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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镇西王

旷野间,女子身影轻盈飘动,如鬼如魅,在没春秋身前三尺停下。

没春秋咧嘴一笑,要多心虚有多心虚:“姜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姜姽婳破天荒没有冷笑,只是淡淡地道:“你跟我走一趟。”

没春秋“啊?”了一声,不知她要意欲何为,暗想:“居然没有想杀我,莫不是真的看上我英俊潇洒?”

姜姽婳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细声细语道:“别做梦。”

没春秋笑了笑:“姑娘想去哪啊?”

姜姽婳斜眼道:“难不成你想拒绝?”

没春秋忙道:“哪能啊!刀山火海奉陪到底。”

……

御剑山庄,薛秀成闭目打坐,周身笼罩着一层金色气罩。他看见牛背山旷野之中,持剑的没春秋和抱琴的姜姽婳并肩而行。

没春秋问道:“姜姑娘,你的武功都已这么高了,干嘛非得要那《广陵散》呢?”

姜姽婳轻声道:“我要杀几个人。”

没春秋咋舌:“以你现在的功夫也杀不了?还几个!那得是多高的高手啊?”

姜姽婳轻叹一声:“本来我以为《广陵散》可以助我攀升境界,今日看了你们三人较量才知不行,我终于知道师父为什么不传我曲谱。”话语中说不尽的失落。

“你在一旁观战?我怎么不知道!”

姜姽婳哼了一声:“你不知道,自有人知道。”她转头看向御剑山庄方向,语气平静道:“姓薛的,别以为给我指了路,我就会感激你。”

……

薛秀成微微一笑,他缓缓睁开眼,叹道:“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嘚瑟,活该啊。”

再次闭目,陈抟和姜姽婳的身影消散,寒风瑟瑟的旷野消散,暗香浮动的红梅树林消散。

有一处地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有一个将军,骑马披甲走,风雪冷长矛。

薛秀成睁开眼,语气平静道:“原来是你。”他眯眼望了望窗外朦胧的天色,叹道:“又是一个风雪天。”白发男子披衣下床,径直走向陈抟所在的院落。

……

北风呼啸,天地一色,薛秀成与陈抟牵马走在山间,两人一身长袍,头戴雪帽。饶是如此,两人眉毛上依然沾满雪花,薛秀成更是白衣白发白眉,几乎要与天地同色。

陈抟问道:“薛大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要找的人果真在此吗?”

薛秀成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山间隐约传来一阵小孩哭声,陈抟看向前方山坡,问道:“薛大哥,你听到小孩哭声了吗?”

薛秀成四处打量,说道:“听见了,只没见到人。”

两人正自疑惑,忽然又传来一声大喝,伴有马蹄之声。陈抟道:“在那里!”

他忙上*北方奔去,绕过一个山坡,却见一个垂髫小儿抱着一只小羊跌坐在地,他身后一将军跨白马,挺长枪,正力斗一头壮硕的野猪。枪头红缨闪动,风雪中分外明显。

薛秀成也骑马赶来,见此情景,双足一点,落到小孩身旁将他抱起,闪到一边。他望着那披甲将军,眼中波澜不惊。

陈抟望向那白马将军,见他四十来岁,身形伟岸,凛然自有威严,手刺长枪运用自如。昔日陈抟走江湖卖艺,也是耍了一手好枪,此时见他进锐退速,腕随臂,臂随身,浑然一劲,神化无穷,不禁大声喝彩。那野猪一口獠牙,虽身上中了几枪,鲜血直流到雪地里,却仍剽悍异常,但见它嗷嗷直叫,发狂一般冲向白马,那将军尚且镇定自若,谁知白马受惊,长吼一声,前蹄翻起,将那将军摔下马去。

陈抟见势不妙,飞身上前,挥掌在那野猪脑袋上狠狠一拍,随即滚落到将军旁边。那野猪闷哼一身,倒地动弹不得,口中气喘不已,过不多久,竟然气绝。那白马将军见他一掌之间竟将这野猪打死,不禁痴呆了,惊的半响没说出话。

陈抟将那人扶起,问道:“将军没事吧?”

那将军道:“无妨,多谢壮士相救!敢问高姓大名?”

陈抟道:“在下姓陈名抟。”

那人凝神看向他,笑道:“陈大侠一掌击毙这畜生,真乃神人啊!”

陈抟道:“适才情况危机,见笑了!不知将军贵姓?”

将军呵呵一笑道:“在下姓虞名奇,在潼川掌兵数万。虽非江湖中人,却向来喜欢结交侠士高人。”

薛秀成笑道:“原来是川蜀掌兵二十万的镇西王虞将军,幸会幸会!”

虞奇看向薛秀成,笑问:“这位是?”

