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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纪权,生日快乐

纪权的家从外观上看就是一个废弃旧厂房工地,偌大的面积,就拆的只剩下他那栋房,周围野草丛生,齐人肩高,大晚上夜黑风高,要是有人从这里经过,看到里面亮着灯,笼罩着朦胧的月色,还不定以为自己遇到鬼屋了呢。她再次服了纪权的古怪品味。

不过,里面的豪华设施却让商央咋舌不已。奢侈家具、高科技电子产品、古董、名画、雕塑,各种家居产品应有尽有,甚至二楼还有一个停车坪,停着好几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这时,空中飞来一个扇着翅膀的小家伙,嗡嗡围绕她转。巴掌大小,形状像一只金黄色的蜜蜂,除了有翅膀,还有两根天线一样的触须,正在闪着红光。商央问:“这是什么?”

纪权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苹果,放到水龙头下清洗,一边说道:“智能飞行器,我叫它阿黄。它正在扫描你的脸部和虹膜,对你进行身份认证,以后你就可以随便出入这里,不受任何限制。”

几句话的功夫,智能飞行器两根触须闪的光就变成了蓝色。

“扫描我之后我的身份认证是什么?”商央好奇问道。

纪权洗苹果的手凝滞了下,任源源不断的凉水冲刷在他的指缝间,在商央看不见的地方,他常含笑意的眼神此刻黯淡无星,恍若乌云密布的夜空,沉寂而压抑,让人透不过气。

他从来没带过任何一个女人来过这里,阿黄的智能识别第一身份自然是女主人。

纪权转过身来,把颜色鲜艳的苹果递给她,英气的脸上笑意如常,故意逗她:“当然是女主人喽。”

“滚!”商央在苹果上狠狠咬了一口。

就知道会这样。纪权伤心地叹气道:“我来做饭,你随意参观。好了叫你。”

商央随处在屋子里走动,那只叫“阿黄”的智能飞行器跟在她后面。阿黄,她皱了皱眉,纪权真能糟蹋东西,给价格昂贵的智能机器人取了一只狗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的看门狗。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纪权的卧室。

他的卧室布置很简单,应该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就只有一张大床。灰蓝色的床单被套与房间里的墙面地板形成一种交相呼应的效果,给人一眼看上去的感觉,不是特别明朗,如同云层堆积即将降雨的沉闷天空,是冷色调的阴郁,呆久了,会让人胸口被压抑住,喘不过气来。

窗户紧闭,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来。

整个房间,就像一个监狱的牢房,商央莫名之间感到一丝阴冷的气息。

她正要赶紧走出去,放在床头的照片,顿时引起了她的注意。商央探出头去望了望厨房里正在忙碌的纪权,才慢慢走过去,拿起了那个向日葵花边的相框。

这是整个房间里唯一有暖色调的明亮东西,所以才让商央眼前一亮。相框看上去很旧了了,塑料的材质被摩擦了无数次似的,已经不见光泽。后面的支架也掉落了,只能靠在其他物体上才能立起来。

它被放在枕头边上,与床的主人朝夕相处,日夜陪伴。

照片里是一位美丽的长发女人。柳叶眉,大杏眼,五官标致,传统古典美女的长相,微笑浅浅的,如嘴角含了一朵小小的栀子花,含蓄矜持。白裙翩然,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娴静文雅的气质。要不是照片有些年代了,她会以为这是纪权心爱的女人呢。

她微笑看着镜头,目光深情而专注,仿佛全世界都包藏在她的眼睛里。纪权有时候笑的样子,有她的一丝神韵,笑容虽然淡淡的,有时还特别不正经,但是眼睛注视别人的时候,特别认真,好像目光只锁定了你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似的。

这种男人,不缺钱不缺长相身材,喜欢他的女人肯定不计其数。

“商央,你吃不吃辣?”

纪权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特意过来询问她的口味。见到她手里拿着房间里唯一的相片,眼神略带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无奈:“放下来,帮我去厨房洗菜。”

“这是你妈啊?”商央举起相框跟纪权的脸对比了下,好笑道,“说真的,你跟你妈长得一点都不像。我还以为是你的哪位情人呢。”

“我要是长得像我妈,追我的有一大半就是男人了。”纪权去抢她手里的东西。

“是是是,纪姐姐,你长得美若天仙。”商央躲开,不让他拿。

纪权被她气笑,伸出胳膊挡在她身前:“看完了就赶紧还给我,你这丫头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幼儿园老师没教你吗,在别人家里不可以随便乱动东西。”

“纪姐姐,你是不是害羞了,我在夸你呢!”

