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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三次作揖

林子里走出一个女子,白帽白裙白披风,面容清丽只是略有些苍白。

薛秀成丝毫没有客套言语,说道:“你来的正好,跟这位太守老爷回府上接个人,带回你快绿庄。”苏青冷哼一声:“我凭什么听你吩咐?”

薛秀成笑着挥了挥手中绕蝶剑,说的:“上次,你把我名号报给轩辕靖,还让他找到我。我可还没有跟你算账。”

苏青死死盯着他:“绕蝶算我借你的,难不成你想拿它要挟我?”

薛秀成道:“你是绕蝶本相,想要随时收回,我哪敢要挟你啊?嘿嘿,我现在还有事,劳驾苏宗主。”

苏青转身便走,薛秀成望着颓然坐在地上的乔太守,他眯了眯眼,冷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跟苏姑娘走。”乔太守忙从地上爬起来,点头道:“是是是……那下官这就……”

“滚!”

乔太守忙不跌追着苏青去了,薛秀成忽然想起一事,他叫道:“站着!”

乔太守身子一颤,停步不敢再走。薛秀成道:“你可别给我找一个替死鬼当儿子,苏姑娘可精明的紧,她的脾气没我一半好。你要是敢耍什么把戏,先问问苏姑娘腰间的银鞭同不同意。”

乔太守噤若寒蝉,呆立不动。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滚!”

……

薛秀成转头看向一直默默不语的陈抟,他道:“陈兄没有什么想问吗?”

陈抟面色平静:“薛大哥若想说,陈抟乐意倾听;若是有难言之隐,陈抟也不问。”

薛秀成笑了笑:“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老神仙。”

“世人爱自苦,陈抟只不过对一切都看得很淡。”

薛秀成叹道:“这是幸事。”他忽然向陈抟一揖到底,陈抟愣了愣,惊道:“大哥这是作甚?”

薛秀成道:“想来陈兄已经知道,我姓薛名秀成,原是平川将军,并非是什么凉州薛复。你是坦诚之人,这一揖,请陈兄恕我欺瞒之罪。”说着又是作揖到底,说道:“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阴狠险恶只因心有不甘,陈兄却是坦荡磊落君子。这一揖,乃是我由衷敬佩陈兄是个英雄。”

陈抟剑眉微蹙,他扶起薛秀成,说道:“实不相瞒,自从第一次见到大哥,我便知你非是常人,大哥切莫如此,你虽未告诉我你是谁,这一路上却是真心待我,陈抟不傻,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至于大哥说自己阴狠,陈抟却看到你对那红衣女琴师都愿意出手相救,萍水相逢互为敌人都能如此,陈抟不相信大哥是恶人,也根本不相信大哥当年会筹谋造反。平川将军手握重兵,若是要反,怎么会傻到去皇宫刺杀皇帝?”

薛秀成笑了笑,听到陈抟的一番由衷之言,他没有多说什么,千言万语皆在一笑之中。

他望了望天,叹道:“西赵皇室气运即将枯竭,我朝境内起义不断,又有大楚、辽莽两国虎视眈眈。这天下,即将成为逐鹿者的游戏。”

“大哥招揽人马,是要参与其中?”

薛秀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平静地说:“这一池子水,算是我搅浑的。”

陈抟明白,他也出奇的平静:“好!”

薛秀成皱眉:“好?”

陈抟双手抱拳:“陈抟注定无法独善其身,既然天下要乱,我便顺应天势。既然群雄并起,为何不祝你一臂之力?”

薛秀成望着目光坚定的陈抟,他没有说话,又是作揖到底。

江暮雪斜倚在客栈门口,遥遥望见陈抟和薛秀成,她眼中闪出一丝光彩,待两人走近,她问道:“你们见到乔太守了?”

薛秀成点了点头,他笑道:“怎么没随左掌门回东蒙山?”

江暮雪道:“爷爷说,要等你们一起走。”

薛秀成笑道:“究竟是老先生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江暮雪小脸一红,望向陈抟没有言语。

薛秀成很是识趣,他道:“你们先聊,我进去跟老先生说说话。”说着绕过江暮雪,抬步进了客栈楼中。

江渔楼正在座上喝酒,满脸已是通红。薛秀成坐在老人对面,问道:“左掌门把他闺女给领回去了?”

老人点了点头:“念在他只有一个独女,不忍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薛秀成笑了笑:“这话在理,但不知左宗木领不领情?”

