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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就这样,上谷市连续中苏太和埋伏的有六、七名局级官员。此时,苏太和已然成为上谷市知名度很高的人物,在人们眼中,他神通广大,为自己为他人办了不少人们难以办到的事情。当然,他为别人办事是要有代价的。在人们眼里,没有苏太和办不了的事,包括人事调动,仕途升迁,甚至为了泄仇,什么人想要什么人一条胳膊一条腿乃至取人性命,什么事他都能够拿下!其实,只有苏太和自己知道,他什么能力也没有,他什么权力也没有,他所具有的就是两个字:盯梢。一招鲜,吃遍天。他不需要吃遍天,上谷市就够他吃的了,他盯住的“人物”手中有什么权力,他自己手中便就有什么权力;他们能办到啥事儿,他就能办啥事儿;他的“人物”手里有多少钱,他就能够有多少钱。有了这一招,他还缺什么,他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一次,苏太和和几个弟兄喝酒,苏太和吹嘘,说,某某局长是他的狗,某某主任也是他的狗。弟兄们以为他在喝多了瞎掰,就激他说你把你的狗拉出来让我们看看啊。苏太和说:“裤兜里摸**,手到擒来,看我把某某局长叫来。”果然,一个电话,那个局长就来了。局长诺诺的问他有什么事,苏太和连站也不站起来,一挥手说,没你的事,去吧,局长就悻悻地走了。在苏太和眼里,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在他的弟兄们眼里,却是一幅很好看的“耗子戏猫图”,苏太和自然在弟兄们面前长了很大的脸面。

出乎周小京的意料的是,如此能景巨大的苏太和却一口回绝了她!而且回绝的没有一点余地。苏太和说:“韩太太,实在对不起,谁不知道本人早就改恶从善了,再也不干不法的事了。”

一句话,差点没有把周小京气死,你苏太和也配说这种话?可是,又拿他没办法。无奈之中,她雇佣了杀手,先预付了两万元,事成之后,再付八万。十万元要黄玉臻一条命。可是,那个杀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拿了两万,在金沙海岸只给了黄玉臻一枪,便逃之夭夭,再也没有露面。一般情况讲,这种人是说到哪里做到哪里的,他们有他们的行规。

黄玉臻没有被杀死,周小京的身家性命和巨额财产就依然存在着严重的威胁!那只是韩平路高兴不高兴的事。而且,她知道乐长怀插手了黄玉臻被枪击案,就有一种不祥之兆,她感到事情总有一天要找到她头上,那她是绝对轻松不了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她绞尽脑汁,查阅了不少有关书籍,设计了一套又一套杀害黄玉臻的方案。

周小京不得不自己动手了。

韩平路的会议没有结束,就从南方匆匆地赶了回来。赶回来他没有直接回上谷,而是到了省城。代市长周克在省里学习,周克抽身在宾馆会见了他。

韩平路说;“家里出事了。”

周克说:“知道。我已经给张少平通过电话,让他尽快破案,你韩总的事嘛。

韩平路看了他一眼,却许久没有作声,沉默得让人难以忍受。

许久,周克代市长看韩平路的态度才意识到,黄玉臻被杀一案,不是要急于破获,而是应该压一压的,这点敏感性他还是有的。但韩平路为什么要拖这个案子,周克代市长就有点儿弄不清楚了。可是他呢,却给张少平施加了压力,让他早些破案的。更使他没有想到的是,韩平路的老婆周小京竟涉嫌杀人,这就有点不好收拾了。他说:“韩总,你说该怎么办?”

韩平路阴阴地说:“怎么办?不好办了!”

就站起来走了,把周克代市长干在了那里。

回到家里,简单地问了小保姆郝小妮一些情况,就奔乐长怀家而来了。

韩平路见了乐长怀,两人对视良久,默默无言。

大半天,韩平路才说了一句无头无尾的话:“毕竟夫妻一场啊。”?

“你要为她开脱?”