商央躲避他的拦截,从床上跨过去,不料脚被他扯了过去,她的身子往后倒,拼命之间抓住了他悬空的领带,把他也拖了下去。两个人重重摔在床上,倒霉的商央被纪权压在下面,当了肉垫。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观察纪权,他淡棕色的瞳孔跳动了两下,布满惊讶之色,星星点点的光闪烁其间,如拨开云雾的夜空,疏朗月清。随之眉毛微蹙,看着她,像是大人教训孩子的眼神,不怒而威。尽管两人姿势太过暧昧,纪权却毫无半点情动之色。

望着他净色的眼睛,商央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虽然纪权平日里在嘴皮子上老是占尽她的便宜,以调戏取笑她为乐,但是真到了某个可乘之机的关键时刻,他却矜持如一位正直守则的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他马上起身,手哪里也没乱摸,或者乱碰商央,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语气平常,没有一丝紊乱的气息:“快点起来,去帮我把茄子切了。切成条。”

“哦。”

商央走出房间,回头望了一眼小心翼翼摆放相片的纪权,心头竟然有一丝欣喜。

这个纪权,挺特别的。

独自仍在卧室的纪权,长吁了一口闷气,扯下脖子上的领带,随意扔到床上。他不得不承认,方才自己的心情的确被这个女人搅乱了,他极力隐忍内心的波动,将之表现为面色上的平静,就是想要取得对方的信任。

自问哪个男人遇到刚才这种情况,可以保持分毫不差的镇定,尤其是她的身体早就对他有了诱惑力。这个女人对他的戒备正在被他一点点攻破,离计划也在逐步迈进。

然而,他却没有预料中的那么高兴。

回到厨房,商央正在切菜,几缕懒散的长发垂落额角,鹅黄色灯光晕映下,别有一番迷人的风情。听到他的脚步声,她抬起头,调侃他:“真看不出来纪姐姐那么贤惠,还会自己做饭呢。”

她刚才看过了,冰箱里一大堆新鲜的食材,还有好多海里的东西。可惜她对海鲜过敏,不能吃。从吃的用的,她发现纪权是一个对生活很有讲究的男人。其他还好,就是脸皮厚了点,嘴贱了点。

“小丫头,能不能改个称呼?”纪权笑。

“我觉得这样叫比较亲切。”商央挤挤眼。

“哟,在车里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还说我和你并不熟。这会儿要亲切来干嘛。”纪权本来还想嘲笑她几句,却忽然听到了她“哎呀”惨叫一声,急忙过去看,“怎么了?”

商央抬起那根差点被切掉的手指头,还好气得不深,只是割破了点表皮,血也没流出来。

看到伤口不严重,纪权悬着的心落地,抬头又是一拍,她的额头第二次被打,大声骂道:“你长这么大干什么吃的!切个菜都会切到手!我刚才差点以为你手没了呢!怎么没一起切下来啊!”

“那你因为你在跟我说话。”

“还怪我了!”

“纪权,你真像我高中那位抓早恋的教导主任。她是个女的,教训学生也喜欢叉着腰。”

“……”纪权默默地放下了叉腰的手。

商央一阵爆笑。

虽然嘴上骂她厉害,纪权还是去拿了防菌创口贴,给她贴上。处理好伤口,他把她赶走,命令她坐在餐桌旁边,哪也不准去,就在他视线范围内移动。倒杯水也被他盯老紧,让阿黄也监视她。

一个多小时后,饭菜上桌,四菜一汤。番茄炒蛋,肉末茄子,糖醋排骨,香菇小青菜,菌菇鲜鱼汤。色泽丰富,卖相看上去不错,闻味道也让人垂涎欲滴。

商央看了看菜色,再看看正在解围裙的纪权,不满道:“不是说要请我吃别人一辈子都吃不到的美食吗?这几个家常小菜谁都会做。你骗我呢。”

纪权擦干净手,坐到商央对面,挑眉道:“我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别人当然是一辈子都吃不到。你就知足吧,我从来没给别人做过饭,你是第一个。享受世界第一的待遇,还敢跟我挑三拣四。”

“今天你是寿星,你是大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商央正要动筷子,被纪权伸手阻止,神秘地冲她眨眨眼,“等一下,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没有拿出来!”说着,就跑到了一个房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银质蜡烛架。

点燃蜡烛后,他熄灭了餐厅里的灯。只留墙上一盏黄色的壁灯亮着。外面天还没黑。中餐配红酒和珠光,她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纪权有如此强悍的混搭风了。

酒红色的液体倒入高脚杯中,一股醇厚的芳香弥漫在空气里。纪权一手举杯而一手将另一杯酒送到她面前,含笑的目光在烛光下秋水般温柔,“小丫头,我敬你。”