江渔楼道:“这小子领不领情不重要,关键是自己长个教训,以后至少也会约束约束他那宝贝女儿,再不至于胡来。我东蒙不能毁在他手里。”老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命他布下十二清虚剑阵,阵法一开,天时便来。此处已是地利,只待人和了。”

老人说话虽有些绕,薛秀成却是再明白不过,他道:“有两个问题,其一,谪仙人虽已归位,奈何陈抟尚不自知;其二,有天下第六人虎视眈眈,陈抟进天门是天命所归,只是轩辕靖难免就会甘心。”他想了想,又笑道:“我虽与轩辕靖做过交易,却是不必作数,我这人向来是无赖,也没有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念头。”

江渔楼道:“轩辕靖不是傻子,他那么想开天门,不会把赌注全压在你身上。这一路上有他的人暗中跟随,只怕在东蒙派内也有他的细作。”

薛秀成一笑:“实在不行,陈抟就只好跟天下第六打一架了。”

江渔楼面色忧虑,他看着门外,缓缓道:“现在老夫更担心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薛秀成知道江渔楼说的是什么,他轻声道:“有件事,还请老先生为我解惑。”

江渔楼知道他要问什么,他缓缓道:“暮雪并非是我亲孙女,她的身世是我派的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只能告诉你,若要以东蒙秘术开天,需用到她的血。”

薛秀成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老人叹了一口气,饮酒不言。

江暮雪和陈抟两人牵马走在一处荒野。暮雪指着远处的一处村落道:“大哥你看,那就是曾经我和爷爷住的地方。”

陈抟道:“这村子依山傍水,真如世外桃源一般。”

暮雪眼神恍惚,她幽幽地道:“真想与大哥在这里隐居,在溪边建一座草庐,门前种满鲜花香草……”

陈抟轻声道:“暮雪,薛大哥要谋大事,我决定助他一臂之力。”

暮雪没问是什么大事,她轻声道:“好。其实我知道,别看薛大哥整日里嘻笑自若,其实他是悲伤的,悲伤且隐忍。”

陈抟道:“待到天下太平,我便和你隐居于此,结庐而居,再也不问纷乱俗事。”

暮雪痴痴看着陈抟,半晌方道:“陈大哥,我此生能遇见你,再也无憾了。”

陈抟温柔一笑,说道:“暮雪,你这一生的路还那么长……”

两人走走停停,来到村落之中,暮雪带陈抟回到旧居,土院中草木荒芜,十分幽寂。她轻轻道:“陈大哥,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是爷爷的亲孙女,我是被一个道士送过来的。”

陈抟有些吃惊,他道:“你和老先生虽无血缘关系,却比亲人还亲。”

江暮雪点头,说道:“是啊,爷爷一直待我极好的。”她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

日暮西斜,一剪阳光落入院中。江暮雪望着远方那铺洒着金色余晖的山路,暗想:“当年赵道长就是踏着这条路将我送来的罢,小时候在这条路上走了无数遍,这该是我最后一次走了。以后,还会有孩子在这条道路上嬉笑。如果有来生,那会不会是我?”她望着陈抟,暗想:“爷爷说你是谪仙人,我的存在就是助你开天门。可是陈大哥,我多想你不要做什么仙人。”

陈抟见她望向远处发呆,问道:“暮雪,你在想什么呢?”

江暮雪笑了笑,说道:“爷爷和薛大哥晚上有事,咱们不必回客栈了……便在此将就一晚吧。明日他们会来找我们。”

陈抟点了点头,他道:“暮雪,你饿不饿?”

江暮雪笑道:“咱们去村中买一只鸡,我想吃烤鸡。上次你做的叫花鸡真好,爷爷一人吃了两个,你也教给我罢。”

“好!”

月高风清,山脉连绵,江渔楼和薛秀成来到一处绝壁之下,藤草如瀑布般垂在石壁上,月光如水,被远处的山峰切成一道细细的光束照在石壁上。江渔楼拨开光影下的藤草,露出几块突起的石头,他按下其中的三块,只听“轰”的一声,石壁上露出一个七尺高三尺宽的洞穴来,洞内隐隐有光。两人走了进去,江渔楼伸脚在石壁上踢了踢,石门便即落下。

那洞内甚是宽阔,并不是封死的,另一处出口悬在万丈深渊之上,旁边还有一道小瀑布倾泻而下,水声哗哗不绝。几缕月光漏进来,甚是清雅。

薛秀成望着满是枯藤的墙壁,他叹道:“藏得够深啊!”

江渔楼点亮一根火折子,他拨开石壁上的藤蔓,火光照耀下,但见那石壁上竟画满了奇怪图解。薛秀成面色异常凝重,他望着那墙上的奇怪符号,足足盯了有三炷香时间。

三炷香过后,薛秀成轻声道:“可以了。”

老人有些诧异:“这就可以了?”

薛秀成伸手指了指太阳穴,他说道:“别的本事没有,唯有这记忆力,自问还没有输给过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