“好也罢,歹也罢,感情上总是接受不了的。为她开脱,我还没想好,我只是想去看看她,哪怕是一眼也好。”

“现在绝对不行。起码,在我这里不行。”

“那就不为难老师您了。今儿,如果您方便的话,我想请您陪我出去走走,太叫人想不到了,弄得我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我很闷,真的,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痛苦。”

“这我很理解。不过平路,你也算干过我们这一行的。这会儿,我手里有周小京的案子,你我又是这种关系,我们还是少接触为好。”

“为避嫌?那就不连累老师了。”

“我无所谓,主要为你。听说,你当副市长的事有些眉目了?”

“都那么传吧。这种时候,我这一宗事不了又出一宗事的,唉……”

“好事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事情总得一码归一码吧。”

“按说应该是这样。可现在的事,谁说得准啊?没缝下蛆,没事还给你找事呢!”

乐长怀突然对韩平路有了一种同情之心,他失去了一个周洁,又将要失去周小京了,一生中要两度失去妻子,也真的够痛苦的了。虽然他也知道,韩平路和周小京不怎么和睦,但毕竟是夫妻啊。而且,他身边发生这些事,恐怕是要对他今后的道路有什么影响了。周小京的案子又是乐长怀亲手办的,他就似乎有一种难以面对韩平路的感觉。乐长怀终于下了决心,说:“平路,你说去哪里吧,我陪你去。”

“老师觉得不方便,也就算了。若无大的妨碍,我们出去远一点。去龙湖吧,钓钓鱼,散散心,放松一下,我的脑袋都快炸了。”

“行。今儿,我也不安排工作了,随你。”

韩平路驾车,两人到了百里之外的龙湖,这里是一座大跃进时期建起的水库。

相当初这里是一条小河,不大,连个名字也没有。因为山的作用,水面相对大一些,一条人工大坝将河拦腰截断,就成了水库。本来,小河往下蜿蜒二百里,灌溉着下游两岸的万顷良田,风调雨顺,年年收成还是不错的。自打修了水库,水库里水是蓄了,小河的下游却干涸了。放水有时候倒是也放,只是该放的时候不放,不该放的时候倒放了。农田没有水的灌溉,五年就有四年旱,剩下的一年不是蝗灾便是虫害。富了水库四周,下游良田却几乎荒了。当年修水库说是人定胜天,谁知却吃了不少苦头。富了水库四周也是这几年的事,这几年开发旅游业,这里青山绿水,风景宜人,划船游泳,垂钓休闲,确实是个好去处,就有城里人常来这里玩。

周围百姓渐渐有了市场意识,就在水库边上,山脚下边,建起了小商店,小饭馆,小旅店。还有人给水库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龙湖。后来又有了度假村,又有了宾馆,又有了娱乐城什么的;水中的小岛上还支起了一座一座蘑菇似的小帐篷,叫做鸳鸯帐。真鸳鸯假鸳鸯,只要有钱,都接待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就吸引了数百里开外甚至更远的游客,这里就红火了,就繁华了。一繁华起来,应运而生的,三陪小姐有了,鸡也有了。而且,据说一时间玩得野得很。

“严打”时,乐长怀曾随县刑警队的同志来这里搞过清查。一打,娱乐城、歌舞厅里的鸡少了,却都跑到了山上,家鸡变成了野鸡、山鸡。山坡上草寮里、临时帐篷里,甚至在草丛里就把事干了,倒也别有一番情调。一时间野鸡成了龙湖一景,名振四方,不清查的时候鸡们也不下山了。反正这种事也不耗油不费电,自己的设备自己干。谁奈我何?

韩平路和乐长怀来到龙湖,顿感一阵轻松,真有了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

韩平路租了渔具,两个人找好位置,便下了钩。可是,两个人谁的兴致也不高,他们心里有事,无心钓鱼,话也不多,有时说上一两句,也是关于天气鱼呀什么的。人情绪不好,不知为什么鱼也不咬钩。韩平路看似是有意的钓鱼,乐长怀却隐隐感觉到一种心理的冲撞。他觉得,韩平路是因为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感到烦恼才来到这里的,而似乎又是为周小京的案子邀他出来,却一句也不提案子的事,又总是不显山不露水地探乐长怀的口风。难道周小京的案子和韩平路有关?是啊,在韩平路身边,发生这么多的事,发生这么大的案子,难道真的和韩平路就没有一点瓜葛?