薛秀成拱手道:“在下凉州薛复,见过虞大人!”

虞奇笑道:“原来是薛公子,适才见你翻身下马,身形洒脱美妙,看来也是身怀异技!佩服佩服!”

薛秀成道:“哪里,虚有些江湖中人自保的手段而已……大人本是镇西王,不知因何来到此处?”

虞奇道:“薛公子有所不知,京城皇宫莫名其妙悬立一口金钟,皇上召回各地藩王将军,赶赴京城参加朝会。适才来到此处,见这孽畜追赶小儿,便自不量力上来打斗。”

陈抟忙道:“虞大人过谦了,适才见你枪法精妙,令人叫绝!”

虞奇哈哈一笑,望向那垂髫小儿,问道:“孩子,你家在何处?”

那孩子紧紧抱着小绵羊,指了指前边,却并不说话,似乎受惊不小。陈抟道:“想必前面有些人家。”

虞奇道:“天色将晚,咱们不如结伴前行,顺道送这小儿回家。”

陈抟点头道:“好!”

几人约行了一炷香时间,见前方果然有几处低矮的茅屋,破旧柴门前一个老头拄着拐杖正自张望,神色颇为焦急。

及至近前,那小儿叫道:“爷爷!爷爷!”

薛秀成将小孩从马背上抱下,问道:“这就是你家?”

那小儿点点头,奔跑过去,拉着那老人道:“爷爷,刚才有一只好大的野猪追我,被这几个叔叔杀了。”

他边说边比划,那老人了解究竟,忙向几人唱个大喏,道:“多蒙几位壮士相救!老汉在此谢过了!”

陈抟忙道:“老人家不必客气!”

那老人见他拖着野猪,走起路来竟丝毫不费力,不由赞道:“壮士真是神力!”

陈抟笑道:“老人家,可否借炊火一用?”

那老头忙道:“几位请进!天色将晚,还请在此留宿,避过风雪,明日再走!好叫老汉稍报几位恩公救命之情。”

虞奇笑道:“如此多谢老人家了!”那老儿忙将几人请进茅屋,添火加炭,烧酒备菜,十分殷勤。

薛秀成笑道:“这老人家倒是十分热情!”

虞奇道:“是啊,此处民风淳朴,也是乱世之中的一方乐土!”

薛秀成问道:“乱世?”

虞奇叹道:“天下四分五裂,我西赵本与盟约邻国大楚修好,无奈楚国蠢蠢欲动,密造战船。我朝各地兵变、起义不断,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西赵危矣!”

陈抟见他喟然长叹,一片赤诚溢于言表,心中顿时对他生出几分敬意。因道:“大人忧国忧民,赤胆忠心令在下敬服,先干为敬!”说着端起酒碗一口饮下。

虞奇道:“好!”端起碗来一口喝下,顿了顿道:“陈大侠,薛公子,我见二位并非俗人,不知要去何方?”

薛秀成笑了笑道:“我们本是闲人,一路游山玩水,想去吉州转转。”

虞奇哈哈一笑,说道:“我观薛公子秉性,怡然有古人之风,倒让我这粗人想起一首诗来。”

薛秀成道:“哦?洗耳恭听。”

虞奇道:“李太白有诗云:‘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岂不活脱脱便是阁下么?”

薛秀成笑道:“大人抬举了,边鄙微人,岂敢比于李太白?不过是贪玩而已。”

虞奇叹道:“只是正逢多事之秋,一旦战火燃起,尔等纵然是江湖侠客,只怕也难以独善其身。”他顿了顿,他端起碗来笑道:“虞某在这荒山野岭之间幸会二位,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当浮一大白!”

薛陈二人亦端起碗来与他同饮。

虞奇道:“二位身怀绝技,若是有心入官场,虞某倒是乐意引荐……”

尚未说完,薛秀成便笑道:“多谢大人美意,只是我性子直率,只好游山玩水,不惯宦海风波。”

陈抟也道:“朝局混乱,在下实在是不敢涉入其中。”

虞奇一笑置之,叹道:“皇上多疑,这些年不知寒了多少忠臣良将的心,昔日的平川儒将……唉!皇上的五个皇子中,宣王文韬武略尤为不凡,他若登基,说不定将来另有一番新气象……只是,两位身负旷世神功,又兼一片侠骨丹心,不能拜将封侯倒是可惜了。”

陈抟目光湛湛,昂然道:“在下从不觉得可惜,所谓‘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我这个人从来没什么雄心壮志,为人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便做持竿叟又如何?别人说我失意,其实我自在悠闲,自以为得意!世人笑我风雨飘零,我却笑世人看不穿。”

薛秀成闻言叹道:“便做钓鱼人,也在风波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