到这天下又多了一位入天门的陆地神仙!这江湖的气运,是不是太好了一些?”

薛秀成的神色凝重几分:“你是说那楼宗仆也已经入了天门?”

常荆山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个人的气机,与玉青禾很像。只不过比她要狠辣很多,世上剑仙,除了玉青禾就只有楼宗仆能有这番境界。想来,那一次潼川的英雄会,玉青禾对上楼宗仆,这位骑鹿的美人,是隐藏了自身的实力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