大半天,两个人一条鱼也没钓上来,无功而返。

乐长怀又提审了周小京。这一次她配合得很好。

“你雇佣杀手,是经人介绍的还是怎么认识的?”

“谁也没有介绍,我也不认识他,是他敲诈过我一回。一次我值夜班时,电话打到了我的值班室。”

“他怎么敲诈了你?”

“他在电话里说,韩总是大老板,大好人;我穷得连饭也吃不上,求你赏几个钱……”

“你给他了?”

“给了。”

“你给了他多少?”

“一万。”

“那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他叫我把钱放在了他指定的地点。以后,他又来了一次电话,说谢谢我。还说以后有什么事,他可以帮忙,并给我留下了一个手机号。”

“手机号是多少?”

“记不得了。在我办公桌里的小通讯录上,你们查去吧。那个手机号前面打了三角标志。以后,我想到要杀黄玉臻了,打了那个手机,把事情说了,谈了条件,他还真的答应了。”

“交款又是放在了他指定的地点?”

“嗯。”

“这么说,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嗯。连韩平路也不知道。”

“那么,在那人敲诈你时,你就想到日后要利用他了?”

“那倒不是。那天,那人说得很可怜,又很无赖,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悄悄地打发他算了,没有报案,也没有告诉韩平路。报了案,告诉了韩平路,都不会轻易放过他的。现在我想,那人根本不是敲诈我,却好像是在一步一步为我杀黄玉臻做铺垫。”

“噢……,那人什么口音?”

“就是上谷周围地区口音,还夹杂着一点东北味,可能是故意装出来的。”这也就是说,周小京杀害黄玉臻,她已被拘审,但她雇佣的那个杀手,还在逍遥法外。而且,在他手里还有军用“五四”手枪。在金沙海岸礁石林里那一声枪响,乐长怀是听得清清楚楚的;那只亮晶晶的弹壳,绝对是出自真正的军用“五四”手枪的,这还是个不小的隐患。拨打了周小京打了三角标志的手机号码,已是此用户因故停机。那部手机的主人倒是查询到了,叫刘球儿,是上谷市所辖最偏远的平阳县某村人。这个线索也是十分重要的了,乐长怀决定到村里去一趟。

那天,天气本来好好的,刚出发却下起了小雨。上谷市正在修外环,路弄得一道沟一道坎儿的。若是天气好,吉普车还是能对付着过去,可现在下着雨,车趴了窝就麻烦了。乐长怀决定绕道上高速,跑一站,从另一个县再奔刘球儿那个村。一上高速,乐长怀就嘱咐小邢,稳当一点啊,今天天不好,小邪的车开得就很小心。可是,在上道后十来公里处,好好的,吉普车左前轮就突然掉了下来,一下子滚到防护栏外。幸好车开得不快,要是车速快,他们就必死无疑了。等他们把车轮装好,乐长怀发现,这个地方,正是太阳集团司机小谷出事丧命的地方,那次车祸发生后,乐长怀来过现场。乐长怀心里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一股凉凉的感觉从脊梁骨往上森森地一涌。

等他们再开车前进的时候,乐长怀想,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有点什么关联?乐长怀不相信神鬼,但他相信感应,就不敢多想了,只嘱咐小邢多加小心,将车开得再慢一点。*到了平阳县,准确的说是到了刘球儿他们村儿,雨就下得大了,像瓢泼一样。好不容易打听到刘球儿家,却见炕上只有一个瞎眼老太太,那大概就是刘球儿的老娘了;刘球儿家里破家烂舍的,没一件像样的东西;房顶上漏雨,炕上、地上积着一片片的水。老太太身体已经不行了,躺在炕上像拉风箱一样地喘个不停。看着这种情况,乐长怀突然想起,太阳厂有色金属盗窃案的那个老四和他的老娘。老四坐了三年监狱出来了,乐长怀给了他五百块钱,让他买了几只羊。他一边放羊,一边伺候着老娘。羊越放越多,老娘身体也好了。老娘活了九十多岁,前年才死了,老四至今还放着羊。

