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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她,到底是谁?

面前的女子神态优雅,先用青瓷茶盖拨去茶沫,然后低头浅啜,合盖放杯,一气呵成,举止娴熟。

“上好的碧螺春。”

“姑娘也懂品茶?”丁罗放下茶杯,满满一杯,未动分毫。

“略知一二。”没有山寨中的狼狈,此时的绫罗已换洗一新,鹅黄绣花短袄,湖绿素色罗裙,还有身下的新制的轮椅,都是他们被洗劫一空后丁罗重新为他们张罗的。

离他们遇劫下山已整整过了五日,这五日丁罗遍访城中名医为锏诊治,刚刚捡回锏的一条命,这不,就开始盘问起她来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知,如此清新的碧螺春可不多见,也要好好品之。

“姑娘贵姓?”

“无姓。”瞧见丁罗不解的皱眉,随即补充道,“我本孤女,更不知父母是谁,不过,你可以叫我绫罗。”

“绫罗?”看见丁罗大惊失色,绫罗就已明白他想到了谁。是啊,同为武将,即使从未有过正面交手,也必互闻大名。

不过,“丁将军?”绫罗故作不知,敛眉询问。

“哦,丁某失礼了。”丁罗迅速回过神色,抱拳一礼,继续说道,“不过绫罗姑娘可是久闻大名。”

“将军说笑,绫罗乡野女子,何来大名?”

“是吗?那就是与绫罗姑娘同名之人大名非常啊。大显国主,有女绫罗,统兵百万,传奇一桩。”

丁罗盯着她的眼,绫罗知道他想看到什么,可惜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眨着清凌凌的眼睛迎了上去。

“真有这样奇女子,竟与绫罗同名?”

“可惜,死了。”

“死了?”惊奇中又夹杂着惋惜,绫罗都快要给自己拍掌叫好了。

“是的,死了。大显国皇帝亲发的丧文,三年之前,病死家中。算算时间,似乎与绫罗姑娘出现在锏儿身边几乎同时。”丁罗也许自己没有注意到,他的右手已经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绫罗心里暗笑,以前的情报果然没错,这位被喻为‘鹰眼’的南将军只要一紧张,右拳就会不自觉的握拢。不过这些情报再也无用,因为他们之间可能再也无法为敌。

看着拳头越握越紧,绫罗不明白他兴奋个什么劲儿啊?他以为这样就抓住了她的把柄了吗?还差的远呢。想当初她还未成大显两女之时,她和兰姐可是以骗为生的。

“这么说来我和那绫罗还真是有缘,不仅同名,还一同遇难,三年前我不甚落水,幸得公子救起,才免和那位绫罗姑娘一同去了。”

“那姑娘的腿……”

“也许在水中磕碰到了,醒来时就已经这样了。”

“这么说姑娘无亲无故,靠何生活呢?”

“小时候就行乞要饭,大了些就在有钱的人家当些粗使的丫头。”

“这样,”丁罗满眼狐疑的打量她,光瞧她喝茶的架势就不像粗使的丫头,“那都在哪些人家做工?”

绫罗的脸上已经冒出黑线,他还真当他在审问战俘啊?她都已经搬出这么凄惨的身世来说事了,怎不见他有半分的同情之色。

“人家太多,记不大清了。”

丁罗脸上的狐疑之色更加明显,绫罗也知道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根本就不可能蒙不过有着‘鹰眼’之称的丁罗。不过只要她抵死不承认,他又什么办法让死了三年的绫罗复活,再说绫罗一死,对他来说也是一害已除,他又是为了什么要让武女绫罗死而复生。

想到这儿,心中搬起的石头又放下,明媚笑靥重回脸上,端起上好的碧螺春又是一口。

相较于绫罗的惬意,另一头的丁罗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重,关于这个女子说的林林总总,他是一个字也不相信,可是要说她就是那个曾经名扬天下的武女绫罗,却也不敢断言。

得此女,得天下。大显国皇帝并不是庸碌无能之辈,没有必要自断臂膀,而要说他们是有什么阴谋,故意把此女送来邵国,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为什么要安排在已成罪臣的锏儿身边呢?而且,他把目光移向那袭湖绿色罗裙,她的腿,是真废了。

“绫罗姑娘,锏儿伤势未愈,你们可能要多住些时日,管家为你安排的那间厢房可否满意?”总之,人留在这里,总有露出狐狸尾巴的一天。

绫罗安然让他来回打量了三四遍,勾勾嘴角,“满意。”他们来到辰州不就是为了投靠他吗?不住在这还能住在哪里?

两人相互凝视,各具神态,各怀心思,名扬天下的两名大将,不在战场,又将鹿死谁手?

寄人篱下就是有很多便,绫罗叹了口气,对着那半寸高的门槛发呆。

丁罗还算有心,把她经常进出的西院的门槛都给拔掉了,可是他也实在太有心了,明知道她要来看锏,还特别把这间房的门槛钉得特别牢实。前几次她都是被人给抬进来的,难道她没人的时候就不能来看他吗?

又要喊人来帮忙吗?不,这回她偏不。那些下人来了就不会走,她知道这是丁罗故意吩咐的,就近监视嘛,她就偏偏不能如了他的意。

想想这个时辰,锏多半午休刚起,现下他无法下地,可能正抱着本杂记打发时间,在过半刻钟,就会有下人送来汤药,不,今天丁罗会亲自过来,带着从临城挖来的名医,给锏做例行的复诊。

半刻钟而已,她还等的起。

看看虚掩的房门,绫罗自顾自的把轮椅驶到阳光下,日头正好,晒晒太阳也不错啊!