商央接过酒杯,望着他的眼睛,微笑道:“今天是你生日,应该我敬你才是。纪权,生日快乐。”说完,轻轻与他碰杯,仰头酌了一小口。

放下时,纪权仍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仿佛他静止了似的。她推了推他的手臂,“喂,你没事吧。”纪权回魂似的,突然弹了下,发现她已经开始吃菜了,并没有对他方才的异常感到疑惑。

回到自己位子上后,纪权一直看着她吃,自己没动几下筷子。

黄昏的暮色逐渐降临,从巨大的玻璃窗望出去,满天的霞光染红了世界。外面没有任何喧闹的人声或车声,唯有时不时的晚风清送,缓缓吹动杂草的音响。静谧占据了一切。

屋子里的两个人,也长时间没说话。

“已经十几年,没有人陪我一起过生日了。”

商央正在扒饭,忽然听到对面这么来了一句,语调轻柔,音色低沉,仿佛被一层哀伤的夜色笼罩。她抬头望过去,纪权斜靠在椅背上,晃动手里的酒杯,一双黯淡的眼眸盯着杯子里晶红的液体,红酒在玻璃壁上轻轻拍打,如上岸的浪花,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我爸妈去世时,我大概是十四岁,这么一算,好像二十一年了,”纪权笑着摇摇头,“年纪一大,对年龄就不敏感了。今天要不是你接了我电话,我才特意留意了一下日期。正好是我生日,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在国外度假。根本不想回家。怕一回家,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烛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极为寂寥,让人不忍触碰,仿佛一摸,就会如脆弱的玻璃,支离破碎。

听纪权说起他去世的父母,淡淡的悲伤也感染了她。她放下筷子,手指摩挲着玻璃杯,“我二十六岁了,印象里父母也没陪我过过几次生日。他们总是在外面忙,赶不回来。后来他们走了,我才明白,他们是真的回不来了。所以我每年都不过生日,就是怕想起他们。”

她仰起头,将红酒喝光。

“你父母也……”

纪权诧异,透过晃动的烛光,望见了她眼中泛起的晶莹。一眨眼,又消失无踪。她在烛光里对自己笑,眉眼弯弯,眉梢俏然一勾,眼睛里有了些朦胧的醉意。

“我小时候,特别排斥工作,因为他们花在工作上的时间比花在我身上还多。有两个工作狂的父母,一年都见不到两三次面,说出去,应该都没有人相信吧,”商央轻轻打了个嗝,“不过,我不恨他们。世界上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找到适合自己的,才无愧于人生吧。”

“那你的活法是……”

“让我想想,就是看到我的孩子长大吧。”

纪权记得,从调查的资料里现实,商央有个四岁的儿子,是她跟前夫所生。她前夫好像是美国人,孩子不是混血儿,应该是美籍华裔,具体是谁查不到身份。

“你生日,我都忘了生日礼物了,”商央忽然站起来,拉起他,“走!我带你去看生日礼物。”

纪权被她不由分说拉到车里,开车就走。他担忧地望了望她,怀疑她喝高了,可是看她神情很清醒,开车也很稳,貌似没什么问题。一路上她一边开,还一边看时间,不停地喊“快了”“快了”。

“你要去哪里?”

“到了。”

纪权刚问,她就把车停了。车子停在天桥上的紧急停靠带上。此时正好是下班高峰期,经常会发生堵车,这地方不能长时间停留,商央拉着他赶紧下来,动作粗鲁极了。纪权翻翻白眼,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被她扯皱的衬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什么也没看到,就是没完没了开过的车。

“看什么啊?”他问。

“看路灯。”

“看灯?”

“快了快了,十、九、八、七、六五四三,”商央一边倒数,心扑通扑通地狂跳,数到三时,扯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栏杆这边,指着从远处延伸到这里的路灯,“二!一!纪权快看!”

只见,不远处的路灯逐次点亮,如延绵数公里的两排蜡烛,一盏,一盏,接连着亮起。从远处几乎望不见的一点点光,到脚下瞬间点亮半个夜空的剧烈光芒。身后,路灯仍旧在亮起。

黑暗的世界,在这一刻,被无数光芒照耀。

“怎么样,像不像全世界都在为你庆祝生日?”

身旁的人脸上挂着得意骄傲的表情,等待着听他的夸奖。她孩子般烂漫的笑容比眼前的灯光更绚丽多姿,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点点地推开了他心里那扇紧闭的窗户,从细小的缝隙里,照进暖暖的光芒。

纪权揉着她的头顶,嘴角悄悄地爬上一丝苦笑:“你啊……”让我该怎么办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