刘球儿的老娘头脑还清醒。一提到刘球儿,老太太就哭了,说,她儿子刘球儿从小就老实巴交的,在村子里是有了名的孝顺。是她这个瞎眼老娘和这个穷寒拖累得他三十多岁了还找不上媳妇。前些日子,他跟人去做买卖,赔了,回来就在炕上,不吃不喝。我劝他说,咱庄稼人就是庄稼人的命,别再想做什么买卖挣钱了。

刘球儿什么也不说,闷了几天,就又跟人出去了。不多久,拿回一万块钱来给了我。吓得我差点儿没有晕过去,我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啊。我说,球儿,咱吃不上不吃,穿不上不穿,可也不能走歪道儿,你爹一辈子……

没等我说完,球儿就流泪了。说,娘,咱也是人,人家也是人;咱怎么活着,人家怎么活着哩。娘,我给你钱你就花吧。

我想球儿老实,挣不了这么多钱,也不会走什么歪道,他没有那个胆。就先把钱攒起来了,我要在我活着的时候,给他盖处新房子,看着球儿好歹娶上个媳妇。

过了些日子,又有人来找球儿,他又出去了。不多久,球儿回来了,又拿回了两万块钱给我。我还没问他,他就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啼哭着说,娘,够你养老,够你送终的了吧!

我打了他一巴掌,说,傻儿子啊,你这是说什么哩!

从那天起,球儿像换了个人,没了魂一样,整天疯疯癫癫的,呆呆痴痴的。问他什么,他只说,娘,够你养老,够你送终的了吧一句话。那天黑夜,说这话有一个多月了吧,就在村东那片树林子里,我的球儿上吊死了……,可怜我的球儿,我也活不了……

听得乐长怀心里也酸酸的,劝了老太太几句,就觉得,今天收获不小,这个大雨天,没有白来一趟。看来,刘球儿肯定就是诈骗周小京和枪击黄玉臻的犯罪嫌疑人了。他那先一万后两万共三万块钱,和周小京供认的吻合,时间也基本一致。刘球儿虽然死了,但找到了他的下落,还有他老娘活着,她可能知道一些情况。那么,手机呢?枪呢?他想再核实一下情况。

乐长怀见老太太平静了些,说:“大娘,你想想,你儿子有没有手枪,还有拿在手里打电话的那个东西?”

老太太怔了一下:“他哪里有什么枪,有什么打电话的东西啊!”

乐长怀想再问,她就不说话了。他想,一时半会儿,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老太太或许真的不知道,或许知道死了也不肯说。就想起刘球儿留给她的三万元赃款,他们应该起走赃款的,那也是证据啊。就试探地问:“大娘,球儿给您留下的钱……”

老太太一听钱就嚷开了:“那是我儿子命哩,我儿子的命哩!”

没说完,就哧哧地喘了起来。乐长怀想,要从老太太手里拿出这钱怕不好办了。不光是这钱,她肯定还有没有说出来的话,这时要让她说出来,也不是很容易的。眼见老太太憋得一口气上不来一口气的,她可是个活口,是个证人,是条线索,千万不能让她死了。她一死,线索就断了。再说,就是没有案子这一层,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老人就这样死了啊!

乐长怀想了想,说:“大娘,看您这身体这个样子,怎么着也得活着啊。我们有车,拉您去医院看看……”

老太太说:“我哪里也不去!我的球儿没有了,我也不想活了,我也活不了了。我哪里也不去……我好几天不吃不喝了,就等着咽这口气哩。”

再怎么劝,她就不说话了。也许她也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乐长怀就跟小邢使了个眼色,二人将老太太抬起来就往外走。老太太很轻,像一捆柴禾。

开始,老太太还有气无力地挣扎着,走到院里,只有扁扁的嘴在喃喃着:“我那钱,我那儿子啊,我儿子的卖命钱。”

乐长怀问:“钱在哪里?大娘,我们给您带上,保证一分也丢不了你的。”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在西屋粮囤底下……”

乐长怀把老太太交给小邢,让他把老太太抱上车去。自己返回屋里在粮囤里找了找,果然在没有多少粮食的粮囤底下翻出一个旧包袱,紧紧地袠着一沓钱。

小邢把老太太放在吉普车后座上,老太太早就没有了挣扎的力气,躺在那里,腿蜷缩着,像一堆烂衣服。乐长怀把包袱交给她,老太太两只干枯的手,紧紧地把包袱搂在怀里,像是搂着他的儿子。

