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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荆棠红脸道:“呸!油嘴滑舌!”说着便向门外走,杜秋山随她来到门边,推开门,荆棠抬头望着漫天的细雨,她不由得一怔,想起那年在巴山脚下,也是漫天春雨,那个人曾笑着对自己说:“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这位名中有棠的女子闭上眼睛,仿佛闻到一股隐约之间,极轻极淡的的清香。心中一阵绞痛,荆棠捂着胸口,微微皱眉。

杜秋山忙将她拦腰抱起,问道:“胸口又疼了?”

荆棠轻轻点了点头,荆棠道:“地上滑,我送你回去。”

荆棠道:“快把我放下,让小厮看见成什么体统?你不是还有事情?”

荆棠温言道:“看见又如何,你是我夫人。什么事也没有你重要,我先送你回去,一会再过来。”荆棠疼的说不出话来,只好依他。

他一路慢走,生怕荆棠受了颠簸,直到了竹苑房中,才轻轻将她放在床上。

荆棠触碰到他有些僵硬的手,神情不忍,叹道:“瞧你,手都冻红了,这夜里寒,值得你来回折腾?”

杜秋山一笑:“这算什么?”

他将锦被搭在荆棠身上,问道:“你这的丫鬟秋心呢?”

荆棠道:“我叫她去照看乔姑娘了。”

杜秋山道:“乔儿自有人照顾,明日叫她回来罢。”

荆棠摇头道:“我都打发去了。”

杜秋山无奈一笑,叹道:“罢了,依你。”

荆棠笑了笑,说道:“外边太冷了,要不你别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罢。”

杜秋山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头发,柔声道:“没事,我得回去写封急信。”

荆棠无奈笑道:“好罢,快去忙罢。”

杜秋山回到玉落淙,他坐在书房中,看着案上的红柬。过了很久,他将案上的一封回绝信拿起,在灯下烧了,提笔写了另一封信。写罢装好,叫来门外小厮,说道:“着人把这封信加急送到江陵。”那小厮接过信件,杜秋山又道:“让付秋实来一下,现在就过来。”

一炷香后,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杜秋山的面前,杜秋山语气平静道:“秋实,我很久没看到你了。”

付秋实道:“掌门没看到秋实是好事。见到秋实,说明掌门的麻烦来了,而且还不小。”

杜秋山笑了笑:“不管是大是小,你总能处理妥当。”

付秋实道:“属下当为掌门尽心竭力!”

杜秋山点点头,问道:“最近江湖上不太平,发生了几件大事,你可都听说了?”

付秋实一字一句说道:“第一件事,自然就是玉禾公主入皇宫汲龙气;第二件事,是江湖各榜单即将出炉,听说天下十人基本不变,另外还有排出一个江湖帮派评。”

杜秋山笑了笑,说道:“坐镇帮派评的,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那位伍帮主明言丐帮不入榜单,评定帮派不看规模,倒是公平的很。”

付秋实道:“有传言说,川九宗也会入评。”

杜秋山笑了笑,说道;“入不入评,我不在意。我倒是听说了另外一件事。”

付秋实眼神一动,他试探性问道:“掌门是指……那姓薛的?”

杜秋山挑了挑眉,问道:“你也听到消息了?”

“有传言说,平川将军薛秀成没有死。”

杜秋山的嘴角微微冷笑:“京城那边的碟子给我发来了一份红柬密报,薛秀成的确没有死。而且最近会到巴山来,我不希望荆棠再看见他,杀不了也要拦住,你知道怎么做。”

付秋实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杜秋山道:“不急,这是第二件事,你要留下来先给我办第一件事。”

“是何事?”

杜秋山看着闪动的烛火,缓缓地道:“这院子里有个人快生了,帮我找个稳婆。希望这个人手脚麻利些,不要误事。明白吗?”

付秋实想了想,冷声说道:“我明白了。”

“去吧。”

……

晨光照在窗上,透着几分温煦的模样。荆棠下床推开窗子,一股雨后清新的空气直钻进来,微冷,女子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正待关窗,忽而发现墙角有一朵红艳海棠悄然绽放。荆棠眨了眨眼,倚在窗边,神情倦怠地望着光影下的红海棠。

良久,一个丫头忙忙跑来,将一件并不厚重的锦绣披风披在荆棠身上,叫道:“夫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穿成这样就敢开窗!”

荆棠回过神来,放下窗道:“哪里就这么娇气了?”

那丫头叹道:“都说夫人有些痴病,今儿算是见着了!”

荆棠笑道:“净瞎说!”

那丫头问道:“那夫人刚才怔怔地看什么呢?”

荆棠道:“也没什么!那墙角的一株海棠,明儿叫人移到别处吧,栽在咱们这院子里不合适。”

正说着,却见丫头秋心急匆匆跑进来,荆棠见她满脸通红,额上有汗,奇道:“大冷天的你跑什么?弄一头汗!”

秋心断断续续地道:“不好了……那乔姑娘……”

荆棠一惊,急道:“乔姑娘怎么了?你倒是快说!”