“绫罗姑娘?”

正当绫罗迷迷糊糊之际,一声轻呼陡然把她惊醒,“哦……哦……”,睁眼就见面前一张放大的脸似笑非笑的在面前晃悠,差点吓得绫罗跳起来,不过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得等到当事人把头自动放小到正常比例,一颗被惊吓的心才慢慢平复。

什么嘛?偏头悄悄擦掉流下口水,观察一下日头,发现丁罗居然迟到了,怪不得自己被太阳晒得快要睡着,也不见半个人影晃过来。

“绫罗姑娘好兴致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绫罗那只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弄掉下巴上的口水的那只手,丁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不过看在绫罗眼里却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一股不悦倏然跃上心头,没了心情与他虚与委蛇,横白了他一眼,开口说道,“我可没那兴致,绫罗在这是等着将军的。”

她不敬的神情反倒勾起了丁罗的兴趣,他以为她会一直跟他带着面具,没想这么快就摘下了,还是,这是她的另一张面具,有趣,有趣……

“绫罗姑娘要找丁罗,何必到这儿来等呢?”

绫罗心里暗暗翻个白眼,她不和他拿腔,他倒是来劲了是不?脸上迅速挂起一抹显而易见的假笑,转过头正想如他所愿之时,房里突然传出锏的声音。

“是绫罗吗?怎么不进来。”

时间刚刚好,绫罗脸上的假笑迅速转换,一抹得意显而易见。她不回答锏,却对着丁罗眨眨眼睛,看着他懊恼的神情觉得大快人心。

“还不把绫罗姑娘抬进去。”他开始明白她坐在这里等他的原因了,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他绝不会让她这么容易如愿以偿。

“你在外面等了很久?”

丁罗刚跨进门就看见两人手拉着手,一副久别重逢的模样。

“没多久,就是晒着太阳快睡着了。”她旁若无人的撒娇,一张脸变得让一旁的丁罗啧啧叫奇,她到底有多少张脸啊?

“那你为什么不进来?”

“我……”绫罗眼带忧郁的低头,审视一下自己的双腿,再欲语还休的转头望向丁罗,“我不想麻烦别人。”

丁罗被她一双泪眼婆娑盯到头皮发麻,心里叹道,精彩。

“怎么会麻烦?将军,”被点到名的丁罗立刻挺身,“麻烦把那道门槛拆了,也好让绫罗能随时进来。”

“这……”丁罗故作为难的样子,她就是想让锏对他开口吧,“府里的下人随时都听候差遣的的。”

“总是不方便的。”绫罗的声音如若蚊呐,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怎么说我们都是客人,不要为难将军了。”

“这样?要不你搬来和我一起住,这不就两全其美了。”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锏的脸上瞬间放出光芒。

“这怎么行?!”当事人没有反对,倒是丁罗一边震惊的开口,“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成何体统?”

“怎么不行?”被人抢了白,锏明显不悦起来,一激动,又扯到背部的伤口,猛抽一口冷气。

这下可心痛死了绫罗,暗暗瞪了丁罗一眼,没想到被他一眼给瞪了回来。

等身上的那股痛劲过去,锏又开了口,语气上倒是明显不耐起来,“我和绫罗从来都是住在一起的。”

“你们同住一屋,又不是一室,怎么会一样?”

“将军怎么知道?”绫罗发现他话中的纰漏,凉凉开口,这下被她抓住把柄了吧。

丁罗只恨自己嘴快,环顾众人疑惑的目光,只得恨恨咬牙,“猜的。”

猜的?绫罗挑起嘴角。丁罗对锏的保护非比寻常,这三年他们的一举一动,怕是都在他的眼中。

“绫罗,你等下就搬来,我整日在这儿床上躺着,也没个人解闷。”

锏不顾丁罗僵硬的脸色,自顾自的下着命令。绫罗心里失笑,即使流亡十载,也永远磨不掉这皇家本色,妖异邪魅的外表下是如同孩童般的霸道。

丁罗脸色越发铁青,明明刚才就说过绝不让此女轻易如愿以偿,可是才不过几句话,情势就让他不得不……

“大夫。”看热闹正看得起劲的人突然被人点到名,来了个措手不及,半天才回过神。完了?结束了?该自己上场了?摸摸鼻子,那个一脸可惜的人跻身向前。

他反应让丁罗的脸色更青,却也让绫罗终于没憋住笑。哪找来的小老头,好搞笑!

“怎么了?”锏没看见大夫的反应,倒是看见她了,伸手宠溺的揉乱她的头发。

“没。”边笑着边给大夫让位,寻一个离锏最近的位置,只得坐在与丁罗身边。

“你到底想怎样?”

趁着大夫给锏问诊的空挡,丁罗低声问她,瞧他的右手又不自觉的握紧。

“那就要问问将军想怎样?”明明多简单的一件事情啊,非得要被他弄得这么复杂。

“总有一天,我要知道你是谁?”

“将军不已经知道了吗?”

“哼!”

在绫罗得意洋洋的目光中,丁罗没待锏看完诊便拂袖而去,几个下人不知何故,只得跟随而去。呵呵,第一战,险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