车开出了村子,雨还在猛猛地下着。

村道上尽是坑,坑里尽是水,能陷没大半个车轱辘;坑里的泥又软又滑,小邢忽左忽右地打着方向盘,躲着水坑;雨斜斜地飘着,像是有意考验小邢的车技似的;吉普车颠簸着,像浪里的小船。

有两次差点把车子渥住。乐长怀回头看看老太太,老太太闭着眼睛,多皱的脸是一片土的颜色,像死了一样。乐长怀心里一阵一阵地紧缩,想催小邢开得快一些,但是这个道路,这个天气,已经够为难为他的了。就说:“我来。”

乐长怀在在部队时,曾驾车开过战壕上架起的两条长长的铁轨,技术比年轻人熟练多了。

车没停,他就和小邢调换了位置,方向掌握在了乐长怀手里。果然,吉普车显得轻快多了,也稳当的多了。

车子驶出村子三十多里地,天气没有什么变化,雨还在下着。道还是土道,有泥,有水,有坑。

颠簸之中,乐长怀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什么,当时,他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果断地说:“小邢,下车!”

小邢没有弄清怎么回事,愣了一下,看着乐长怀。乐长怀又吼了一句,“下车!”

小邢刚打开车门,却听得一声闷响,胸口一热,就瘫在了车座上。

乐长怀一个急刹车,吉普车停住。他喊,“小邢!小邢啊!”

小邪却没有一点回声。

乐长怀下意识地摸摸腰间,腰间是空空荡荡的。他急忙从小邢身上抽出手枪,跳下车来。

他举着枪,机鳖地搜索四周:只有风,只有雨,却没有一个人影。

他发现路旁十多米处有一个机井房,那里可能是凶手藏身的地方,就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围着机房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人迹。他踢开小门,机房里空空的,水泵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拆去了。只有一只避雨的野兔,在他踢门的时候,仓惶地逃走了。看样子机房里是没有人来过的,乐长怀走出机房,又在四周搜索了一遍。水天相连,苍苍茫茫,湿透的村道,雨中的庄稼地,别说是人迹,就是刚才那只逃走的兔子的脚印也没有了难道凶手从天而降?又是从草上飞走的?乐长怀一时想不透。他惦记着小邢,急忙返回车里,看了看小邢,他已经没有一点气息了。

乐长怀心里像憋了一团火,脑袋几乎要爆炸了。他在车外呆呆地站着,任凭大雨淋着。他用枪重重地拍了几下自己的头,这才想起,后座上还有一个老太太。打开车门一看,老太太也死了。不知是被车子颠簸死的,还是被凶犯那一枪吓死的。

乐长怀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叫什么事啊?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是在梦里,又确确实实不是梦啊。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从没有过的沮丧,从没有过的没有主意,从没有过的孤独和无助。在这大雨如注的野外,只有一个刚刚牺牲的年轻战友,一个他想为她治病却又死在车里的老太太。怎么办啊?是回局里,还是回老太太的村子里去?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村道上,乐长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乐长怀一时没了主张,站在雨地里,任雨水浇灌。

好久,他的头脑被雨水淋得有些清醒了。他想到,凶手这一枪,是冲着他来的。这就说明他抓的案子,不仅仅是一个周小京,周小京背后或案子之外还有更深的什么。他们此行,触到了罪犯的痛处或致命处。可是,自己现在就站在这里,凶手为什么不再向他开枪?那么,是冲着刘球儿的老娘而来?那就说明,老太太肯定知道刘球儿的一些什么,怕她说出来,要杀人灭口。这一枪无论冲他还是冲老太太而来,却绝不是冲着小邢来的。他要不是为了驾车和小邢调换了位置,那么,现在死去的不是年轻的战友小邢而是他乐长怀自己!

“***啊!为什么不冲老子开枪?有胆子的,你冲老子开枪啊!啊……”乐长怀疯了一样,在雨地里大喊大叫。

乐长怀愤怒了,他冲天放了两枪。可是,雨中的枪声,没有一点震慑力,闷闷的,如同死灰里爆出玉米花的声响。(未完待续)