秋心喘气道:“她……生下个儿子……”

荆棠喜道:“真的?你这丫头!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秋心道:“不……乔姑娘……血崩了……怕要不行了……”

荆棠听了,心中一凉,跌坐在凳子上。

荆棠匆匆赶到乔姑娘住处,外堂围满了下人。她问道:“掌门人呢?”

管家回道:“爷一早出去了,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估计正往回赶呢。”

荆棠点了点头,看了屋内黄大夫一眼,黄大夫无奈摇了摇头。青女抬步要进内堂,管家忙拦住道:“夫人,屋里血腥味重,不干净!”荆棠亦不理会,径直走进去。迎面一股血腥气,她皱了皱眉,却见乔儿躺在床上,一个老婆子正为她止血,白布一张一张的变成红色,那乔儿闭着眼睛,面色越来越苍白。

荆棠见那老婆子有些手足无措,她皱眉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那老婆子回道:“乔姑娘实在是不行了,外面大夫也没辙。”

荆棠听了,怒道:“你在这干什么?擦有什么用!她血流不止,还不快送止血汤药!”

那老婆子见她大怒,战战兢兢地道:“是是是!老奴这就去!”

一个丫头抱着襁褓站在床边,荆棠走过去轻轻翻开棉被,露出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她的眼泪簌簌落下,俯身扶起乔儿,伸手按在她的后心上。

这十年来,杜府上下,竟无一人知晓掌门夫人身怀武功,且是极其高深的武功。

良久,乔儿缓缓睁眼,看到荆棠,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说道:“姐姐……你来了。”

荆棠笑道:“妹妹,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快看看。”说着从丫头手中接过孩子,送到她眼前。乔姑娘看了看孩子,眼泪流了下来。

荆棠心中一酸,忍泪笑道:“妹妹别哭,这是好事!”

乔儿哭道:“姐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这孩子!”

荆棠道:“这是你的孩子,你要亲自把他养大成人。”

乔儿摇了摇头,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道:“我……我不行了……求求你……”

荆棠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点头道:“好,我先帮你养着。等你好了,再还给你……”

乔儿笑了笑,松开了她的衣服,轻轻闭上了眼睛,

荆棠唤道:“妹妹!妹妹!”乔儿的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

荆棠走出房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外堂一屋子人齐刷刷地望向她,荆棠有些恍惚,半晌方道:“把小少爷安置好,派人去告诉掌门……都先散了吧……”众人纷纷走出,荆棠忽道:“黄大夫,你留下。”

屋内就剩下黄大夫、荆棠和秋心三人,荆棠道:“先生请坐。”

两人坐定,黄先生道:“不知道夫人有何吩咐?”

荆棠道:“吩咐不敢,先生来弊府,原本是尊师胥百草老先生的授意。否则以先生之才,何以会屈居小小巴山掌门府?”

黄先生有些吃惊,一时无语。荆棠道:“先生不必吃惊,杜秋山并不知道你师承何处。”

黄先生问道:“那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荆棠淡淡地道:“在这府中待了这么些年,傻子也要学精明一些了。”

黄先生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荆棠道:“你来杜府,究竟是何打算?”

黄先生轻声道:“有个人让我来保护夫人的安危。”

荆棠“哦”了一声,他既然说有个人,必定不会告知自己究竟是谁。

黄先生道:“夫人有心痛之症,多思则多伤。”

荆棠看向内堂,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黄先生,我相信你,才请你照看乔姑娘。听说她的胎象一向安稳,怎么会这样?”

黄先生道:“实不相瞒,乔姑娘生产顺利。她会有血崩之势,实在也在我意料之外。”

荆棠问道:“为什么不开止血的药?”黄先生不语,荆棠道:“但请先生实说吧。”

黄先生看向门外,荆棠道:“秋心,你去门外看着,不许人靠近。”

秋心走出去,黄先生方道:“夫人,女子生产,我等不方便入内,自然就无法第一时间看到情况。得知姑娘出血不止,我先后开了三贴止血汤药,却丝毫不见回转,这……我从医十年,也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除非……”

荆棠问道:“除非什么?”

黄先生道:“若是寻常血崩,我自信自己这三贴药肯定有用。除非姑娘在生完孩子后,吃了什么药物,才使得体内出血不止。”荆棠听了,皱眉沉思。黄先生又道:“而且,时辰也不太对。”

荆棠问道:“什么时辰?”

黄先生道:“从我得知情况到姑娘气竭,这间隔太快了。如我所料不错,在我知道情况前,姑娘就已经有出血之象,只不知为何,稳婆却迟迟没有出来告诉。”

荆棠的身子微微发抖,黄先生道:“依在下之见,夫人应先将稳婆留下,等爷回来审问。”

荆棠凄然一笑,看向门外,说道:“若仅仅是稳婆之失,适才你为何欲言又止?先生如此谨慎小心,又是怕谁听见?”黄先生不言,荆棠道:“我想,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门外,日光明晃晃的,荆棠却觉得那光芒像刀子一样,几乎要将自己刺穿。她捂住胸口,蜷缩倒地,只觉天旋地转,耳中听着秋心和黄先生的叫唤声,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杜府门前大理石甬道上,有个头发灰白的男子缓缓而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